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賭約和錄音

賭約和錄音

吃過飯，天色也不早了，兩人該回去了。

宴清禾暗中摸了摸有些撐漲感的胃，提議道：“走回去吧，反正也不遠。”

沈意巴不得能和宴清禾多待一會兒，自然沒有異議。

于是兩人惬意的走在清爽的晚風中。

昏黃燈光，灰白的水泥地面，還有在燈光下、被拉長的黑色影子，這樣的搭配組合在一起，看起來像一副簡雅治愈的油畫。

似乎所有的喧嚣煩惱都在這一刻離他們而去，只有最簡單平淡的寧靜包圍着他們，讓人升起一股名為“幸福”的滿足感。

沈意看着遠處的燈光和人群，突然說道：“真好。”

宴清禾也望着遠處，輕聲附和：“嗯。”

那晚之後，兩人的相處似乎沒什麽太大變化。

但沒太大變化的意思是……有一點變化。

具體表現在沈意，似乎越來越喜歡有意無意對宴清禾做一下肢體接觸了。

例如……

“宴清禾，這個你會嗎？”

本就坐在宴清禾旁邊的沈意，借着問問題，湊過來了許多，兩人肩膀挨着肩膀，相距不過10㎝左右。

宴清禾握筆的手指緊了緊，面上卻是不顯，只是道：“我看看。”

片刻，他又道……

“我沒戴眼鏡，有點看不清，你再過來點。”

聞言，沈意又往宴清禾那邊挪了點。

或許是羞恥于自己的小心思，他幾乎不敢擡頭看宴清禾，所以只能聽見宴清禾毫無異常的聲音，完全沒有發現那溫和聲音的主人、眼裏嘴角的惡劣笑容。

一個有意接近，一個見縫插針，兩人本就不錯的關系在旁人看來更加親近。

只是這些沈意都不知道，宴清禾也沒有提醒他，就算是再好的兄弟、相處之間也不會像他們這般不分彼此。

所以沈意最近焦慮的心情并沒有好轉許多。

他喜歡宴清禾，迫切的想與他确定關系。卻又不知宴清禾對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想法，又怕真說出來，二人關系會降到冰點，甚至一拍兩散再不相見。

他的時間不多，若宴清禾真因此厭了他，他沒有太多時間去修補二人的關系，等幾年後他再出現……說不定宴清禾身邊已經有人了。

但往好一點想，就算宴清禾真答應了，他也沒那個自信，可以讓宴清禾等他幾年。

在這重重憂慮之下，加上他原本就存在的身體隐患，他在某一天，病了。

宴清禾收到這個消息時，他剛下課。

人是昨晚送進醫院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才收到的。

至于原因……

“…老五說太晚了就別打擾你了，今天又把我們趕回來了，還不讓我們跟你說，但我們不放心。宴哥，你可千萬別跟老五說是我們跟你透露的！”

“多謝你們照顧他，辛苦了。”

有些人在真正生氣的時候，不會一股腦的發洩出來，反而看着比平時更加冷靜清醒，不巧，宴清禾就是這種人。

就像此刻，他不僅看不出生氣的樣子，還立馬幫幾人想好了借口：“我就說我來找他的時候他不在，所以問了你們輔導員。”

宴清禾趕到醫院的時候，沈意正躺在床上睡覺，本就白皙的臉看着更白了，沒有一點血色。

尤其是他閉着眼一動不動的樣子，看起來不似活人。

宴清禾甚至還悄悄問了句：“系統，沈意還活着吧？”

“滴！檢測到反派生命體征正常，請宴清禾不必擔憂。”

宴清禾松了口氣，隔着門上那扇小門又看了會兒，卻沒有進去，而是找上了推着護理推車正好從旁邊出來的護士。

“打擾一下，請問您忙嗎？我想了解一下這個病房裏病人的情況，不知道方便嗎？”

護士停下來，問了句：“請問先生您跟這位病人是什麽關系？”

“我是他哥。”宴清禾随口解釋了句，忙問道，“我今天去找他才聽說他住院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連忙過來，走到門口發現他睡着了，想讓他再睡會兒，但又實在放心不下，想找個人問問。”

“先生您稍等。”聽罷，護士将挂在推車上的一沓折取下來，翻了翻，應該是在找沈意的那一頁。

“3號床，叫沈……”

“沈意。”

“沈意……找到了。”護士将沈意的那頁翻出來後，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又将東西合上了，還問了句，“您說您是病人的？”

“哥。”或許是從護士的動作裏品出了什麽，宴清禾又補充了句，“不存在任何血緣關系的哥。他跟家裏關系不好，所以與我親近點，是他的病很嚴重需要家屬來嗎？我可以幫忙聯系。”

護士的表情松了松：“這樣……先生您跟我來吧。”

“麻煩了。”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醫生說完，推了推自己眼鏡，又多說了兩句，“他的身體方面倒還好，只是心理方面……他不知經歷過什麽，在我跟他談話的過程中，我發現他似乎有一些中度的自虐傾向。”

“……他父母早逝，家中長輩對他寄予厚望，平時多以磨砺打壓為主，可能因此壓力大了點，我會好好勸勸他的。”

宴清禾勾了勾嘴角，試圖勾出個自己慣用的客套笑臉，卻無果。

于是他壓下嘴角，面無表情道：“多謝醫生，我去看看他。”

走在走廊上，剛剛醫生說過的話像彈幕一樣從腦海中飄過。

什麽“精神長期緊繃”、還有什麽“經常性失眠”等等。

宴清禾推開病房門，對上了沈意驚喜的笑臉：“你怎麽來了？”

見到那雙亮晶晶的眼，滿腔的怒氣不知怎麽地、散了個幹淨。

宴清禾深深地吐了口氣，說不上是無奈還是認命。

他走進去，一邊走一邊笑着逗沈意：“怕我們小朋友一個人在醫院哭鼻子，所以來陪陪你。”

沈意反駁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會哭鼻子。”

“不是小孩子了啊？”宴清禾坐下，繼續逗沈意，“那怎麽生病還不敢告訴我這個大人？”

沈意大概率是心虛，沒有再反駁這個問題，而是揪着另一個問題不放。

“宴清禾，你只是大我幾個月而已。”

“那也是比你大，別以為你消失一年多就可以不認賬了。”

沈意主動提起年齡這是，倒讓宴清禾想起另外一件事。

“說起來……我們當初那個賭約你還記得吧？”宴清禾提醒沈意，“就是你吃了我的魚進了醫院的那次。”

沈意有些不想認賬，于是睜眼說瞎話：“不記得了。”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宴清禾摸出手機：“沒事，我手機裏還存着錄音呢，放出來給你聽聽？”

那個賭約是什麽呢？

是沈意因為宴清禾的魚進了醫院後、一時氣急說出的“冷嘲熱諷。”

那時的沈意易怒又暴力，但礙于腸胃不适只得用言語對宴清禾進行精神攻擊。

“宴清禾，你是不是看我不爽蓄意報複？”

理虧的宴清禾乖巧挨罵，做低伏小以示歉意，但沈意毫不領情。

“你這廚藝還是別掏出來嚯嚯別人了，我心善，不跟你計較。萬一你哪天誤傷別人，小心人家還以故意投毒罪報警抓你，到時我可不想去牢裏看你。”

宴清禾雖然理虧，但對于沈意把自己的廚藝比作“投毒”并不服氣，立下豪言壯志。

“這次是意外，你信不信，三年之類，我不僅能學會十種魚的做法，而且吃了還不會有任何身體不适。”

沈意按着還在隐隐作痛的胃，表示：“不信。”

宴清禾掏出手機，點開錄音：“行，咱們打個賭，要是我能做到，你以後叫我哥，反之，我叫你哥。”

“賭就賭。”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輸的沈意應下了宴清禾提出的賭約，“你要是在三年之類，學會十種魚的做法，且讓吃了的人不産生任何身體不适，我就叫你哥。”

“你就等着乖乖叫我哥。”

沈意知道對于男人來說，“賭約”是種多麽重要的東西，但他并不知道，這種東西，還能讓一個做魚猶如投毒的人，“改邪歸正”。

畢竟在他們高三那年，他沒少去宴清禾的家，他也沒少見到宴清禾做失敗的魚。

這為他的勝利更添幾分信心，結果沒想到……

沈意低下頭，願賭服輸。

“哥。”

他這樣叫道。

宴清禾應了句：“乖。”

他手指動了動，将看着并不舊的手機收回去。

錄音确實是存在過的，只是手機在剛進大學時、某次和世界意識鬥智鬥勇時不慎摔壞了，現在這個手機是他後面新買的，裏面根本沒有什麽賭約的錄音。

如果非要說錄音……

也只是在幾秒鐘前剛剛錄下的那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