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十二次直播⑨???γ
第78章 第十二次直播⑨γ
榮禧堂後院,賈母等人還沒有機會讨論那副"慧紋"珞的事,先遇上了這棘手至極的一出
天幕一結束, 晴雯便直接跑上來求老太太、太太的恩典, 要自請出府。
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像睛霎這樣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連尋常人家的小姐都多有不如,一出府就再也沒有這等養尊處優了。上兩位出府去的大丫鬟,還是茜雪和金钏兒,然而茜雪是被攆了出去,而金钏兒是被天幕上預言了要跳井,所以被寶釵讨去了的。
寶玉先傻了————請雯一上來便沖賈母老太太跪下,直截了當地說了求恩典出府,根本沒與他事先商量,連挽留的餘地都沒給他。
可是寶玉又能怎麽樣呢?
這又是一個被天幕上預言了會因自己而死的丫鬟,被批了是“沒用好人”的賈寶玉,只能站在老太太身邊,眼看着晴雯自請離開,只覺得唇齒似有幹斤重,他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坐在賈母身邊的王夫人卻不要太稱心如意。
她原本就覺得晴雯格外礙眼,然而被天幕這麽一說,她日後就不好再拿晴雯做筏子,如果硬要攆睛雯這丫頭出去,恐怕還會落人口實,說她違拗天幕的指點。
如今,晴雯這丫頭竟然一時想不開,要自請出去——王夫人實在覺得稱願,連帶天幕在她心裏也不那麽讨厭了。
于是,王夫人便假慷慨: "原本府裏放人到外頭,那随身的衣物首飾,都是不準帶出去的。但念你在寶玉身邊有些年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便準你将日常的衣服頭面都帶出去。出府之後,切忌再用府裏或是寶玉的名頭招搖,記住了嗎?”
這話說得十分刻薄,最後一句更是借故敲打晴雯,指她沒準兒出了府還要壞寶玉的名聲。
睛雯憋了片刻,沒有馬上出聲,過了片刻,伸手去将耳墜上僅剩的兩枚米粒大的玉塞子也摘了下來,雙手捧着,由王夫人身邊的玉钏兒接了去。至此,晴雯周身,再無半點首飾頭面,唯獨鬓上簪一朵鮮豔的芍藥,襯得她容色極美,勝過一切首飾。
緊接着晴雯揚起頭,正色對王夫人道:“回太太的話,婢子自從由老太太指了去服侍寶玉,并無一絲一毫勾引寶玉的心。蒙太太的恩典放出府去,從今往後,太太也可以放心了!”
王夫人第一次聽見有丫頭這樣當衆頂
她的嘴,險些沒氣昏過去。
然而賈母卻望着王夫人,眼神裏帶着幾分責備: "老二媳婦,這是怎麽說的來?這個丫鬟從未犯過什麽錯處。模樣、秉性、女紅都是一流,寶玉有她服侍一場,原是寶玉的福氣。如今你說放出去便放出去吧,又何必說這些話?"
王夫人是胳膊拗不過大腿,見賈母責備,忙站起身道:"是媳婦不回說話……不過, 請賈自幼進府,一直在府裏長大,副小姐一樣的人物,到了外頭怕是一時過不慣日子,沒準還會再回來的,到那時…"
賈母被幹夫人這一席話氣得悶在胸口
便道: "罷了,她若是有臉再回來,我只讓她跟着我,不
口足育旅書中不,*人讓****
會讓她再去耽擱寶玉。你如今便去尋了這孩子的身契,交給她,讓她自己走吧!”
賈府總管房的效率算是高,沒過多久,晴雯的身契就被找出來,交到王夫人手上,再由她居高臨下地遞給晴雯。
睛雯懷裏揣着身契,給賈母連磕了幾個頭,又勉強給王夫人磕了兩個頭,最終強忍住了沒去看寶玉,便慢慢從賈母院中倒退着出去。
榮府的仆人出去,走不得前門,只能從後角門離開。
睛霎一時顧不上道路旁兀自有榮府下人望着她指指點點,腳步輕快,來到後角門前,見有個人已經立在那裏,手裏拿着個包袱等她。
“秋紋——”
難得她離了怡紅院,還有人來相送。
秋紋卻一臉嗔怪,對晴雯說: "你還是那樣兒,急起來恨不得化成一陣風。這多早晚都能出府,你倒好,姐妹幾個都還沒工夫告別,你就跑了……”
睛雯一時心裏就想起天幕上說的那"恰紅院集體意識"來,她一點兒都不留戀賈府這般富貴,然而一想起住慣了的怡紅院, 晴霎終于才覺察出幹般舍不得, 一時間盡數湧上心頭, 原本早已哭幹的眼淚,此刻竟又汨汨地湧出來。
秋紋連忙給睛雯遞帕子,不防自己也紅了眼圈,哽咽着道:“你告訴我那衣服,太太将好的給旁人,挑剩下的才給我。我其實也自知道,只是不像你那般,敢當衆說出來……”
想那怡紅院裏,有多少人佩服睛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
勇氣啊!
說着,秋紋将手裏一個包裹塞到晴雯手中。晴雯一接過來,掂了掂重量,便驚訝地看着秋紋。
就見秋紋笑道:"是珍珠姐姐帶着我們一起收拾的,你平時穿用的衣裳頭面首飾都在裏面,還有我們一起湊份子湊了幾吊錢,大家一點點心意。”
睛雯心中感動,說不出來話,只是眼淚肆意亂淌。
"珍珠姐姐說,茜雪是咱們中第一個出府去的,你是第二個,沒準兒以後大家的結果都在府外頭,往後還有再見的日子。”
睛霎萬萬沒想到,這話竟然是從珍珠口中說出的。珍珠難道不再打着寶玉姨娘的主意了?
“将來總是能互相照應着要好一些,”秋紋最終強笑着對晴雯說道,“聽聞茜雪在林家日子過得甚好,想必你出去了也不會差。将來沒準兒會是姐妹們的倚仗。”
說着,兩名同齡少女四手相握,互相道了一聲"保重"。晴雯便出了府,而秋紋站在那後角門之內,望着晴雯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當晚,晴雯姑舅哥哥多渾蟲家裏,晴雯正與哥嫂兩個置氣。
睛霎本是賴嬷嬷所買,後來孝敬了賈母的。晴雯自幼被賣,也不記得家鄉父母,只曉得有這個姑舅哥哥多混蟲,能夠庖宰,也一樣淪落在外,所以求了賴家的把多混蟲也一起買進賈府。
這多混蟲生性好酒,過一日混一日。而多混蟲的媳婦,人稱多姑娘的,生性風流,賈府上上下下,多是與她有些首尾的。前些日子多姑娘還打上了賈琏的主意,沒事就上去賈琏那外書房前頭走兩趟招惹。然而賈琏之前為了那牛痘之事忙得腳不沾地,連正眼看人的工夫都沒有,令多姑娘只能哀嘆時運不濟,以往風流成性的賈二舍如今竟是從良了,令她竟有這閑功夫要來安置小姑子。
多混蟲擔心睛雯出來,自己的差使日後也沒着落,沖着晴雯就是好一頓埋怨。
多姑娘說話聽着客氣,但态度也是一樣,也是覺得晴雯自己從府裏出來實在是太孟浪了。
“你不就是擔了個虛名兒?”多姑娘不客氣地問,“再說,天幕不是還幫你剖白了?”
多姑娘入幕之賓多了去了,那點兒名聲她根本就不在意,因此根本想不通晴雯怎麽就那麽大氣性,非要從府裏出來的。
“你從那等金尊玉貴的地方出來,到這裏你還能住得慣不曾?”多姑娘指指門,門上懸着草簾,又指指炕,炕是蘆葦土炕。與晴雯日常所坐卧之處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根本無法相比。
睛霎不答話,只是伸手去取過桌上一個黑沙吊子,從裏頭斟了半碗茶出來。只見那茶茶色绛紅,也不太成茶。晴雯在怡紅院裏日常飲的茶,比這好得太多,她尚有不如意,嫌這嫌書陽的,如今偏偏是自己選了要出來的,怨不得誰,只能悶着頭将茶水飲下去。
多姑娘冷笑道:“看看!說你過不慣這樣的日子吧?日後該怎麽了局。我與你哥可養不起你這金尊玉貴的副小姐!”
晴雯放下茶碗,道:“不用你們養。”
她從賈府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将一切都想過了,心裏已有七八分成算。
“倒是哥哥嫂嫂,只有依附着府裏才能讨生活,萬一真有那樣一天……打的打殺的殺賣的賣,到時是個什麽成算,你們心裏也得有個數才是。"
多混蟲與多姑娘一聽,齊齊變了臉色。他們總聽天幕上說“抄家”二字,卻一向渾渾噩噩,從來不想以後,反正天塌下來,也會有高個子頂着。
可如今在寶玉身邊當大丫鬟的晴雯竟然主動求了出府,多渾蟲夫婦,竟然覺出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第二日晴雯換了一件素淨的家常衣裳,就出門去街上找活做。
她旁的都不會,唯一能幹的就是女紅,因此一出門便央求那算命的先生幫她寫了兩個字: "繡坊”,她沿着街巷慢慢地找過去,見到這兩個字,就停下來問問人家要不要繡娘。
功夫不負有心人,睛霎問了七八家,還真問到了一家,有官牙主持,正在那裏招繡娘,給的工錢也高,然而卻要先考較一回。
晴雯心想:考便考吧,又能難得到哪裏去?
于是,她和十來個年輕姑娘,由一個婆子領着,來到這繡坊中一間敞亮的大屋子裏,人人面前放着繡架,繡架跟前則是考較她們的內容———
晴雯一瞧,咦,這繡活兒……看起來竟有點兒高級?
就見面前放着的樣子,是工筆畫畫的這枝花卉,格式配色皆十分典雅,另一邊則明顯是行草寫就的詩詞。晴雯雖然認不得那是什麽字,但她旁觀寶玉寫字看得多了,曉得那些筆跡當在
何處轉,在何處折,此刻端詳這些繡着的行草字跡,睛霎盯着那幅草字看了半晌,竟然又多出幾分心得出來。
與她同在一間屋子裏的繡娘,從官牙那裏取了用于刺繡的一應物事,便匆匆忙忙開始描花樣子,準備開始繡。
然而晴雯卻一動不動,只是坐在那裏,一味盯着看,引來旁人側目。
很快,不止是晴雯身邊的繡娘們心中起疑,就連主持這考較的牙人,也不免心頭打鼓,心想這個相貌出挑的繡娘,來參加考較卻總不動手,難不成是來騙吃騙喝的?
“上頭給了你們一整天,雖然沒說繡得越多越好,可到這會兒都不動針線,很難說主家會賞識你們。”牙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然而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在敲打睛雯。
睛雯卻依舊一動不動,雙眼緊緊盯着面前的花卉與草書。
這時卻聽一個清麗的女聲對那牙人道:“大娘,你莫要去打攪她們,反正已經說了一整天的時間,能繡成什麽樣便是什麽樣,到掌燈的時候再看結果也不遲。”
睛雯依稀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但她全身心都沉浸在面前的花樣上,無心旁顧。
漸漸地到了正午,正是日光最好的時候。不少繡娘已經繡了幾個花瓣,或是一兩個字出來,睛雯面前的繡架上卻空空蕩蕩,連花樣都未描。
官牙搖搖頭,心想這姑娘沒救了。
豈料就在這時,晴雯忽然起身,将繡架調了一個角度,然後去向官牙讨了一面鏡子。
“鏡……鏡子?”這回輪到官牙吃驚了。
“你真的要用鏡子?你真的會……雙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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