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網易雲 雙唇緊貼

第32章 網易雲 雙唇緊貼

闖入鼻腔的是和戚之星身上相同的沐浴露氣息。

卻又不盡相同。

明明是清冽的淡花香, 此時在顧啓的身上,卻仿佛是燒光熱帶雨林後席卷了一場侵略性強大的暴雨,灼熱的穿透了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戚之星似乎忽略了眼前這天使面孔的男人,同時也擁有着魔鬼的體型。

哪怕他不行, 這種步步緊逼的壓迫感也能讓她心海翻湧不止。

她伸手用力地推着顧啓的寬肩, 尋到漏洞, 趕緊屁滾尿流地翻身爬上了床。

身前一空, 顧啓垂下頭,笑的肩膀輕輕顫動。

一只手試探地從上方垂落在他眼下,纖白的手指準确地勾到了手機, 一陣風一般将手機撈了上去。

顧啓的眼睛跟随着那只做賊似的手指,還挺靈活。

“睡覺睡覺。”戚之星将手機放到枕邊,起身伸手到床頭開關上, 詢問顧啓,“我關燈了?”

顧啓擡頭看了戚之星兩秒,才慢條斯理地“嗯”了聲。

“啪”地一聲, 卧室的光源寂滅。

戚之星回身平躺在床上,摸了摸脖子,發現顧啓真有兩下子, 幾乎不痛了。

慢慢地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心開始揪着揪着的發慌發怵。

她抱着被子翻身将自己蜷縮成一團,還是難以入眠,一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被關在密不透風不見天日的四方之地,陰暗潮濕仿佛浸入了身體,額頭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呼吸從急促也逐漸變得薄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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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之星騰地睜開眼睛, 扭頭望着窗外滲入的微光和月光,擱淺的魚終于重新回到了水裏。

她摁着左胸腔,跟随心髒無聲的快速呼吸着,發澀的眼睛眨了又眨,呼吸和心跳才得以回歸正常。

而後又閉上眼睛,在接連嘗試失敗以後她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再與黑暗決鬥。

萬籁俱靜裏,她望着天花板,聽到床下翻身的動靜。

不知為何,嘴巴不受大腦控制地輕輕喊了聲:“顧啓。”

“嗯?”

這秒回的讓戚之星有些詫異,遂又想起睡慣了柔軟大床的人睡這硬邦邦的地鋪,能睡得着才怪。

她手指揪着被角:“你是不是不習慣啊?”

下面又有了點兒響動,伴随着夜裏更顯沉啞的嗓音:“有點兒吧。”

“哦。”那怎麽辦呢?

我不開燈睡不着,你換了地兒也睡不着。

顧啓聽見床上的人“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他擡眼格外無語地看着床沿。

哦什麽哦,你是觸發原理穿越了嗎?

床上的聲音傳來:“你說。”

顧啓失笑。

行,穿越失敗。

戚之星清溫的聲音繼續流淌了下來:“人生到底是什麽呢?”

“這位高人。”

顧啓的笑音不遮不掩地從鼻腔裏溢了出來:“都不鋪墊一下,一開口就給我上這種高度,你是到時間網易雲了?”

這人,怎麽連網易雲都知道。

戚之星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大半夜的聊什麽人生。

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根本就不一樣好嗎。

“算了,睡覺吧。”

說完,她翻身背對着顧啓那邊。

睜着眼又過了一會兒,靜谧的房間裏霎時出現了音樂聲。

戚之星的心下倏然一緊,翻身扭頭,眼前冒出一個泛着慘白光的人頭。

“啊!”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閉上眼,條件反射伸手就是一拳。

男人在音樂聲中悶哼了一聲。

她眼一頓,登時反應過來這是顧啓。

戚之星趕緊坐起來伸手開燈,嘴上結巴地關心着:“你……你沒事兒吧。”

從黑暗裏适應光亮幾秒,戚之星的視線停在顧啓臉上,見他捂着鼻子死死地盯着她,有紅色液體從他淨白的指縫往外冒。

她心裏一咯噔,往後梗了梗脖子。

緊跟着連忙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裏連續抽紙,還趁機看了眼卧室門。

沒動靜,還好沒吵醒姑姑。

戚之星老老實實地将紙巾遞給顧啓:“你,你流鼻血了。”

顧啓耷着眼皮接過來摁在鼻子上,面如浮雲的微微一笑:“是啊,拜你這位拳王所賜。”

戚之星被他的笑瘆住,乖乖地将整個紙巾盒都放到床邊上方便顧啓抽,又起身去拿垃圾桶。

“不是。”她把垃圾桶伸到顧啓跟前,疑惑道,“你幹嘛又放音樂又吓人的。”

顧啓不慌不忙地将染了鼻血的紙丢進垃圾桶:“你大半夜睡不着玩抑郁,我好心給你配個樂,還是我的錯了?”

“那你倒是說一聲……”戚之星對上顧啓冷不丁的目光,咽了下口水,認錯認的極快,“你沒錯,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她指了指門口:“你要不去弄弄冷水止一下?”

顧啓将手裏的紙丢進垃圾桶,又抽了兩張紙捂住鼻子,起身穿上拖鞋,在戚之星尚且有悔意的注視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戚之星收拾完,坐在床上捶床。

戚之星啊戚之星,大半夜的,你怎麽能闖這麽大的禍。

顧啓回來後,戚之星觀察了一下,似乎已經止住了。

她眼睛跟着表情不詳的顧啓走,嘴上誠心道歉:“對不起嘛。”

“戚之星啊。”顧啓無奈又無語地看着戚之星,沉了口氣,“十年前你打我,十年後你還打我,你就可着我一個人霍霍是吧。”

怎麽還翻舊賬呢,不是說不計較了嘛。

戚之星把心一橫,把臉一湊:“那給你打回來。”

顧啓瞧着眼前這姑娘視死如歸的模樣,俊眉一擡,伸手朝她的臉過去。

戚之星見顧啓的拳頭來了,顫着眉眼心想你還真打啊,你之前說過的話呢,你不是不打女人的嗎?

拳頭在眼前變成了一根食指,沒什麽力道地在她擰緊的眉心上點了一下。

男人勾唇收回手:“我不家暴的,老婆。”

戚之星瞬間感覺眉心燙燙麻麻的,怎麽還給你叫上瘾了。

顧啓坐回到地鋪上,單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床沿上,看向戚之星。

戚之星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主動提出補救措施:“那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你想要什麽,算我給你的補償行嗎?”

顧啓扭頭看向窗外,漫不經心地擡了擡下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摘給我嗎?”

戚之星懷疑這人在國外待久了,忘了自己的母語。

“我說的是力所能及。”戚之星也望着窗外,“超越人類能力的事兒誰也辦不到。”

顧啓懶洋洋地“哦”了聲:“是嗎?”

不是嗎?

戚之星凝了下神,好像是可以的。

她在網上看過星星可以買,于是問顧啓:“網上那種可以買星星,給它命名然後有證書,你看行不行?”

顧啓沒說話,似笑非笑地凝着戚之星。

所以,你是一點兒都不往自己身上想啊。

你個沒良星。

戚之星見顧啓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不要。”顧啓好笑地說,“你不知道那是智商稅嗎?”

當然知道,不是你非要要。

戚之星敗下陣來:“好吧,是你說不要的,我盡全力了。”

“嗯。”

“那睡吧。”

戚之星說着又要去關燈,顧啓卻先她一步開了口:“所以你覺得人生是什麽?”

突然又繞回了這個沒有标準答案的話題,戚之星愣了愣。

她探頭用眼睛指了指窗外懸挂在天上那輪皎潔的月亮:“人生的終極目标是月亮吧。”

“那你還挺敢想。”

“嗯?”

“你不是想登月,現在改行還來得及,我看你身體素質也不錯。”

他是在嘲諷她剛才的那一拳吧?

嗯,肯定是。

戚之星也不與他辯論,因為說不過。

她繼續望着窗外,燈火在她眼中閃爍。

她搖了搖頭:“我也沒那麽遠大的抱負。”

顧啓沒看月亮,而是看着她正經起來:“所以,是六便士。”

戚之星出乎意料的眼睛撞進了顧啓的眼裏,他知道她在說什麽。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顧啓躺了回去,雙手撐着後腦勺雲淡風輕地說:“其實沒必要談錢色變,忌諱來忌諱去,本質上錢并不俗氣。人的清高和豐富的精神世界是建立在足夠的物質基礎之上。”

“你說讓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去談理想,那不是等于讓他去死。”

戚之星也沒想到顧啓會說的這麽直白,自嘲地一笑:“嗯,我現在的月亮大概就是這滿地的六便士。”

顧啓望着戚之星:“他們從來就不是對立的戚之星,最多算是矛盾吧。”

“矛盾?”

“足夠讓人矛盾,一邊在向現實舉白旗,一邊又向理想撒汗滴。”

戚之星怔怔地瞧着顧啓,他眼裏有幹淨明亮的光,那縷光仿佛穿透了她,看懂了她,同時也點亮了她。

可是,他又怎麽會知道她的理想汗滴是什麽呢。

她不由得喃喃道:“人本身就是個矛盾體,在現實中實現理想,在理想中面對現實。”

顧啓笑着接過她的話:“能面對去實現,又何必在乎是否矛盾。畢竟,純金的花路,沒人會嫌它庸俗。”

戚之星從未和任何人聊這些。

人生的課題太主觀也太抽象,很多人總認為談錢俗氣,談理想矯情,又無法不戴着現實與理想的鐐铐,觀山觀海時侃侃而談,觀回內心卻束手束腳,包括她自己。

而顧啓并不避諱這些,他能直面世界,也能直面內心。知世故而不世故,坦蕩通透,敢說敢做。游走山海,入世入俗,卻不落浮塵。

所以該說不說,你才是老板啊!

“純金的花路。”戚之星也笑着打趣,“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生可貴吧。”

顧啓倏然坐了起來,影子落在戚之星的身上,他徑直對上戚之星的眼睛:“我認為的人生可貴,是無論跌的有多痛,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仍然有爬起來重新出發的勇氣。”

他笑眼裏有些認真:“戚之星,當你某天第一反應不再是委屈自己的時候,那就是你走花路的時候。”

戚之星笑容一僵,像是突然被顧啓抓住了心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顧啓手肘支在床邊,撐着半邊臉,另一只手的食指向上指了指吸頂燈,直言不諱:“明明不開燈就睡不着,為什麽不說?”

戚之星怔怔地看着顧啓,原來他發現了。

“以後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在我這兒你可以做你自己。”

顧啓伸手輕輕地揉了揉戚之星蓬松的發頂:“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認清生活真相,然後熱愛生活?”

戚之星知道顧啓是在故意逗她,他怎麽會記不清呢。

不過,她還是把羅曼·羅蘭那句話著名語錄完整地對他說了出來:“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顧啓收回手時,在戚之星面前打了個響指:“沒錯,人生苦短,好好熱愛生活吧,戚之星英雄。”

随即他的話又拐了個大彎:“雞湯喝飽了就睡覺,明天上班遲到,錢照扣。”

戚之星哭笑不得,變臉也沒這麽快的呀,前一秒還讓她熱愛生活,下一秒就要扣錢,萬惡的資本家。

兩人重新躺了回去,戚之星望着天花板問顧啓:“開燈你睡得着嗎?我有眼罩。”

一只大手順勢伸了上來,戚之星抿唇笑着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将眼罩拿出來,擱到他手上。

她這會兒真的像是被打了雞血,心裏仿若裹着輕綿香甜的棉花糖,輕輕地問:“那你的人生呢?”

“我啊。”顧啓頓了頓,低沉的嗓音格外慵懶,“人生不就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要活好當下,珍惜我愛的和愛我的人,就夠了。”

戚之星深有同感地“嗯”了聲:“你說得對,所以為了姑姑,我也會好好活好當下的。”

顧啓準備戴眼罩的手僵停在眼前,給氣笑了。

他真的是,守着公雞下蛋啊。

上方突然掉下幾縷頭發,手上的眼罩給吓掉了。

“戚之星,你故意的吧。”顧啓仰臉瞧着她,“讓你做自己,你就報複我?”

“沒有。”戚之星格外無辜搖搖頭,伸手比了個一,“最後一個問題。”

顧啓無奈又縱容地嘆了口氣:“什麽?”

“那你最想實現的理想實現了嗎?”

顧啓深深地看着戚之星,勾唇微微斂下眼眸:“嗯。”

他擡眸再次對上姑娘好奇的目光,飽含溫柔的深邃眼裏水光潋滟:“實現了。”

戚之星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姍姍來遲的困意也終于襲來。

她朝他笑了笑:“睡覺吧,晚安。”

“晚安。”沒良星。

戚之星躺了回去,閉上了眼睛:“顧啓,能把剛才那首歌再放一遍嗎?我覺得還挺催眠的。”

顧啓沒搭腔。

不過很快音樂悠緩的前奏響了起來,治愈動聽的男歌手将這首歌如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潺潺流水終于穿過了群山一座座

好像多年之後你依然執着

白雲是否也聽過你的訴說

笑着你笑着我……”(注1)

*

翌日,戚之星的生物鐘響起,她習慣性伸了個懶腰,一轉身,伸出去的手腕被人攫住。

她扭頭直直對上不知何時坐起來的男人,格外清明卻又摻着困意的眼睛,頭腦瞬間清醒,差點就忘了房裏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她連忙縮回手:“對不起,我忘了你……”

顧啓看上去真的沒有睡好,就着揉了揉太陽穴:“我的建議是你盡快習慣。”

戚之星一時語噎,耳根又沒出息地層疊燙了起來。

與此同時,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

戚之星忙跳下床:“姑姑起來了,快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到衣櫃裏。”

顧啓雖然不解,但照做,幫着一起收拾。

房間太小,兩個人手忙腳亂的在地上忙碌,面對面踩到腳,轉身撞到肩,就是施展不開。

門把手旋轉起來,戚之星忙着将顧啓睡得枕頭放進衣櫃,看來是來不及了,轉身往床上丢。

誰知道顧啓就在身後,她一轉身連人帶枕頭的撞進他的懷裏。

本來顧啓是可以接住她和枕頭的,豈料他站在床邊,力道襲來,後小腿抵着床墊的柔軟,撐不住力,抱着懷裏的姑娘倒進了床上,陷入柔軟的被子裏。

這一幕有點兒熟悉,但好像更慘。

戚之星整個人跌進顧啓的懷裏,枕頭擠在他們之間。

唇上先是磕了一下,随即她的嘴唇貼上了微潤柔軟的唇瓣。

她屏住呼吸,驀地睜開眼,對上了同樣睜着眼的男人。

四目相對,雙唇緊貼,誰都忘了松開。

戚蝶也是習慣性叫戚之星起床,将門剛開了一條縫,就看見大清早就在床上親吻的小兩口。這才反應過來她把顧啓也在的這事兒給忘了,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看來以後不能随便進閃閃的房間了,得敲門。

趁他們沒發現她,她蹑手蹑腳地又重新将門給關上了。

捂着嘴在門口偷笑,沒想到她家閃閃還挺生猛。

随即欣慰地轉身,她的閃閃真的已經好了,真好啊,真好。

戚之星聽到關門聲,馬不停蹄地從顧啓身上起來,轉過身沒敢看他,開始假裝忙碌。

她現在,真的,好想,死啊啊啊!!!

顧啓坐起身來,看着姑娘側背着他那愣怔的背影突然開始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一陣瞎忙,目光落在她稍微出現在他視線中,紅透了的耳朵。

他伸手搓了下自己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的耳朵,低頭抱着枕頭擱在腿上,被姑娘頭發擦過的脖子還在發癢。

他滾了滾喉嚨,緩和了一會兒,拎着枕頭站起了身來。

戚之星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就盲目的眼裏有活。

倏然,一只大手從身後繞到了她的身前,骨節分明的手上捏着枕頭。

她停了下來,但沒轉身,接過枕頭抱在胸前。

耳邊萦繞着專屬于男人淡淡的熱氣,語氣溫柔到帶着哄:“和姑姑一起搬到我那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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