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愛與心疼本就界限模糊……

第80章 第 80 章 愛與心疼本就界限模糊……

相召南欲言又止。

為什麽在他戒斷這麽久後, 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桑也。

就不怕他言而無信嗎?

鉛灰色的電梯門被清潔工擦拭得锃亮反光,宛如魔鏡,倒映還原了相召南複雜的神色和掙紮的心緒。

最後還是沒有松口, 進電梯, 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常年沒有改變的格局在相召南出院後迎來了一次大變革。

用黑白灰三色和大理石質感營造出簡約冷靜氛圍的辦公室, 為了給相召南留出足夠的複健運動空間, 将本就不多的裝飾,比如空無一物的白色花瓶, 悉數撤去了。

這尚在陳晦理解的範疇內。

另一個改變, 就讓陳晦大跌眼鏡了。

相召南的辦公室書架上放置了不少書籍,涉及到金融、投資、科技和哲學各個領域, 但以前從未出現《星座的故事:起源于神話》《十二星座性格分析》, 而現在,它們取代《存在與虛無》《真理與方法》占據了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雖然先前的一些哲學書同樣是陳晦難以理解的存在, 但至少它給人一種和總裁氣質相匹配的契合感。

而星座?

像情窦初開的高中生大學生會鑽研、拜讀和奉為圭臬的玩物。

任誰也想不到它們能和相召南扯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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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相召南心裏怎麽想的, 明明今天已經複健過了,回到辦公室後卻再次做了起複健練習,陳晦捉摸不透, 提醒他。

相召南卻只嗯了一聲。

陳晦便出去,回到自己的工位工作。

相召南複健時不喜歡別人打擾他。

因為是頂尖的Alpha, 身體恢複能力比常人強些, 加上相召南自身強健的意志力, 經過兩三個月的複健, 他基本可以靠着拐杖行走。

醫生說, 如果沒有那個雨天在山林裏損耗雙腿,他的複健進度會更快。

但在足以自由行走之前,相召南出現在人前時的形象大多坐着輪椅。

他的驕傲不允許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狼狽。

辦公室休息間的浴室是改造過的, 相召南複健完,洗了個冷水澡,才給陳晦打了內線電話,“讓司機在樓下等着,去普渡寺。”

普渡寺不是S市周邊唯一的寺廟,也不是S市地理位置最好、香火最旺盛的寺廟。

臨近市中心的光濟寺,東南郊區的水安廟,都比普渡寺更有名氣。

但它是相召南精挑細選的寺廟。

因為名字。

只有普渡,才能大赦天下般将相召南這樣惡劣的人囊括在內。

起初普渡寺并無電梯,相召南捐贈了兩千五百萬之後,普渡寺的住持大手一揮,格外貼心地加裝了電梯,再也不說什麽破壞山林自然環境之類的推脫話。

從電梯上山,不過兩三分鐘。

寺廟大門口,原本掉漆的掉漆,落灰的落灰,經過一番大氣的修繕,重新變得宏偉雄壯。

高高的匾額,金色的碑文,騰雲駕霧的仙佛,象征吉祥如意的寶瓶、蓮花和祥雲,到大殿內矗立的金色佛像,都煥發出莊嚴肅穆的光輝。

佛身也需黃金鍍。相召南不在意砸進去多少錢,只要普渡寺能像他滿足住持的需求一樣實現他的願望,再多錢也物有所值。

可是佛祖似乎聽不見他的祈求。

大殿內,住持屏退了誦經的沙彌,陳晦和司機在殿外等候。

相召南跪在軟墊上,上身挺拔,雙手合十,紋絲不動。

他口中念念有詞,神色莊重。

殿外的陽光穿過彩色玻璃拼花窗,折射出萬花筒般的顏色,正好投在金色佛像身上,看起來光輝燦爛。

而跪在佛像之前的相召南,則被陰影籠罩着,陰冷,潮濕。

長久的祈禱後,那張棱角分明、劍眉星目的俊朗面容上,緩緩流淌出一絲悲戚。

他睜開眼,濃墨的雙目仿佛化不開的霧,寫滿了哀與傷。

為什麽他日日夜夜祈求、禱告,仍舊沒能在夢裏見到桑也。

沒能夢見那個還會對着他笑的人。

離開寺廟時,住持親自來送他,照舊遞給相召南一個祈福袋。

談話時說到寺廟重新修繕過後,游客多了許多,但寺廟裏物件,比如香爐,比如坐墊,消耗也随之增多了。

相召南讓陳晦取了張支票,填了五百萬,交給住持。

住持喜笑顏開,直呼相總仁慈,定能心想事成。

返程的車上,陳晦坐在副駕駛位。

後座的位置更寬廣,更适合腿腳不便的相召南,他坐在後座,打開車內燈光,看起了書。

星座分析的本質無非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從前相召南完全不把它當回事。

直到前不久,他聽見公司員工咒罵處女座的同事太過挑剔,吹毛求疵,才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般,開始鑽研星座。

書上說,獅子座大膽熱情,自信積極,擅長交際,浪漫迷人,這與桑也的性格特質一般無二。

看起來的确有一絲可信度。

而天蠍座深沉內斂,沖動易怒,多疑善變,陰沉冷漠……

相召南的臉色沉了下來。

編書的人難道沒學過辯證法,沒人教過他要全面的看待事物嗎?

怎麽可能一個星座全是缺點,毫無優點?

托着書的手稍微動了動,相召南擡頭,看向前方的陳晦和司機,似乎有話想問。

但最後又暗自收回目光,似乎從靜寂中得到了答案。

他的确沒有優點。

相召南又看,看書裏分析兩個星座之間的般配度。

“這是一對充滿激情與理智碰撞火花的組合……大相徑庭的思維方式讓他們在愛情的深度與長久度上會面臨許多挑戰……總的來說,獅子座與天蠍座配對的可能性并不高。”

相召南臉色更糟糕了。

憤憤地把書塞回儲物箱。

他腦子裏不斷浮現住持所說的“一定能心想事成”和書上文字“可能性并不高”,暗道星座是這幾百年才從西方傳來的玄術,不适應本國的水土,還是佛教更可信些。

……

一直到九月份,楚方明休假,桑也才得到機會和他正式見一面。

見面的地點在一家咖啡館,楚方明要了一杯美式,而桑也則點了一杯拿鐵。

“桑守安說你一直想和我聊聊,可惜我監獄裏排班沒空,現在才有機會。”楚方明穿着簡潔幹練,一身黑色尼龍緊身服,像極了野獸馴服師。

他從桌面推過去一只禮品袋,“之前你生日,沒給你送禮,現在補上。”

桑也粗粗看了一眼,是個奢侈品牌子,向楚方明道了謝。

“破費了,之前你幫我聯系派出所出警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正式感謝你。”

“沒什麽。你想見我,是有什麽事嗎?”

楚方明似乎是個直白性子。

桑也心想。

而且,要是能解開他二人之間的矛盾,那楚方明遲早跟他是一家人,沒必要客氣那麽多;要是解不開,二人最後形如陌路,那桑也和楚方明也就不會有更多的交際,同樣不用在意現在這點禮數。

從這兩個角度出發,桑也似乎沒有再兜圈子的必要了,便沒說那些無用的客套話,直接進入主題:

“我還在國外的時候,總是從大哥寫的信裏看他提起你,後來我想,你們之間或許不是普通獄警與囚犯的關系,但我回國後,你們又不像我想的那麽融洽。”

“我聽過我大哥說的原因了,現在我能聽聽你的看法嗎?”

楚方明早有預料桑也來做說客。

但他并不厭惡,解決問題,同樣是他所期待的。

“你現在應該知道,桑守安早在兩三年前就拿到了關鍵證據,可以早早出獄的事情了吧?”

桑也小啜了一口拿鐵,點頭。

“可我也不比你早多久知道。”

楚方明雪白的頸沒有低下絲毫,但笑容有些勉強,垂眸看着杯中的黑褐色咖啡。

“他和我同床共枕,卻瞞了我一年多。”

桑也默然。

良久,他說:“大哥說是因為我要和相召南分居三年才拿得到離婚證。”

“可那時你根本沒有回國的想法,我看過你們之間來往的信件,每一封。應該是……去年接近年中的時候,你在國外和那位林肯發生了矛盾,才有了回國的想法,我沒記錯吧?”

桑也沒想到楚方明竟然看過他和大哥的通信,又恍然大悟難怪大哥的說辭不起作用。

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楚方明見他微微張嘴,似乎很驚訝,“別誤會,我看你們的信件是工作需要。”

又說:“你很可愛,你的狗也很可愛。”

“……謝謝。”桑也又喝了一口拿鐵,壓驚。

片刻後,打破沉默,“我猜,大哥不肯提前出獄,可能是想和你多待一會?你工作不方便外出,他出獄後很難和你見面,有這個原因吧?”

“我知道。”楚方明神色淡定,似乎并不多桑也的這個推測感到意外,或者有什麽情緒上的波動。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哥其實很愛你吧?”

桑也小心翼翼試探。

“我也知道。”

楚方明回答得痛快,毫無遲疑。

“你對我哥欺瞞你感到生氣,是這樣嗎?”

“是——但他已經跟我道過歉,我也原諒了他。”

“那你愛他嗎?”

“當然。我得知真相的第一反應,不是他竟然騙我,而是心疼,心疼他為了我留在監獄多過了那麽久的苦日子。監獄裏的飯菜可不比你們平時吃的珍馐佳肴。”

桑也張了張嘴,有些迷茫,“你說的是心疼?”

可他問的是愛。

只見對面的楚方明嘴角噙着笑,“對,心疼。”

“我要是不愛他,根本不會在意他過得難不難受。心疼和愛本就界限模糊。”

心疼和愛……界限模糊?

似乎有什麽在腦海裏炸開,但太細碎了,像沙灘裏的貝殼,又像夜空中的繁星,他捉不住。

只能回到最原本的問題。

“既然你們相互愛着,為什麽又要相互疏遠呢?”

桑也本以為找到了問題的根源,結果一串對話下來,反而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好看的眉頭蹙起,棕色的雙眸像天真無邪的孩童不理解為什麽一加一等于二一樣迷惑。

楚方明喝了一口冰美式,放下咖啡杯,“我在意的不是他騙我,而是他不把我的愛當回事。”

“他愛我,就打着愛的旗號不把我的心疼當回事。向我道歉,也只是為欺騙而道歉,他根本沒有意識到我真正介意的是什麽。”

“我一提到那件事,他就以愛的名義敷衍我,本質就是否認我對他的感情,不是嗎?他以為他是誰?他的愛難道要高尚一些嗎?我的愛就不值一提嗎?”

“我根本不需要他為我付出些什麽。”

楚方明一番話,如同斷線的珍珠顆顆墜入玉盤,連貫順暢,又清泠悅耳。

在桑也的耳畔盤桓許久。

桑守安做出在監獄裏滞留一年半時長這件事,在桑也心中并不意外,他甚至覺得,習以為常。

習以為常什麽?

又是一陣靜默。

桑也有些不自信地開口:“楚哥……”

“我想,我應該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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