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懷孕

第21章 第 21 章 懷孕

好熱。

好悶。

桑也頭腦一陣昏昧,好像有一鍋熱水在他腦中煮開,冒着汩汩水泡,炸開,蕩開,撞到顱骨上又蕩回來。

他下意識摁亮手機,像以前一樣,輕車熟路地找到那個號碼,可撥通前一刻,手僵住了。

因為信息素依賴症,他做盡了丢臉的事情。

現在,他又要在剛得知相召南和其他Omega歡度七夕之後,舔着臉求他回來嗎?

“呵呵呵……”幹涸的喉嚨發出沙啞的笑聲,桑也垂着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順着神經傳入大腦。

他忘了,牛仔褲遮蓋的下面,還有昨天雕刻無事牌留下的淤青。

熾痛越來越劇烈,他攥着手機,仿佛要把金屬外殼捏變形。

不要。

沒有相召南之前,他也能度過情熱期。

只是痛點。

他能忍。

桑也站起來,雙腿打顫。

他跌跌撞撞回到房間,沒換下衣服,鑽進被窩裏。他已經沒有力氣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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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動的血液湧流,從口中,耳朵裏,眼角,還有指甲縫裏鑽出來。

“床單,髒了。”

桑也的大腦反應開始變得遲鈍。

又要幸苦阿姨了。

好安靜。

寂靜得他能聽見骨髓裏有一只猛獸要嚎叫,在侵咬,在啃噬。

他吸了吸鼻子,為什麽信息素依賴症要纏上他?為什麽爸爸媽媽離開得那麽早?為什麽他運氣那麽不好,明明有百分百契合,卻不愛他?

咬緊了牙關,摳着雪白被套。

南哥。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我只是有點疼。

沒有相召南,他還有大哥,還有淩星,還有遠在春城的姥姥,他不缺愛。

姥姥……

對,還有姥姥。

桑也眼睛已經有些看不見了,重影嚴重,他費勁找到沈音華的聯系方式,給她打去電話。

急切,蹙迫,像是失恃失怙的孩子焦急地證明自己被愛着。

電話一接通,就傳出姥姥關切的聲音。

“小寶想姥姥了?”

被姥姥身上的精神勁帶偏,忘了她其實已經上了年歲,這蒼老的聲音從聲孔中傳出,立馬讓桑也心生愧疚。

“嗯,我想——我,姥姥——”歉疚和委屈一齊湧上來,他話不成調,哽咽,帶着哭腔,盡管極力掩飾,還是遮掩不住。

“孩子,怎麽了這是?”能聽得出沈音華的語氣立馬變了。接到電話時,她或許還在猜測,自己的乖孫是不是又要勸他到城裏去住,可聽到這哽咽的聲音,她完全坐不住,站了起來,聲音急切。

桑也把手機拿遠,給自己順了順氣。

他不想姥姥太過擔心。

深吸了幾口氣之後,他再次開口:

“沒什麽,我就是,想你,了。”

可是想哭的沖動根本就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哪怕剛開口是僞裝得有多好,一說到“想你”二字,聲音立馬就變了調。

“小寶別哭,姥姥拍拍背,啊。小寶不哭不哭,姥姥馬上來,姥姥馬上來……”伴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桑也鼻腔發出哼哼聲,是疼的,也是感動的。

“好……姥姥。”

電話挂斷了。

挂得那樣迅速。

桑也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他很想再聽聽姥姥的聲音,但電話挂斷了。

如果再打過去,姥姥會不會懷疑他出事了而擔心得不行?

很可能的。

姥姥一直很愛他。

桑也眼眶含着水,磨磨蹭蹭地縮到床底下去。

這裏讓他感到莫名的安全。

他揉了揉眼。

他沒想哭,只是水喝多了。

只剩空調發動機的嗡鳴聲。

桑也默默掐着自己的腿肉,全然不管可能造成的傷害。

他是Omega,肌膚恢複能力很強的,就算抓破了,半個月就能長好。

沒關系的。

于是下手更重了些。

直到手機叮叮叮叫個不停。

他從床底爬出來。

因為疼痛,他的雙腿已經無法動彈,但他的大腦格外清醒。

是淩星給他發來消息。

雖然桑也很難受,很不想回複,但他從來不做已讀不回的事情,那是相召南才有的陋習。

他強忍着難受,給手機解鎖,查看消息。

【耶耶耶耶!!】

【我靠這是真的嗎?】

【桑氏出事了?】

【這新聞上怎麽說桑氏犯法了啊?】

【啊????】

【你快去看看,在電視上,直播的新聞,救命啊,桑大哥豈不是會吃牢飯?!】

什麽……?

剛才還覺得大腦很清醒的桑也頓時覺得自己可能不太清醒。

他怎麽看見淩星說他大哥犯法了呢。

真是病入膏肓了。

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手上又掐了一把大腿。

沒有看錯……

淩星說的就是桑氏出事了……

桑也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他趴在地上,好一會沒有反應。

一分鐘後,他拖着無力的下肢,伏行到客廳,翻翻找找尋找遙控器。

放哪去了。

終于找到,他急忙打開電視劇,卻因為手沒力,把遙控器摔了。

無事牌掉在地上,他無動于衷,遙控器掉在地上,他急不可耐,立馬爬過去撿起來,檢查有沒有壞掉,發現還能亮燈,立馬對着電腦按下開機鍵。

家裏的電視平時不怎麽用,只偶爾會看一眼經濟與社會頻道。

剛好,電視一打開,正在播報經濟新聞。

藍色的标題框寫着:【市民實名舉報桑氏地産僞造財報,股市作假,賄賂獲利,數罪并行。】

什麽?

這新聞,說的是什麽啊?

他怎麽,亂說呢?

桑也本就紅潤的臉龐更紅了,這回是急的。

他連忙打開手機,想要給大哥打電話确認情況。

他相信大哥不會作出這樣的事情。

怎麽可能呢?

手指哆哆嗦嗦點着屏幕,突然被新聞上的男聲吸引了注意力。

主持人說:“桑氏地産最大合作夥伴相氏投資集團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商讨是否撤資。如果相氏宣布撤資,就代表了各大投資集團對桑氏的不信任,是股民的風向标,一旦撤資,衆多股民會立馬抛售桑氏地産,屆時必然引起股市的巨大波動。現在,讓我們一起來看看現場情況。”

“相先生,您作為相氏的董事,能傳達一下相氏方才召開會議的最後決議來給我們股民一點建議嗎?”

電視上,相召南一襲黑色西裝,一絲不茍,眼神冰冷,睥睨衆人,他走在走廊上,在話筒遞到他面前時,只說了一句:“相氏會撤除對桑氏地産的投資。”助理便撥開圍堵的衆人,給他開路離開了。

桑也怎麽也想不到,在官方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前,相召南居然就宣布撤資了!

他要代替官方宣告桑氏獲罪嗎?

他難道不知道,一旦相氏撤資,股民聞風而動,即使最後調查得出桑氏無罪,桑氏地産也會一蹶不振嗎?

他怎麽可以這樣……

幾年的合作,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幾年的婚姻,不奢求豁免權,連觀望的時間都不給他嗎?

不指望他施以援手,可他為何要落井下石!

氣血上湧,沖得他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晃晃,大腦驟然變得像鋼鐵一樣沉重,砰的一聲砸在碎掉的無事牌上。

鮮血湧了出來。

……

好黑。

他睜不開眼。

他用盡全力,也只能動了動手指。

“病人有意識了,你們現在趕緊溝通,我去催一催那邊。”

“好。”

這是……大哥的聲音?

“哥……”

“我在。”桑守安握住了他的手。

大哥的手好涼。

“大哥,你還好嗎?公司,真的出事了嗎?”

“耶耶,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大哥的聲音聽起來好疲憊。

“哥,你不要瞞着我,我也是桑家的一份子,我不想你一個人承擔那麽多……”

沒有回應。

“哥,我怎麽看不見東西?”

他擡了擡手,卻被按住,“別動耶耶。”

“你聽我說,現在情況很特殊,之前答應你的幫你找高契合度Alpha的策略已經行不通了,所以……”

“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打開門看見你渾身是血躺在客廳,我害怕,我怕連你也走了。”

“醫生說必須馬上作出反應,要麽讓百分百契合Alpha守着你給你釋放信息素當藥罐子,要麽……相召南,指望不上他了。”

聲音聽起來似乎咬牙切齒。

“所以,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耶耶,是我不好——我對不起爸媽,也對不起你,我沒有照顧好你。”

大哥的聲音越來越緩慢,阻澀,仿佛有一顆石子卡在他的喉嚨裏讓他說不出話。

桑也心底涼了個透徹。

這一天還是來了嗎?

來得 ……這樣早。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他想揭開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東西,又被大哥按住手。

“別揭,耶耶,你的眼睛還在流血。”

桑也啊了一聲。

“大哥,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靜默。

房間裏似乎有很多人,但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桑守安沒有回答,但他問:“耶耶,事态突然……”

“你願意嗎?”

勝似回答。

桑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沒有等到婚禮殿堂上相召南的“你願意嗎”,卻等到了醫院裏大哥問他“你願意嗎”。

願意嗎,挖掉腺體,成為連Beta都不如的殘疾人。

如果他不曾是Omega,他會坦然接受自己的普通,可他曾享受過Omega的便利,曾經滄海。

“我……”

“我……”

握住他手的力道越來越大。

還有些顫抖。

大哥也在害怕嗎?

“我……好。”

他深深閉上了眼。

不怕不怕,不就是挖掉腺體,大不了就是死,活下來就算他命大。

翕動的鼻翼暴露了他。

“醫生?”

“嗯。”陸醫生問:“麻藥和鎮定劑調好了嗎?”

“好了。陸醫生你手抖什麽啊?”

“艹了這誰來不抖。還沒開始做,讓我抖完了,待會才能不抖,你懂吧?”

“哎,當初跟他們說準備挖腺體,他們又不要,要是當時就開始準備,還能把有經驗的那個老醫生請來,現在這麽急,只能趕我這只鴨子上架了。”

“哪能不抖啊。拜腺體主義那麽嚴重,全世界做腺體去除手術的人屈指可數,陸醫生年輕有為,經驗自然就少了些……”

“對對對。”

桑也和大哥手握手,聽着房間裏的醫護人員說話,內容一聽一個緊張,但氣氛還算融洽。

他看過陸醫生的簡歷,要是陸醫生都做不了,那全C國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做的人了。

就算陸醫生說自己沒經驗,手抖,他對陸醫生的信任依然在。

這時,房門微動,似乎有人進來了。

來者聲音急促:

“手術先別急,患者的孕酮有些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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