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夜晚,初相識

夜晚,初相識。

兩人離開餐廳,去了苗爽在裏昂的家。

一進門,宋晚南就看見了客廳沙發上亂成一團的毯子,東倒西歪的抱枕和被仍在地上随意攤開的書。

苗爽關好門,把行李放在門口,“随便坐啊,屋子這兩天有些亂,我還沒來得及收拾。你就當自己家,別客氣。”

宋晚南站在客廳中央有些拘謹,“你室友不在嗎?我們會不會吵到他們。”

“哦,他們不在,都出去玩了,這個月就我在家,所以我才把你叫過來。”苗爽從冰箱裏取出兩瓶冰鎮過的礦泉水,把其中一瓶遞給宋晚南,“你先去洗澡,我收拾行李,我行李還沒弄呢,一會兒你洗完了還能幫幫我。”

宋晚南走到浴室,發現裏面是個浴缸。浴缸壁上貼着幾根黑色的頭發,宋晚南頓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平時有些潔癖,自己家裏的無非就是自己和裴矜的頭發他收拾起來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在外面每次看到別人的頭發他都能難受一整天。

宋晚南看着那根刺眼的頭發,又想起裴矜了。裴矜也有潔癖,而且比宋晚南更嚴重,可是每一次出去在外面居住,裴矜都會主動先去衛生間收拾和洗澡,裴矜用過的浴室幹淨溫暖除了略帶些水汽外其餘的都十分舒服。

就在宋晚南還在糾結該不該去清理浴缸上陌生人的毛發時,他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苗爽家是3人合租的房子,此時的衛生間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他作為一個只住一晚的外來客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屬于苗爽的。

裴矜曾經有一次評價宋晚南,說他是腦子裏小劇場無數但嘴上抹了膠水,縱使心裏有無數的主意,嘴巴也憋不出來一個字的人。

宋晚南确實這樣,就像現在他明明可以直接問苗爽哪些是他的那些可以用,但他偏不問,他偏要跑到外面去把行李拉開在亂七八糟的行李裏找洗頭膏。宋晚南回去的時候是搭飛機,為了方便他拿的是家裏之前準備的洗護旅行套裝,他抱着洗漱包重新回到浴室,又用紙巾強忍着不适感清理了浴缸的毛發,這才打開蓮蓬頭,溫熱的水流順着頭頂滑落,帶走了一天的疲勞。宋晚南拿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手上擠,但擠了半天什麽也沒有,他打開蓋子一看發現裏面是空的,他又把其他幾個都翻出來看,發現都是空的。在經過了漫長的心裏鬥争後,他從置物架上随便拿了一瓶洗發露,做賊一樣擠了黃豆大小抹在腦袋上,給自己洗了個戰鬥澡。

宋晚南擦頭發的空隙裴矜打來了電話。

“不是說到了就給我打電話嗎?”沒有問候,上來就直接發問。

“之前一直都和苗爽在一起,不是很方便。”

“行吧。”裴矜對這個回答似乎不是很滿意,“一切都順利嗎?”

“還好,苗爽請我吃了米其林,有點貴,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晚上我們住他家,但是他家有點亂,衛生間還有頭發。我洗漱用品也忘了,剛才還是偷偷用的別人的。”宋晚南說話不自覺的帶着些委屈,語氣軟軟的像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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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你都請他吃過多少頓飯了,你哪次從倫敦回去給他沒帶禮物了,讓他請一頓飯怎麽了,放開吃,一頓飯能吃窮他是怎麽的。“裴矜說的理所當然,“洗護套裝沒帶明天去買就好,你這幾天直接刷我的卡就行,省得你扣扣搜搜什麽也不舍不得買,還有衛生間你不用收拾,別人的頭發你不嫌惡心啊。”

宋晚南嘟嘟囔囔,“不收拾我受不了。”

“那就讓苗爽弄,他自己家他不收拾幹淨。”裴矜語氣很霸道。

“你這樣苗爽肯定會吐槽你。說你這個人就會指揮別人。”

“他倒還是會惡人先告狀,你以後少跟他在一起瞎混,省得他看你好說話老欺負你。”裴矜見縫插針挑撥離間。

“你們倆怎麽說的話也一樣。”宋晚南覺得有些搞笑,兩個人對彼此的惡評都如此的一致。

“啧。”裴矜似乎很不爽,“行了,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在外面你自己注意安全,明天記得給我打電話。”

“哦,好的。”

裴矜這邊看着挂斷的電話,發了幾秒的呆。他躺在浴缸裏,手邊是一杯還沒喝完的酒,浴室裏水汽彌漫,讓他想到了幾年前宋晚南第一次把苗爽介紹給自己的情形。

三年前的聖誕節前夕,裴矜坐飛機飛越北海海灣來到柏林陪宋晚南過聖誕假期,原本兩人的計劃是宋晚南去倫敦兩人一起呆在家裏或者他帶着宋晚南外出度假,但因為宋晚南居留卡過期暫時離不開德國,只能改為裴矜來德國陪宋晚南。

裴矜抵達柏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冬日的德國寒冷而又潮濕。裴矜牽着宋晚南的手走出機場,裴矜個頭很高,看着瘦削的身材下其實是滿滿的肌肉。他的手又大又暖,能把宋晚南的手緊緊包住,幫他抵擋凜冽的寒風。小小的宋晚南被他牽着,凍的發紅的鼻尖下是因興奮一直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嘴。

等車的間隙裴矜一只手牽着他一只手給他戴好帽子,他不愛說話,只是靜靜地聽宋晚南跟自己講。裴矜在市中心定了華爾道夫的酒店套房,他不想去和宋晚南的小房子裏擠,更不想自己和他的獨處時光被不必要的室友社交所打擾。

可是這願望在兩人安頓好準備出酒店吃飯的時候就被打破了。

宋晚安臭美但身體弱,出門不肯戴帽子,裴矜怕他感冒,在酒店門口拉着他要給他戴帽子,拉扯間就聽到一道有些驚喜的聲音,“宋晚南!”

懷裏的宋晚南一下就掙脫了出去,扭頭對着身後的人笑吟吟的打招呼,“苗爽!你怎麽在這兒!”

裴矜看着空蕩蕩的懷抱,又打量起眼前這個一頭長發一身潮牌的男孩,眯了眯眼睛。

苗爽這個名字裴矜完全是不陌生,實在是這個名字在他和宋晚南兩人平日的交談中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他也記不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只是感覺突然有一天這個名字就冒了出來,并在之後高頻出現。從吃飯到逛街,從上課到逛展,宋晚南跟他分享的很多日常瑣碎裏都有這個人的身影。

裴矜從不控制宋晚南的社交,甚至因為宋晚南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他害怕宋晚南一個人孤獨和不開心,希望他能多交幾個朋友。宋晚南确實也有幾個朋友,一個學油畫的,一個學指揮的,他們兩個潇灑自如的藝術家也經常帶着宋晚南出去玩,大半夜的穿梭在柏林的大街小巷,裴矜從不擔心也從不反對。但唯獨對苗爽,裴矜從一開始就極不喜歡和抗拒。

“我出來逛逛看有什麽吃的,你怎麽在這兒?”

“我男朋友來找我,我倆正準備去吃飯。”宋晚南拉拉裴矜的手給他介紹,“這是我朋友,我跟你提過的,苗爽。苗爽,這是我男朋友,裴矜。”

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早就聽他說有個在倫敦的男朋友我還不信,今天可算是見到了,不如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裴矜看着滿臉笑容卻不達眼底的苗爽,“好啊,不過還是我請,平時麻煩你照顧晚南來,這邊我不熟,餐廳你來定。”

苗爽也不推脫,帶着兩人去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廳。苗爽估計是常客,那老板一看見他就立馬笑臉相迎,帶着幾個人落座。

臨近飯點,餐館內人很多,暖氣開的也足,宋晚南脫掉外套,裴矜幫他把衣服放好,又把菜單遞給他和苗爽,“想吃什麽随便點,不用客氣。”說完又轉頭跟坐在自己旁邊貼在自己身側的宋晚南說,“你也是。”

苗爽也不推脫,招來服務員,“一份麻辣羊肚,一份清蒸魚,一份蟹粉包,一份皮皮蝦,再來一份芥藍。你們還有什麽要加的嗎?”

服務員站在一旁,“你們三個人的話,這個菜有點多。”

裴矜擺擺手,“沒事兒。晚南,還要別的嗎?”

宋晚南翻着菜單有些為難,“我想吃獅子頭和藕粉湯圓,但是太多了我們吃不完。”

裴矜知道獅子頭是宋晚南最喜歡的一道菜,只要外出吃飯店裏有就必點,“沒事,吃不完就打包。想喝點什麽?可樂還是氣泡水?今天天冷還是喝茶吧?”

宋晚南糾結了半天也沒個答案,裴矜知道他這是選擇困難症發作,于是三樣都點了。

服務員走後,苗爽上下打量了裴矜,“你在倫敦上學?學什麽的?”

“金融。”

“哦,本科還是研究生啊。”

“本科。”

裴矜的回答幹脆,沒有多餘的解釋。

“那你們家還挺有錢的,宋晚南恭喜你啊,中彩票了。”苗爽朝宋晚南挑了挑眉。

可能宋晚南也沒想到苗爽會當着裴矜的面這麽直接,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張着嘴,“啊”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麽,場面一時有些尴尬。

裴矜看着苗爽對他剛才的話沒什麽感覺,這種話他從小到大聽的多了,早就沒什麽感覺了。但是苗爽對宋晚南的态度讓他很不舒服。裴矜是個公子哥,他身邊一直都圍繞着各式各樣向他獻殷勤的男男女女,自然也沒少看為了他而争風吃醋明争暗鬥的戲碼。苗爽的話讓他想起了之前圍在他周圍的人。

裴矜看了看身旁的宋晚南,發現他正低着頭,偷偷在桌下苗爽看不見的地方把自己的手往裴矜衣服裏面塞。

裴矜看了看苗爽,嘴角泛起一個幾乎看不太見的略帶嘲諷的笑,伸手攔住鬼鬼祟祟的宋晚南的手,把他牢牢抓住放在自己手裏。

那個時候的裴矜是這樣想的,宋晚南這麽蠢,只有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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