11 〖11〗
康小魚因為柯爵邀請她一起唱歌的事兒心緒不寧,連作業都沒能好好寫。等她調整好情緒,專注地開始默寫文言文的時候都快要下課了。課間,別人都放松下來,女生們三三兩兩閑聊,她卻仍然很認真地默寫自習課上沒寫完的文言文。
譚欣欣擦完黑板,站在講臺上掂着手裏的黑板擦,大聲說:“康小魚,昨天晚上放學接你的那個男人是誰啊?”
康小魚和柯爵的座位在第四排,譚欣欣隔着這麽遠的位置大聲問她。她臉上挂着笑,像是女生間閑着無聊地八卦,不過卻故意放大了聲音,讓班裏的學生都能聽見。教室裏的女生好奇地望向康小魚和譚欣欣。
周奕君坐在教室最後面正在給一個男生講題,也擡起頭看了一眼譚欣欣,然後猶豫地看向康小魚。
柯爵每天不會上完所有課程才走,有時候上一兩節自習課,有時候一節自習課不上。此時他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聽了譚欣欣的話,他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對于自小混爾虞我詐的娛樂圈的柯爵來說,這種小把戲太尋常不過。不過他有些好奇康小魚會怎麽應對。他盡量裝作沒有看康小魚那樣,用餘光去看了她一眼。
康小魚在默寫文言文,連頭都沒擡。
柯爵笑了一下。這姑娘,別看性子悶悶的,倒是個冷靜有主見的。
可是譚欣欣不樂意了,她那麽大聲問康小魚,現在全班都聽見了,康小魚居然假裝沒聽見?她将黑板擦貼到黑板上,從講臺走下來,站在過道,抱着胳膊對康小魚甜甜地笑:“康小魚,我昨天看那個叔叔對你很好啊,又給你系圍巾又給你戴帽子,特別疼你的樣子诶!而且他的車好漂亮哦!一定是有錢人!對了……你說你這些年念書都是好心人自助,該不會是他吧?私立學校的學費可不低哦。他真的無償資助你?唔……真是好心啊……”
譚欣欣說到最後,話語裏已經帶着點意味不明的暧昧氣息。
康小魚寫字的動作停下來,擡眼禮貌地說:“他是我姐夫。”
“姐夫啊……”譚欣欣恍然大悟。緊接着,她又像想到了什麽,有些吞吞吐吐地說:“我前幾天還在網上看見一條新聞,說是姐夫趁姐姐出差不在家夜裏騷擾小姨子。唔……我看你姐夫對你也太親密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呀,你還是防着點你姐夫比較……”
康小魚一下子摔了手裏的鋼筆,惱怒地站起來,“請你不要這麽說我姐夫!”
“哎,你別氣嘛。我這是身為同學為你好……你姐夫呀……”
康小魚抓起課桌上的水杯,想要朝譚欣欣砸過去。說她什麽都無所謂,反正她早就習慣了,根本不在乎。可是她不允許別人這麽說她姐夫。
“小魚!”林七音立刻沖過來,抓住康小魚的手腕,阻止她打架。
林七音壓低了聲音勸她:“老師還在教室呢,你又想被請家長啊?”
康小魚咬着嘴唇,眼中憤怒難休。
“好了!”周奕君猛地一拍桌子,“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是你們八卦吵架的地方!譚欣欣,你一個小女生好好說話!立刻回去寫份三千字的檢讨!還有康小魚,有話好好說不能動不動就打架!”
譚欣欣不甘心地往回走。林七音伸出腳絆了她一跤。譚欣欣打了個趔趄,扶着旁邊的課桌才沒能摔倒。她憤怒地回頭瞪着林七音。
林七音立刻咧着嘴,甜甜地說:“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噠!”
周奕君咳嗦了一聲。
譚欣欣看了一眼康小魚和林七音,不甘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林七音從康小魚手裏拿過水杯放在課桌上,勸她:“你這條小傻魚兒,有什麽事兒不能私下解決?下次別犯傻了,咱們玩陰的!”
康小魚古怪地看着林七音,問:“紮輪胎還是往書包裏放毛毛蟲?”
林七音一怔,笑着說:“都小時候幹的事兒了,以後咱玩大的!”
康小魚忍不住抿起嘴角笑起來。康小魚不是個幸運的人,如果說在她短短的人生裏有什麽幸運的事兒,那就是和林七音一起長大。
上課鈴聲響了,林七音拍了康小魚一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康小魚重新坐下來,心裏卻有點不安。她剛剛打架的樣子像不像潑婦啊?會不會惹柯爵讨厭?而且……康小魚隐約記得自己站起來的時候好像碰到了柯爵的小臂。
等等……
康小魚心裏一驚,急忙轉過頭去,有點忐忑地問:“那個……我剛剛沒有碰到你胳膊上的傷吧?”
柯爵望着她點頭,“有。”
康小魚立刻一臉懊惱,愧疚萬分。
柯爵卻忽然笑了。康小魚看着他的笑愣了,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柯爵指了指自己的臉。
康小魚疑惑不解。
柯爵笑着轉過身,跟後座的女生借了個小鏡子。他将小鏡子遞到康小魚面前。康小魚伸着脖子調整角度,終于在鏡子裏看見她的小圓臉。
她的臉頰上有一點鋼筆水……
一定是她剛剛摔鋼筆的時候,把鋼筆水甩到臉上了……
康小魚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尖兒,急忙拿出紙巾來擦。可是淺藍色的印子留在臉上怎麽都擦不幹淨。
柯爵還一直給她舉着小鏡子,康小魚心裏更急了。
柯爵笑了,他從包裏翻出一支唇膏,在康小魚驚訝的目光裏,他用唇膏在她臉上抹了一下。
濕濕的,黏黏的,涼涼的,軟軟的。
那支唇膏在她臉頰上劃過,好像也在她的心尖兒上劃過。康小魚聽見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動的聲音。
“再試試?”柯爵湛藍的眼中溢滿笑意。
“哦……”
康小魚反應過來,急忙匆匆拿着紙巾使勁兒去擦自己的臉頰。終于蹭幹淨了,那藍色的鋼筆水印記不見了,她的臉頰上卻留下一道蹭過的紅色痕跡。
康小魚抿着嘴角,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明明柯爵塗過的唇膏已經蹭掉了,可心裏的感覺沒有消,她仍舊覺得臉頰上火辣辣的。
他的唇膏裏有辣椒不成?
康小魚偷偷看了眼柯爵放在課桌上的唇膏。
“好了。”柯爵見康小魚臉上的鋼筆水蹭掉了,滿意地收回手。
“嗯,謝謝……”康小魚的聲音小小的。
“不用這麽客氣。”柯爵将小鏡子還給後座的女生,從課桌裏翻出一本練習冊來做題。本來他打算上節課下課的時候就走,不過因為康小魚和譚欣欣的事情耽擱了一下,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他索性再留一節課。
柯爵很快就認真地做起練習題,然而康小魚卻一直魂不守舍。明明雙眼盯着手裏的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心裏慌慌的,這種慌慌的裏面又摻雜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她的嘴角一直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有點甜。
可是沒多久,康小魚又想起明天就是周六,是姐姐和姐夫的婚期。她心裏的喜悅,就這麽被沖淡了。
·
周六,康小魚穿着抹胸伴娘服,手裏抱着一束捧花。深吸一口氣,她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擺出一副燦爛的笑容,從自己的房間走出去。
“姐夫。”康小魚站在卧室門口。
陸沉禾穿了一身筆挺的西裝,他坐在沙發裏,垂着頭。他擡起頭沖康小魚笑了一下,說:“小魚果然是最漂亮的伴娘。”
他站起來,拿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長棉衣,披在康小魚的身上,說:“外面太冷了,別感冒。”
“嗯,不冷。”康小魚低着頭,努力逼回眼底的淚。
三月初,冰雪尚未消融。康小魚的伴娘服裙子很短,露出一雙雪白的腿,又是抹胸的款式。可是她出奇地感受不到冷。
臨出門的時候,陸沉禾又看了一眼康小魚的鞋,叮囑:“小魚第一次穿高跟鞋吧?小心點。”
康小魚胡亂地點頭。
教堂裏,被布置成康小鸰最喜歡的粉色。粉白的氣球輕輕地晃啊晃。來賓人不多,坐在賓客席裏,靜悄悄的。
“陸沉禾先生,你是否願意娶康小鸰為妻。從此愛她尊重她不離不棄忠誠一生,無論富貴和貧賤,無論健康和疾病,無論成功與失敗,都會不離不棄,永遠支持她,愛護她,與她同甘共苦,攜手共創健康美滿的家庭,直到死亡。”
在神父低沉輕緩的聲音裏,在來賓低低的啜涕聲裏,陸沉禾面帶微笑,真誠而幸福地說:“我願意。”
坐在賓客席第一排的康小魚使勁兒擦去臉上的淚水,拿着結婚對戒朝陸沉禾走過去。
所有人都在壓抑着哭聲,只有陸沉禾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他将婚戒戴在自己的手上,然後慢慢将女方的那一枚婚戒攥在掌心裏。
這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
康小鸰,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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