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七次直播④
第35章 第七次直播④
“去,将那紅玉叫進來。”鳳姐板着臉,一本正經地對平兒說。
不多時,平兒帶着小紅,走進鳳姐所坐的堂屋。小紅很明顯有些局促,見到鳳姐,先求饒似的叫了一聲:“二奶奶……”
鳳姐也不理她,擡手拿起桌面上的一盞茶,湊到面前,細細地看那茶盞中的湯花,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前兒個的天幕你都看到了,有什麽想說的?”
小紅張口結舌。
前兒個的天幕,榮寧兩府的人都看到了,主要是講薛家大姑娘寶釵的,卻與小紅有一些關系。
天幕上講到薛大姑娘撲蝶,來到一個叫做“滴翠亭”的地方,在這個地方聽見小紅與墜兒的一番對話,因此才會“金蟬脫殼”什麽的。
小紅自然知道自己從未去過滴翠亭,也從未在那裏與墜兒說私房話,更加不可能被寶釵撞見。
但是那天幕上的仙音無意提到一句,"賈芸撿到小紅手帕",這件事倒是實打實地發生了。
如今鳳姐已經将小紅從寶玉那裏讨來,視作心腹,不少重要的事都交由小紅去辦。
而賈芸則跟着賈琏操辦元妃省親之事,四處奔走打點,因其勤快好學,一點便透,因此深受賈琏器重,經常出入賈琏鳳姐的院子。
就因為這個,小紅與賈芸便也偶爾碰面。小紅知道賈芸是個得二爺二奶奶器重的本家爺們;賈芸則認得小紅是個說話簡便的俏麗丫頭。兩人彼此都有些好感,但礙着男女大防,見了面也不怎麽敢說話。
後來賈芸在賈琏院子附近撿到了一塊女兒家的帕子,不知是誰掉的;
小紅丢了一方日常用的帕子,不知被誰撿了去。
誰知這回天幕評說薛寶釵,兩人竟都知道帕子是怎麽回事了。只是既然如此,兩人就越發不便,不敢當面将帕子交回/讨還,更加不敢托人私下傳遞授受。
就在這當兒,鳳姐将小紅叫了去,擺出一副要嚴審小紅的模樣。
“這……奴婢,确實是丢了一塊帕子,但并不知道是芸二爺撿到的……”
鳳姐“嗯”了一聲,反問:“你如今該是知道了?”
小紅可緊張壞了:畢竟天幕上說她在薛大姑娘心頭可沒什麽好評價,什麽"眼空心大",什麽“頭等刁鑽古怪的東西”。她聽
過不少丫鬟因與本家爺們糾紛不清而被摔出去的故事,此刻心頭惴惴不安,忍不住出聲懇求:"二奶奶,小紅可從未動過什麽私相授受的歪心思,就只想跟着您,将您交下來的差事——辦妥當……”
她見鳳姐板着臉,一言不發,只得又轉頭看向鳳姐身邊的平兒與豐兒。
“平兒姐姐、豐兒姐姐,好歹也幫我說一說話兒……”
就在這時,鳳姐再也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身後平兒豐兒也忍俊不禁。
小紅:……?
就聽鳳姐向花廳西面的屋子笑道:“二爺,我可摒不住了,你帶芸哥兒出來吧!”
小紅頓時紅了臉——她哪裏能想到,鳳姐竟是與賈琏事先安排好的,将賈芸藏在隔壁屋子裏,聽她這般說話。
賈琏第一個走出來,他身後跟着賈芸,正紅着臉,低着頭,也不敢看小紅。
賈琏便笑道:“說話呀!”
賈芸低頭盯着腳尖,用細如蚊納的聲音道:“姑娘的帕子我撿着了……”
小紅則低着頭,用同樣細細的聲音道:“多謝芸二爺……”
鳳姐便在旁邊說:“芸哥兒聽聽,剛才人家說了,從未動過什麽歪心思,可見對你全然無意,芸哥兒不必惦記着了,早些散了吧!"
賈芸頓時失望地擡起臉,正好見到小紅也漲紅着臉擡起頭,急得說出一句:"奶奶,小紅不是那個意思……”
“哈哈哈…”小花廳裏笑成一片。
賈芸大喜過望,站在原地傻笑。
而小紅現在什麽都明白了,紅着臉,低着頭盯着腳尖,手中的帕子被她擰成了麻花兒。
賈琏拍着手,笑道:“不是”那個’意思,想必就是‘那個’意思了!”
鳳姐則得意洋洋地道:"我可算是把我們紅姑娘的實話給逼出來。"
敢情今日這一出,是賈琏與鳳姐察覺賈芸小紅這一對彼此有意,才做的刻意安排,好讓他倆自己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這邊賈芸在賈琏的示意下,雙手托着小紅的帕子,恭恭敬敬地送到小紅面前。
小紅不及接過帕子,臊得轉身就要跑,連忙被鳳姐叫住。
“你可
千萬別想着和芸哥身份有差,我現在就認你做幹女兒,定要叫他風風光光地娶你進門。”說着瞄了賈芸一眼。賈琏在旁笑吟吟地點頭。
賈芸聽說他們兩人的婚事竟有琏鳳二人做主,喜得說不出話來。
誰知這會兒小紅反倒回歸她的伶俐本色,笑着回應道:"這可不成。奶奶可千萬不得認我做幹女兒……”
鳳姐一挑眉,就聽小紅道: "我是說奶奶認錯了輩數,我媽現是奶奶的幹女兒①,芸二爺若是從我這邊算起……”
這小紅是榮府大管事林之孝的閨女,林之孝家的曾經認過鳳姐做幹娘。她說到這裏,一張粉面已是紅透,但是卻異常勇敢地說下去:"……芸二爺若是從我這邊算起,就得矮上一輩兒了。"
賈芸忙點頭應道:“矮上一輩兒又如何?”
他轉身就要向賈琏和鳳姐拜倒,要叫“祖父祖母大人在上”,被賈琏趕緊攔住。
鳳姐則得意地望着賈琏,似乎在說:你瞅我說的沒錯吧!
原來,賈琏與鳳姐這兩個,已經大致将賈芸和小紅的脾性與才幹都摸清楚了。
天幕上曾經提過賈芸和小紅日後對鳳姐和巧姐都有大恩,如今賈琏夫妻也願信任他們兩人,但就看着芸、紅之間那一層窗戶紙讨厭,索性借着這次天幕"說漏嘴"的機會,撮合這一對。Ъ
按照鳳姐的說法,小紅那脾性,必定不會扭捏,願意就一定會點頭。
如今鳳姐見自己說中了,正得意洋洋地望着賈琏,只見賈琏也正滿面春風地望着自己,突然間眨眨眼,使個眼神過來……
鳳姐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也微微有些熱,似乎也不能總把賈琏一個人扔在上房裏了。
這邊賈琏正一手操辦芸、紅的婚事,一邊享受着與媳婦兒重歸于好的樂趣。一直跟着他的長随鮑二可不樂意了。
“二爺,您說這叫什麽事兒?上回那天幕只提了一句 鮑二家的”,就讓您和二奶奶鬧翻了。可您也曉得,鮑二根本就沒娶妻啊!”
上次天幕上評說王熙鳳,曾經提到賈琏在外尋花問柳,在鳳姐生日的時候去勾搭一個叫跑二家的,結果被鳳姐發現,那鮑二家的便上吊死了。
可事實上,榮府唯一的"鮑二",都還是個光棍兒。鮑二家的"此人并不存在。
賈琏想起舊事,也覺得好笑。如今他絕了那些沾花惹草的念頭,日子過得反而順溜多了。
“爺,您說,我鮑二這豈不是……都還沒娶妻呢,先戴上了綠帽子?”
鮑二滿腹委屈:“如今就算是說親,也沒人肯嫁我跑二了。二爺,您說說,這該如何是好?”
賈琏出歪主意:“要不,你改個姓?”
鮑二:……
也不是不行。
“或者你先跟爺好好幹兩年事業,等這兩年過去,爺派你到外地去做大管事。到時候你再娶房娘婦,就沒人喊是 鮑二家的’,人人都喊 飽二奶奶' 了。那時不就再沒人嫌棄你了?”
鮑二一聽,覺得很是,頓時精神百倍,渾身是勁兒,真的打算跟着琏二爺幹出一番事業出來。
只不過賈琏長于庶務,不擅長讀書,他能想到的,貼補賈府的營生都是那些尋常生意,不是特別來錢的買賣,甚至比不上鳳姐以前放印子錢。
琏鳳夫婦自此每天籌謀,卻一直還沒什麽頭緒。
薛家的馬車泊在林府宅邸後的一條巷子裏。
寶釵将車簾揭了一條縫兒,問外面的莺兒: "你确知香菱……賈姑娘是住在這裏?"
莺兒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上次我陪文杏一起出來看她老子娘,就是在這裏望見的香……甄甄姑娘,還彼此打了聲招呼,我們才曉得甄姑娘如今就住在林府後頭的院子裏。姑娘,要我去叫門嗎?”
“等等……”
寶釵到得此處,心裏竟然生出幾分怯意:雖然天幕上說那林黛玉和自己是并列的。可對方那是什麽家世?自己不過是一個商戶女,"豐年好大雪"說得厲害,細看卻不過幾個臭錢。
就這麽貿貿然地來造訪林家,而且是通過以前從拐子手裏買的良家少女牽線搭橋……
寶釵自己也覺心氣兒不足,怔了一會兒,低眉斂目道:"算了,咱們還是回去……"
她正打算打道回府,就聽英蓮的聲音響起:“這不是莺兒姐姐嗎?”
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寶釵對英蓮心存愧疚—————按照天幕的說法,薛家也是
害她的惡人之一。因此寶釵最怕碰見的人就是英蓮。
“呀,寶姑娘也在!”英蓮的聲音卻是歡欣鼓舞。
“一直想着該上門拜望寶姑娘,多謝姑娘的照顧,卻一直未得便。沒曾想姑娘今日竟親自來了。”
寶釵心想:天幕竟真的評價得一字不錯,英蓮雖然自幼經歷磨難,卻保存着一顆赤子之心,從不把別人往壞處想。她只是順手照顧一二,但說到底,她薛家就不該将英蓮當小丫頭待的呀。
“這怎麽好意思?多有麻煩甄姑娘了。”寶釵見英蓮盛情難卻,便扶着莺兒的手下車。
她進了甄家的小院子,這才曉得:過去自家哥哥買來的那個小丫頭,如今已是獨門獨戶住着的好人家姑娘,且還是禦史林家的座上賓。
寶釵心中愧疚,她自己的來意越發難以啓齒,好不容易吞吐吐地說完了,就見英蓮高興地道:“姑娘怎麽不早說?林姑娘前些日子還在念叨你,說很想與你見一面,認識認識……”
寶釵有些震驚:沒想到林黛玉竟然抱着與自己一樣的心思?
英蓮立即找了個婆子,讓她到隔壁林家去遞個信。
“薛大姑娘,快請!甄姑娘也一起來呀!”
不一會兒,一個面相溫柔敦厚的姑娘穿過月洞門,快步走來,卻是紫鵑。紫鵑笑着對寶釵道:“難得薛姑娘今日撥冗前來,怎麽也不事先遞個信兒?我們姑娘多好做些準備。”
寶釵着實沒想到她會在林籬玉這裏受到如此禮遇——她可是被天幕指責“嫁禍”過林黛玉的人啊。
于是紫鵑當先,英蓮跟在後面,兩人一起引着寶釵和莺兒,越過甄林兩家之間的一道門戶,進入林家內院。
寶釵便見到林黛玉早早地迎出來,此刻正立在正房跟前的石矶子上,翹首向她這邊看。
寶釵第一次見到第玉,就見她身量還未長得很高,但姿容秀美,讓人見了就心生親近。寶釵留意集玉的眉眼,只見她兩道如煙似霧的秀眉淺淡,一對大眼睛明亮如水晶,又似蘊含着清澈的晨露。
寶釵頓時覺得,上回天幕上說“兩宵似乎鷺胃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這真是形容到了絕妙,一個字也改不得。
就見黛玉凝神望着寶釵,忽然道:“真像啊!”
寶釵方才醒悟,就見巢玉與那天幕上曾經展示
過一次的“美人畫片”并不完全肖似,但是那種神似,令寶釵覺得黛玉就像是從天幕上的“美人畫片”裏走下來似的。
想必對方看自己,亦是如此。
寶釵與巢玉之間頓時少了好些疏離感,畢竟天幕上那張"美人畫片"裏,"她們"兩人相依相偎,彼此扶持,那種姐妹情誼着實令人動容。
寶釵趕緊上前,與巢玉見禮,道:“寶釵今日來見林姑娘,是來道歉來的。”
林黛玉眼中流露疑惑不解:“道歉?”
“為天幕所說那‘滴翠亭’之事…”寶釵頗為羞慚,嗫嚅說着。
黛玉眨眨眼,頓時都明白了: "姐姐可是要為……還未發生之事道歉?"
确實,天幕上所說之事,其實并未發生。但寶釵今日執意來此,并且執意要向黛玉道歉,就是因為—————天幕上說的,雖未實際發生,但寶釵推想自己平日為人處世之道,覺得若是将自己置于那般境地,必然會那麽做,就算不是黑玉,也是會其他人。
她為了警醒自己,莫要再行這般"功利"、"利己"之事,因此特地要當面向巢玉道歉。
“那妹妹也應向姐姐道歉。”林黛玉雙手虛握空拳,上下交疊,也向寶釵福了下去。
“如此說來,妹妹也是個不懂事的,嘴上刻薄奚落,冒犯了姐姐,請姐姐念在颦兒年紀小,只知道說 不知道輕重不予怪罪②"道況,個和通控重,個了性非②。
寶釵這下子也想起來了,那天天幕上也提過,林黛玉有一回奚落自己,說“就算哭出兩大缸眼淚,也醫不好棒瘡。"
這麽一想,就連寶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若按我說,妹妹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眼淚确實是不對症,治不了棒瘡。”
這麽一說一笑, 巢玉便也明白寶釵了, 知她确實是個爽朗寬和的性格, 斷斷不會把那些還從未發生過的小姐器放在心上。
再者,兩人若是都住在賈府,都心念着寶玉,可能還會了寶玉而生氣吃醋。但如今,薛林兩家,似乎都與賈家沒什麽關系。
既然如此,她們有什麽理由不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呢?
林黛玉尤其歡喜,喜孜孜地挽着寶釵的手走進她用來待客的書房:“久聞姐姐是個才女,快來幫妹妹看看,妹妹謀劃的這個,可有什麽值得修改的地方沒有……”
蕭蘭蘭在海鹽绮園完成了關于寶釵的一期直播,又在嘉興逗留了一天,準備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她在旅店收拾行李的時候,突然收到了平臺方發來的通知。
【恭喜獲得“義結金蘭”徽章。】
【直播時佩戴"義結金蘭"徽章,每次直播積分額外增加1000。】
“義結金蘭’?”蕭蘭蘭頓時念叨起平臺爸爸,“完了完了完了,這徽章系統徹底抽風了!”
“義結金蘭”,真不是隔壁三國區才應該佩戴的徽章嗎?
蕭蘭蘭這麽想着,放下正在收拾的行李就準備給平臺助手發消息:她是個拾金不昧的好up,雖然每次多增加1000分積分令她很高興,但絕對不能随随便接受這些發錯的徽章。
但是……将消息發到一半,蕭蘭蘭突然想起:
不止有男人能“義結金蘭”啊!
紅樓裏“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也是在表達女孩子之間相互投契,結下深厚的友誼。就像她上次說的, girls help girls。
蕭蘭蘭漸漸覺得平臺方有可能沒有發錯徽章。再結合她此前收到的“十四級浮屠”。蕭蘭蘭第次察覺到……好像有什麽,正在發生。
可到底是什麽呢?
一時間蕭蘭蘭竟然很想聯系一下那大荒山青壖峰下“新太虛幻境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警幻仙姑…不對,景歡先生,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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