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心裏,有人嗎?
第6章 第 6 章 你心裏,有人嗎?
過了好一會,許樂程有些焦躁了,他想要推開傅斯言躲開視線,傅斯言卻在這時開口問道:“你為什麽和我結婚?”
“啊?”
許樂程完全想不到傅斯言會問他這麽一個問題,倒是真的愣了愣。
為什麽?
他們為什麽會結婚,全世界不應該是傅斯言本人最清楚嗎?!
在昏迷了近一年的爺爺病床前,得到叔叔許常磊給他的他必須和傅斯言結婚的通知時,許樂程壓根沒放在心上。
他一撇眼,直接說:“搞笑呢?”
許常磊瞪眼,聲音大得吓人:“許氏都要垮了,好笑?”
“那是你家的事。”許樂程語氣平靜,但态度堅決,“你不是早就三令五申過,我滿十八歲,就和許氏沒有關系了。”
“那老爺子呢?”許常磊用手指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老爺子,再度吼出聲,“許氏是你爺爺的心血!”
許樂程看着爺爺,眼神顫了顫,但看向許常磊時,又再度滿是堅決:“把自己親爹的心血敗光、兒子纨绔到無以為繼的人不是我。你和你兒子浪出來的窟窿你們自己去補。”
許常磊臉色漲紅,把手裏握着的手機用力摔向許樂程:“有這麽和長輩說話的玩意嗎!”
“長輩”兩個字,讓許樂程直接嗤笑出聲。
他側身,許常磊扔出的手機貼着他身邊砸過,撞到爺爺病床的床框上,發出碎裂聲響,猛然墜地。
動靜實在太大了,連護士都進來看了眼,責備說道“安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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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爺爺依然安靜地躺着,對身邊發生的這些事情毫無知覺。
看着爺爺早已沒有正常人的血色、慘白得令他心疼的消瘦到不行的臉,許樂程心裏生生地難受起來。
俯身用棉簽給爺爺潤了潤嘴角,許樂程回身,淡然擡腳,把落在病床邊的手機挑到了許常磊腳邊。
動作幅度不大,但表達的意思很明确。
許常磊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向前大踏步快步到許樂程面前,手也高高揚起。
只是在對上許樂程似笑非笑的不屑視線時停住了腳步和動作。
他梗着脖子,但到底忍不住發狠的聲氣:“許氏沒你決定的份!你必須和傅斯言結婚!”
誰不知道傅氏能輕易把許氏撈出生天還能帶着飛升,但讓他和傅斯言結婚,換許常磊和他兒子逍遙快活?
當他有病呢。
許樂程不為所動,許常磊咬牙切齒:“我明着和你說吧。祖宅下個月要被銀行收走,老爺子這個月的醫藥費都是我借來的。你不管?行,下個月我不付了。”
許樂程瞬間怒了,瞪着許常磊:“你瘋了嗎!”
“老爺子昏迷這一年,幾百萬的醫藥費都是我付。”拿捏到許樂程的軟肋,許常磊倒是得意了,“你有什麽資格扮孝順!”
明知道許常磊是在耍無賴,但許樂程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父母的遺産約定在大學畢業後移交給他,因此爺爺昏迷前一直是爺爺保管着,如果爺爺不醒來,即使大學畢業了他也沒法動用,而現在爺爺所需要的醫藥費絕不是他一個普通大學生能負擔的數字,如果許常磊真不管……
“你和傅斯言結婚是傅老爺子的希望。”許常磊換了種聽着溫情但只會讓許樂程渾身發冷的語氣,“只要你和傅斯言結婚,別說老爺子的醫藥費不用愁,就是要去國外頂尖醫院治療都行。”
“你知道傅氏什麽體量什麽能耐。搞得傅家和傅斯言沒面子,他們一根手指就能要許氏的命。”見許樂程臉色越來越僵,許常磊索性直接威脅上了,“看着老爺子的心血沒了,命也沒了,你夠狠。”
“不結婚就要許氏的命?爺爺的心血被你們敗光了,我去填命?”
“傅老爺子親自定的婚事,傅家誰敢為難你?”許常磊嘴硬,“傅斯言是傅氏繼承人!能搭上他是你運氣好!”
許樂程倒是想問,搭上傅斯言有什麽好。
他雖然和傅家沒怎麽走動過,但傅氏是淩南大學的捐助方,對傅斯言的各種議論他多少也聽過一些。
在衆口铄金的“年輕有為、能力卓越、帥氣優越”之外,傅斯言行事狠決、凡事只看利益的說法也從來不少。
據說傅爺爺原本是要把傅氏交給傅斯言的堂哥傅明朋的,但傅斯言暗地裏布局了幾年,找到了個機會把傅明朋排擠出了傅氏,搞得原本大富大貴未來可期的傅氏大少爺現在只能靠每個月的家族生活費苦巴巴地過日子。
對親人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人。
許常磊擡手指着許樂程鼻尖,又吼了起來:“你喜歡男人本來就是沒救了,有傅斯言這塊好肉你還猶豫?他那樣的人,多少人往他身上撲!要不是我,你一輩子都入不了傅家的眼!”
許常磊對他的取向從來不屑,但許常磊的态度他也從來不在乎。
可是有些話,許常磊倒是沒有胡說。
主動向傅斯言示好的人不勝枚舉。而現在,他在傅斯言眼裏大概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或者根本是最急不可耐、最惡形惡狀的那個。
但換個角度看,他坦然地目的明确,也許對傅斯言反而更好。
當許常磊真的止付醫藥費、醫院聯系他時,許樂程請假趕去了醫院。
和許常磊理論的過程中,傅斯言也到了。
維持爺爺生命的儀器和藥物一刻也停不得,傅斯言當即處理了費用,并把對他說“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許樂程請到了傅氏。
進了他那間除了黑白灰之外再無顏色的總裁辦公室,傅斯言并沒有馬上開口,反而有些随意地靠着寬大的辦公桌,看着許樂程,眼神深邃,有些玩味,卻又更像藏着謀劃。
迎視着傅斯言,許樂程先開了口。
“我會和你結婚。”
傅斯言倒是透出幾分詫異的“哦?”了聲。
“不過,我有條件。”
許樂程的話讓傅斯言有些防備之意的眸子閃出了輕松之态。
談條件,于他而言根本是日常。他微微舒展了繃緊挺直的脊背,長腿也随意地動了動,更适意地靠在辦公桌上,向許樂程淡聲道:“繼續說。”
“你需要鞏固你的位置,要讨你爺爺喜歡。而我現在是權重很高的加分項。”許樂程抑制住喉口因為緊張而起的幹澀,盡量讓自己顯得篤定,“我也有不得不解決的問題,我們現在可以說是在同一個困境裏。但是我們沒有感情,也不可能有正常的婚姻。”
傅斯言點點頭,像是笑了笑,但薄唇微動的弧度,更像是冷笑:“未必是同一個困境。你在懸崖邊,而我并不是非要和你結婚。換句話說,我的選擇很多,而你,我是你的唯一。”
“沒必要五十步笑百步。你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想讨你爺爺歡心,一開始就會拒絕掉。”許樂程反駁,“角度位置不一樣,能發揮的作用就不一樣。現在我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可以,你需要的輔助我能完成,所以,我會和你結婚,但我有條件。”
“你是想和我談協議結婚。”傅斯言直接切入了答案,“可以。”
被傅斯言預判了。雖然有點微妙的不服氣,但也省了太多麻煩。
許樂程直說:“我在你爺爺面前配合你。其他我不願意的部分不可以。你給我爺爺付的醫藥費我畢業後會按照銀行基準貸款利息還你,同時離婚。”
傅斯言依然幹脆:“合理。”
他的态度讓許樂程舒了口氣。但他接下來忽然笑了笑,讓許樂程繃緊了神經。
那笑太淺,又轉瞬即逝,很容易讓人感覺是別有含義的冷笑。
“你笑什麽?”許樂程猶疑看他神色。
總不至于剛才的“合理”不等于成交,而等于逗弄吧。
傅斯言又那樣淡淡彎了彎唇線:“你太好看穿了。”
“我們大學生是這樣的,直接,簡單。不像混跡商界的人,一句話一百萬個心眼。”
傅斯言直起身:“簡單是好事。不過以後和我在一起,要和人談判,我來。”
說着他從靠坐在辦公桌的姿勢站了起來,走近許樂程。
“我需要事先弄清楚,”他右手食指向前,在即将點上許樂程心口時停住,凝視着許樂程的眼睛,“你心裏,有人嗎?”
“沒有。”許樂程答得坦然,“你放心,我知道盯着你的人多,沒準還有媒體,我不會出軌。”
傅斯言點了點頭,表示“很好”,又問:“沒遇到過心動的人嗎?”
許樂程搖搖頭:“沒有。”
“什麽樣的人會讓你心動?”
傅斯言的手指定在心口處,雖然并沒有實際接觸,但許樂程自覺因此而有不可控的壓力感催逼得心跳加快了。
他當然知道傅斯言很在意他們的婚姻會不會出問題以免影響到向傅爺爺的交代,但……
許樂程吸了口氣,退後半步,擡手握住了傅斯言的手指,按回到傅斯言心口:“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傅斯言唇線又彎了彎,雖然依然很淡,但這次到底是個能讓許樂程确認的真實淺笑。
許樂程松了手,傅斯言轉身,回到了辦公桌後坐下:“我只有一個條件。什麽時候離婚,由我決定。”
“這麽防着我?怕一緩過勁來我就跑了?”
塵埃算是落定,許樂程心裏靜了下來,語氣也松了。
傅斯言只安靜地看着他,仿佛在評判,也仿佛在謀算。過了幾乎半分鐘,傅斯言忽然淡淡笑了笑。
也輕聲說道:
“怕啊。”
此刻再想起當時和傅斯言“談判”時的種種,許樂程是有些自嘲自己當時考慮的簡單。
他當時多少以為協議結婚不過是頂着傅斯言配偶這個名頭給傅爺爺一個交代就行了。
自己與傅斯言之間,大概直到離婚的時候都見不到太多次,從頭到尾,都會陌生得如白紙。
但注冊、婚禮的推進過程中與傅斯言同行同往的種種事情、傅媽媽對他的愛護關懷,以及傅爺爺即将回國的各種變化,都在頻繁地提醒着他,他确實地與傅斯言有着婚姻關系。
雖然當時并沒有更好的辦法,而且爺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但随着“和傅斯言結了婚”這種自覺越來越深,許樂程也越來越感覺到心懸起來的慌。
見許樂程面色變幻,晶亮的眸子也黯色了好些,傅斯言松開了一直握住的許樂程的手,退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輕咳嗽一聲:“你應該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條件。”
“嗯。”
許樂程淡淡應了聲,明顯并沒有把傅斯言的話聽進去。他收回目光投向車窗外,臉上的沉郁依然未散。
車子越駛近醫院,許樂程看起來心事越重。
傅斯言默然了一會,把手機放在座椅上。
他側身,擡手,捏住許樂程的下巴,在許樂程反應過來前力道恰好地動了動手指,讓許樂程從側臉看向車外的姿勢變成了和他對視的狀态。
他的手指很涼。但貼在下颚,疊加出的溫度,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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