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素戒 我願意
第25章 素戒 我願意
戚之星本想斥巨資請顧啓去高級有格調的西餐廳, 一邊品着紅酒一邊請小提琴手來一首,畢竟求婚的儀式感還是非常的重要。
但是看着手機裏的餘額,她覺得沒有把握的求婚也沒必要搞得那麽浪漫。
粵菜館裏,戚之星還沒放棄詢問服務員:“就真的沒有包廂了嗎?卡座也行。”
服務員是個川妹子, 本來就忙,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喊過去問, 是有點兒上火, 但一看美女帥哥又瞬間沒脾氣了。
抄着一口椒鹽普通話:“我兒豁,包廂真勒坐滿了,你看蠻, 卡座也坐滿了,掃碼點餐哈美女。”
“那好吧,謝謝哈。”
戚之星和服務員的眼神同時落回到顧啓臉上。
人一進來就是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悠閑姿态, 松散地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解袖口,随意卷起兩圈襯衫袖子。
在戚之星再次拉住服務員詢問的時候, 身體前傾雙臂曲肘搭在桌子上,手背撐着下巴耐心地聽着。
服務員:“帥哥,發朋友圈送甜品哈。”
顧啓杵着下巴一颔首:“好啊。”
戚之星低頭幹笑了一下, 你要是等會兒也這麽好說話就好了。
“想港城的菜了。”顧啓問。
戚之星給顧啓斟茶:“沒有,這不是你感冒剛好, 吃點兒清淡的。”
顧啓微微一挑眉,端起熱茶喝了一口,擱下茶杯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瞧向戚之星:“無事獻殷勤請我吃鴻門宴,說吧,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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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麽明顯的嗎?
戚之星緊張地伸手捋了下耳邊的頭發,收回手, 左手摳着右手,暗自清了清嗓子坐的筆直,一副上刑場伸頭一刀的壯烈。
“其實今天請你吃飯主要還是為了感謝你之前對我和姑姑的事兒,感謝你的仗義相助。”
她頓了頓:“就是吧,這個事兒,嗯,我确實是挺難以啓齒的,但是除了你我真的……”
“……真的不知道找誰了。”
話被隔壁桌的男人接了去,那張臉看上去比戚之星更加難以啓齒,但還是努力且聲情并茂地向他對面的男人啓了齒:“我媽現在等着錢做手術,我所有辦法都用盡了,還是差兩萬,所以,所以你再幫幫我……”
戚之星眼瞧着顧啓從隔壁那一桌收回耳朵,重新看向她。
那雙深邃的桃花眼裏寫着“我明白了”四個字。
“我那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好不容易組織的語言就這麽被隔壁那人深深掐斷。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重新給組織回來:“我不是……”
“你姑姑手術需要錢。”顧啓見她一臉為難的表情,替她把話接了下來,“直說就行了。明天去財務部預支,沒事兒了,點菜吧。”
顧啓拿起手機準備掃碼,被戚之星摁住了:“不是,等一下,我不是要說這個。”
“戚之星,我餓了。”
顧啓見眼前姑娘一副還有話說的樣子,妥協地擱下手機:“說吧,快點兒啊。”
戚之星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太厲害,似乎跳到了嗓子眼,看着眼前這個與她的世界完全不同步的男人。而他這總是被人偷瞄獨一份的外表,對于他來說是他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就是這樣一個比出生在羅馬還羅馬的人,讓她這個牛馬怎麽開這個天方夜譚的口嘛。
她又不能直接說:你看哈,雖然你什麽都不缺,但是你缺了生命之根本,別的女孩子應該不想和你柏拉圖吧。但我正好耶,我親密恐懼,我倆湊一湊還挺公平的。
戚之星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想什麽,腦子宛若亂成一團的毛線,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語言功底如此的貧瘠。
“其實人這一生簡單也複雜,你看就像你,看上去什麽都有,其實應該還是有……”戚之星也不好說明,畢竟她這個罪魁禍首在揭他傷口。
她頓了頓,不自覺降低了音量:“遺憾,人怎麽會沒有遺憾是吧?”
顧啓“嗯”了一聲,點評:“你在給我灌雞湯。”
不是,她這麽隐晦的話怎麽就成了雞湯。
“我的意思是……”
硬着頭皮繼續的戚之星盯着眼前的茶水,手一擡一伸:“你看這杯茶,它本質是杯水,平平無奇随處可見,但又是我們缺一不可的生命之源。”
戚之星見顧啓那張好整以暇聽她胡說八道淡笑的臉,在心裏忍不住吶喊:戚之星你到底在說什麽?
“嗯,一杯水……”
“一杯水,你渴的時候,它貴如黃金。”
身後的大叔接這話時随即轉過身來,滿目微笑地對着他們搞文藝:“不渴的時候,覺得寡然無味。一個人,你想愛的時候,不離不棄,不愛的時候,卻避之不及。世間萬物沒有對錯,對錯都在你的一念之間。”(注1)
“人生難得遇知音,小姑娘你也喜歡餘華?”大叔笑問。
戚之星無語又禮貌地點了點頭:“還行。”
大叔:“你最喜歡餘華的哪本書,我個人是很喜歡《在細雨中呼喊》,它就像一部黑白沉默劇……”
戚之星扶額。
大叔,你能沉默嗎?
無法沉默的大叔還在聲情并茂的暢所欲言:“讓人難過,悲傷卻又欲罷不能。”
“當我們兇狠地對待這個世界時,這個世界突然變得溫文爾雅了。”(注2)
大叔說到“溫文爾雅”時視線穿過戚之星,也擺出溫文爾雅,看向了顧啓:“就像你的這位英俊的男朋友。”
猶如看了段話劇的戚之星下意識開口囔了聲“他不”,被顧啓打斷。
只見他格外捧場地點了下頭:“謝謝誇獎。”
戚之星想了想,好像對一個陌生人也沒必要解釋,而且她今天請顧啓吃飯的目的本就不純。
大叔的菜上來了,他一副文藝之姿地一颔首:“失陪。”
然後,戚之星嘆為觀止地眼瞧着他丢棄了剛才的優雅,大快朵頤地啃起了雞爪。
戚之星扭回頭,撞進顧啓飽含深意的深眸裏。
下一秒,他修長的食指彈了下茶杯,杯身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緊随而後是他拖腔帶調的聲音:“一杯水?所以戚之星,你灌完雞湯還想對我饑餓營銷?”
不愧是資本家老板,這怎麽還給他扯到饑餓營銷上了呢。
“不是的,我……”
戚之星拳頭一握,身體向前傾。
她豁出去了。
“顧啓,其實我是想跟你求……”
“我不會跟你結婚的。”
斜對面那桌女人的嗓門穿透了整個大堂,瞬間讓大家禁聲看去。
“這是你爺爺奶奶的心願,不是我爺爺奶奶的心願,我知道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想你盡快成家,可是你不能為了完成他們的心願不顧我的感受對吧。你這不是愛我,你這是道德綁架你知道嗎?你不是第一次這樣先斬後奏了,我累了,分手吧。”
說完,女人起身提起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安靜了片刻的大堂,看完熱鬧又各自收回視線,霎時又沸反盈天起來。
戚之星望着那個女人離去的背影,感覺剛才她是指着她的鼻子在罵,罵的她羞愧難當。
“戚之星。”顧啓已經變成單手撐着太陽穴,歪着頭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裏,“你剛才說求……什麽?”
早知道還是應該斥巨資的,早知道做重大決策之前一定要看黃歷的。
早知道,哎,千金它難買早知道啊。
士氣往往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戚之星被一再打擾的徹底沒了。
再加上剛才那句道德綁架,她就像是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比起女人的男朋友,她好像更沒道德底線。
人家好歹有感情基礎,她跟顧啓……
哎,如今已經完全求不出口了。
她唇線拉的平直,垂頭喪氣地斂下眸,拿起手機,聲音都是恹恹的:“其實就是手術費的事兒,點餐吧。”
“真的沒了?”顧啓問。
“沒了。”戚之星擡眸,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來,“這裏的花膠雞湯是招牌。”
顧啓搖搖頭,看着她,又朝她身後那位大叔擡了下下巴:“剛才在你倆這兒喝飽了。”
戚之星:“……”
*
吃完了這頓心事重重的晚餐,戚之星跟着顧啓去對面商廈的停車場取車。
以前以為她出行總是有司機接送,當了他秘書以後才發現他沒什麽重要的工作和行程,都是自己開車,很随意的一個人。
今天也是。
一路無言地走在昂長的人行道上,要到對面就要走到最前面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處,從那兒上天橋才能到對面。
戚之星扭頭望向顧啓,男人手裏挽着手工西裝外套,神色淡淡的好像在想事情。
高挺深邃的側面輪廓在夜上闌珊的燈影下忽明忽暗,優越的下颌線往下,喉結明顯,襯衫領扣在粵菜館裏解開兩顆,就一直這麽松垮敞着。
看上去潇灑恣意風度翩翩,即便她在他身邊呆了有段時間,早應該審美疲勞。
然而每一次望向他,好像還是會一次次刷新“顏王”這兩個字。
兩人經過一家抓娃娃店,顧啓停下了腳步。
戚之星走過了才發現身邊人沒了,轉身尋去,對上視線後,見他朝她擡手勾了勾。
她不明所以地又倒回去,順着顧啓的目光望進店裏。
“會玩嗎?”顧啓問。
“這個應該沒人不會玩吧。”
“進去玩玩。”
戚之星望着男人邁步進去的瘦高背影,擰了下眉心,老板你這麽有童真的嗎?
顧啓找店老板兌了幣,将小框推到戚之星懷裏,随便找了一個娃娃機,雙手一環胸朝機器上一靠。
“最裏面那個穿八路軍服的兔子。”顧啓朝她歪了歪頭,“幫我抓。”
戚之星咬了下下嘴唇,松開掀起眼簾看向顧啓,真心建議:“我不知道你玩過沒有,但是這個還是自己抓比較有意思。”
“這樣,戚之星。”
“嗯?”
顧啓凝着她:“你抓到了,我給你一個願望,什麽都可以。”
戚之星框裏的游戲幣登時撞出了聲響。
她對上他的視線,靜靜地注視着他,娃娃機裏那只兔子仿佛跳進了她的左胸腔裏,永無止境地狂跳着。
眼前那深咖色的眼瞳宛如一塊融化的巧克力,化作絲滑的緞帶在半空中翩然而來。像一封年深月久的情書,深情溫柔。又像一朵蓓蕾初綻的桃花,純淨無害。
實際上進一步是無底沼澤,退一步是無垠星空,一個同時可以帶給你絕望和希望的人。
他好像,真的能看穿她的心。
“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多離譜都可以?”
“多離譜都可以。”
戚之星驀地彎唇笑了起來,點了一下頭:“說話算話,別反悔。”
顧啓随着她投幣的動作,瞧着她精致的側臉和蹁跹的睫羽,連微微抿起的嘴角都是那麽的堅定。
“開始吧。”他笑,“不反悔。”
很久沒夾娃娃了有點兒手生,一開始總是夾不住或是夾了又掉,但她以前好歹是夾娃娃高手,找規律找bug難不倒她。
又失敗,戚之星餘光瞥了眼顧啓,人老神在在地剝起了巧克力吃,見她看他還格外友好地詢問她吃不吃。
“不吃。”她的鬥志莫名其妙被激發了出來。
耳邊是男人沉沉的笑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戚之星順着他的皮鞋看去,人停在了不遠處,悠閑地和老板聊天去了。
“這店賺錢嗎?”
“還行,哝,還賣點兒零食飲料小卡盲盒什麽的。”
“其實可以找個玩偶在外面給你拉生意,就像迪士尼那種,要更寬的拓展生意,可以試着開發自己的IP,做會員積分制,周邊,一步一步擴充……”
店裏這會兒沒什麽生意,就戚之星一個人在那兒努力,耳邊聽着顧啓的生意經,佩服不已。
不愧是華爾街之狼,哪兒你都能找到商機是吧。
兩邊的畫風就這麽不同步的同步了很久,一聲驚喜的耶叫的比頭頂的燈光還要亮堂。
顧啓扭過頭,看向姑娘,淺黃襯衫白色包臀裙,如此職業穿搭手裏卻抱着只與之完全不相配的玩偶,卻又偏偏與她那張燦爛的笑臉格外相融。
姑娘朝他開心地晃了晃手裏的八路軍兔子,整個人也像她手裏的那只兔子似的,從不認輸。
随即,她又像上一次打網球一樣,自然而然地對他擡了下下巴。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身旁的老板見這郎才女貌的一對簡直比電視劇裏的男女主還要好看,忍不住打趣:“帥哥,你女朋友為了你很有毅力啊,你好福氣哦。”
顧啓微微側低頭,眼睛在姑娘身上,話卻是對老板說的:“不是女朋友。”
随即,他拎起擱在一旁桌上的西裝,直起身來,朝戚之星走了過去。
兩人離開了抓娃娃店,戚之星将手裏的兔子遞給顧啓。
顧啓接了過來,轉身垂眸瞧着她:“說吧,要我做什麽?”
戚之星還沉浸在勝負欲裏,這話方才将她抓這娃娃的目的給抓了回來。
她望着顧啓,不确定地問:“你說真的。”
顧啓将手裏的兔子轉過來,面向戚之星搖了下:“我什麽時候說過假的。”
四目相對,頭頂的梧桐樹有落葉墜下,跌進兩人安靜的影子裏。
一側馬路車輛似螢火長河,川流不息,一旁人行道人群往來,聲聲不息。
唯獨兩人被掩在樹下,被零星溢下來的燈光耀在彼此的臉上,暗昧的斑駁,卻如何也掩不住他們眼中的水光熠熠。
怎麽隐約聽見有人在大聲唱歌:“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
戚之星瞬間有了一種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的錯覺,那種大膽往前走到極致的勇氣,順着那歌聲同一股股風,齊齊灌入她的胸腔,澎湃而激蕩。
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低頭瞥見自己右手上戴着的黃金素戒。
沒再多想,快速将之撸了下來。
戚之星的拇指食指捏着戒指,向上一舉。
“我向你求婚。”
她的聲音明顯在顫,指尖也在抖,卻努力控制着那雙認真的眼睛與顧啓對視:“你願意嗎?”
顧啓垂眸瞧了眼這枚小小的戒指,是上次掉在他車上被他撿起來的那枚。
他的目光順着這圈金色一路往上,路過她白皙的指尖,最終落進姑娘瑩亮的眼中。
他緩緩地擡起了自己的左手:“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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