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過來,親我 我忘不了你,能不能不分?……

第40章 過來,親我 我忘不了你,能不能不分?……

翌日, 賀子祎進班的時候班裏已經來了很多人了,從他剛踏進班的那一步起,好多人都擡頭看向他。

跟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賀子祎對這樣的眼神簡直有了應激反應, 他下意識朝自己位置看過去。

裴淮還沒有來,他們兩個桌上沒有什麽不明物。

賀子祎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着納悶。

他走到自己座位上,剛放下書包, 就有人小聲跟他說:“這個位置是劉楠的, 你的位置在那。”

賀子祎沒聽明白, 自從換桌之後他一直坐在這裏,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呆愣,班裏七嘴八舌道:“就你和劉楠換桌了,以後他坐在這。”

賀子祎掏書的動作一頓, 第一反應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不然好端端的怎麽換位置了, 還只有他換。

他心裏有了個猜想,試探問:“是……誰想換的桌?”

同學:“裴淮媽媽吧, 我今早上還見她從老班辦公室出來。”

賀子祎低着頭, 默默把剛才拿出的書裝起來,“哦。”

裴母知道他兒子的事之後果然找到學校,她不允許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

坐到新位置的時候, 賀子祎朝自己原先的座位上看了眼, 那裏已經坐了個新的人,那人撓頭腼腆一笑, 開心的和別人說自己和學霸同桌了。

賀子祎收回目光, 趴在桌子上,覺着這個位置一點也不好。

坐的不舒服、一到中午就特別晃眼、看黑板也反光、新同桌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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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同桌探頭戳戳他的胳膊。

賀子祎直起身,看着他。

“你作業寫完了嗎?我想抄抄。”

賀子祎蔫蔫的掏出作業給他, 又趴回去。

新同桌邊抄邊扭頭看他,覺着賀子祎有種良家婦女被父母之命嫁給村裏老黑挫的既視感。

班裏相處還和以前一樣,只有兩個受害人笑不出來。

裴淮見同桌換了人,一整天臉都是繃着的。

劉楠放學後拍拍胸脯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你們是不知道,裴淮他一整天那臉擺的跟我欠他八百萬似的。我跟他說話他都不搭理我,欸他們學霸都這麽高冷?”

賀子祎的同桌非常共鳴:“我以為賀子祎他是話很多那種類型的,結果相處下來,他脾氣又大又愛憋着不說,簡直就是個陰郁男高。”

倆個同桌對視,兩眼淚汪汪。

晚上吃飯的時候,班裏人為了搶飯都跑光了,還剩着幾個人在低頭刷題。

賀子祎撂下筆,借着伸懶腰的功夫朝身後某個座位上看了眼。

裴淮蹙着眉,臉沐在燈光下,也化不開他眼底的寒霜。

賀子祎繞過幾個礙事的桌椅,朝裴淮走去,期間偶爾撞到幾個,發出擦啦聲響。

裴淮似有所感,擡頭。

于是賀子祎眼睜睜看着對方狹長眸子裏的不耐煩的情緒消散,燈光也照進濃墨般的眼球中,似琉璃。

賀子祎不自覺笑起來,“去吃飯?”

裴淮快速把東西收拾好,“好。”

因為是在學校,二人距離一直在刻意保持,比朋友的關系更近,又比戀人的距離更遠。

走走停停,時不時走歪撞一下,又快速穩住身形。

像兩個正負極的磁鐵,只要在一起就不顧一切也想要貼上去,卻有一只手故意拉扯他們的距離,只要近一點就能被吸引,卻偏偏被手控制着又吸不上。

半?不?的。

在食堂排隊買飯的時候,有兩個男生經過,他們像是随口一說,“咦惹,同性戀惡心死人,是女的不可愛還是女的不性感,喜歡男的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我晚上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賀子祎眸光微動,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飯卡轉身當沒聽到。

忽然,他的耳朵被溫熱的大手包裹住了,一時間外界嘈雜的聲音都聽不到。

賀子祎一愣,能感受到身後的裴淮朝他湊近,隔着一只手輕聲對他說:“別聽,別信。

賀子祎手拍飯卡的動作慢下來,耳邊有毫不吝啬的熱量貼着,過了一會兒賀子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輕“嗯”了聲。

吃完飯回班的時候,賀子祎下意識走到裴淮同桌的位置上坐下,下一秒看到不屬于自己的陌生東西,他才意識到坐錯位置了。

他很不爽的歪了下頭,起身讓出位置。

恰好劉楠回來,看到賀子祎的表情,吓的手語并用,結結巴巴道:“你坐你坐,我去旁邊坐會兒一樣的。”

賀子祎:“不用,你坐。”

坐在一旁的裴淮眼眸輕掃,看着賀子祎起身坐到離他八丈遠的位置上。

劉楠頓覺身邊的氣溫都驟降十度,他屁股半坐不坐,心裏直流淚,這位置到底該坐還是不坐,怎麽一個個表情都這麽瘆人。

在快上課的時候,有任課老師抱着書進來放好下節課要用的東西,然後在班裏幻視了一圈。

“賀子祎在班嗎?”老師問。

賀子祎從桌子上趴起來,收起手中的鏡子,“在。”

“你爸在校門口,讓你下去一趟。”

“謝謝老師。”賀子祎在椅子上坐了會兒,低斂着眸,別人想八卦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正在刷題的裴淮筆尖一頓,在卷子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痕,像猙獰的疤。

現在是晚自習的時候,月朗星稀,和仲夏夜的某一天一樣,但那時候吹來的風都是燥熱,像少年們躁動的心。

現在吹在臉上的風都是微涼的,已經有了秋天的味道。

賀子祎知道他爸找他是因為什麽事,他一節節樓梯踩着,心裏平靜的很。

這樣的感覺讓他很意外,他以為他會在這段路程裏絞盡腦汁去想他爸會說什麽,他又該怎麽解釋。

但是沒有,他破罐子破摔想,喜歡男的怎麽了,喜歡女的又怎麽了,他還是那個他,他爸還是他爸,大家有什麽變化嗎?

既然沒有變化為什麽要死揪着變化不放呢?

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走到車跟前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準備做少了。

他人還沒叫,就被他爸一腳踹在腿上,他沒站穩往前踉跄幾步。

賀父趁着人還沒反應過來,揪着他頭發就往車上走,把人扔在副座自己走到駕駛座一言不發。

賀父不說話,賀子祎也不說話。

大概過去五六分鐘,賀父忽然問道:“多久了。”

賀子祎仰頭望着車頂,腿上還隐隐作痛,“沒多久。”

賀父抄起旁邊的書卷成桶狀往賀子祎頭上砸,咬牙切齒,“你還有臉說,我的臉都被你丢盡了!這事要是傳到公司你讓我那些同事怎麽想我?見面上來開口就說我有個同性戀兒子?”

書還想往賀子祎頭上砸,被他一手握住,“我還得去上課。”

賀父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氣的指着他罵,那架勢恨不得把他扔出去被壓成肉餅,“還上個屁,我給你掏學費是讓你來學校學知識的,你倒好,好的不學學人搞同性戀?這就是你說學?!”

賀子祎往座位上一靠,混不吝道:“那還有一年學費,你這麽會學你補上吧。”

賀父一見他這樣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老子是你爹,有你這麽跟你爹說話的嗎?出國,就你這情況,我明天就給你安排出國!”

賀子祎目光如隼,陰狠果斷道:“不出。”

賀父怒目圓睜,“不出國你等着你的這些事曝光讓所有人都因為你擡不起頭嗎?”

“你也知道你兒子是同性戀,在學校沒人發現就是我和裴淮都注意着,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可不能保證會做什麽事。”賀子祎扭頭看着氣到臉發紅的男人。

賀父僵了下,熊熊氣焰稍微滅了點,“什麽意思。”

“會做一些你看不下去的事。”賀子祎伸手想去開門,“現在你才是被動的,別老想把我送出國,我叫的賀子祎是個整體,不是随了你姓之後才叫這個,咱們都不過多幹涉,是好事。”

賀父手裏還舉着用書卷起來的棍子,手臂僵在半空,想打又打不了。最終把這棍子給收了。

就在賀子祎想推開門下去的時候,賀父電話接通,一個女人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車裏。

“都是你賀子祎!要不是因為你我兒子怎麽會變成同性戀!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裴母聲音歇斯底裏,每句話都用盡全力,精神狀态像是已經崩潰,她的聲音像尖銳細長的指甲撕扯着他的頭皮。

“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賤種!當年抑郁症怎麽沒把你折磨死,讓你出來禍禍人!我看你就是心裏陰暗見不得人好,你要把我們全家都害死你才滿意嗎?”

賀子祎呼出一口氣,餘光裏他爸聽着這些精神錯亂才說出的話,沒有替他反駁一句,任由裴母無休止的謾罵羞辱他。

賀子祎覺着車裏空氣好悶,悶的他都要喘不過氣,大腦都一片空白。

他再也忍不住,推開車門就出去。

走了幾步遠,還能聽到裴母說的話。

“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還不去死!你要害死我們啊!我兒子就是因為你才變成同性戀的,他以前不這樣的!你怎麽不去死!!!”

賀子祎快速眨巴幾下眼,又跑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回到的教室。

他臉上沾着水珠,身上也沒有傷,光看外表沒人知道他剛才經歷了什麽。

在班裏,有束目光從他進門起就盯着他,賀子祎只能裝沒注意到,低着頭翻開老師講的頁數。

“有些同學不要仗着學習好就不聽課,上課就是上課的,不要東張西望。”老師看着他的得意門生提醒道。

某個同學這才收回目光,不過明顯能看出來是在走神,一直借着看黑板的動作,用餘光偷看坐在最邊緣的人。

晚自習結束後,走讀生收拾東西回家,住宿生結伴回宿舍。

賀子祎本該收拾東西回家的,但是他卻在人都走完之後還在座位上坐着,值日生只留下一盞燈開着,班裏暗明分界清楚,賀子祎就坐在中間。

教室已經沒有人了,椅子都被反放在桌子上,就他一個人坐着,看起來分外顯眼又孤單。

教室裏很安靜,安靜到他在車裏聽到的話又浮現在腦海,像是開了個擴音器,他甚至覺着那聲音就在耳邊叽叽喳喳。

捂住耳朵都不頂用,他後背靠在牆壁上,把自己縮成一團神經質的覺着女人就在身邊,她歇斯底裏着讓他去死,還會上手痛打他。

寂靜無聲的教室裏傳出幾聲啜泣,賀子祎把眼睛抵在膝蓋上,咬着自己嘴唇小聲哭着。

他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抖,耳邊吵鬧聲不斷,這種感覺讓他很恐懼。

幾分鐘後,他從抽屜抽出幾張紙,擤完鼻涕,視線忽然放在桌上的圓規上。

上面針很尖,反射着寒光。

賀子祎跟被蠱惑住一樣,顫抖着手拿起圓規。

初中時候有人拿圓規故意紮他後背,那時候他就很讨厭圓規,但是現在他突然開始好奇,這個針紮透細嫩的皮膚是不是會爆出血。

到時候針尖往下劃,手上也會帶着疤痕,源源不斷向外湧出新鮮血液,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生命的流逝。

握着圓規的手打顫,但他眼裏卻閃着不正常的光。

“賀子祎。”一道聲音在他針尖已經抵住皮膚開始漬出血珠的時候叫住他。

聲音的主人他很熟悉,他下意識把圓規藏起來,把手腕上的血擦掉。

裴淮跑到他跟前,聲音還帶着喘,“抱歉,我來晚了,放學我媽就把我叫走了。”

賀子祎深吸一口氣,想帶着笑回複證明自己還好,但是一擡頭見到裴淮那張臉的時候,他就一下子忍不住了。

“你怎麽了?”裴淮連忙給他抽紙。

賀子祎偏開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看到裴淮的時候就覺着自己好委屈好委屈。

委屈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賀子祎憋着氣,想讓自己話說的流利點,但還是帶着哽咽,“看毛啊,別過頭去。”

裴淮喉結微動。

賀子祎擦幹淨眼淚,覺着剛才哭着沒氣勢,又補充了一句,“不然揍你。”

“我不躲。”裴淮彎下腰,借着燈光拿紙擦着他留下的淚痕。

賀子祎說到做到,一腳踢在裴淮腿上,“還不走?”

“不走。”裴淮換了張紙,想說點搞笑的逗他高興,但是絞盡腦汁只想出來一句,“你上輩子是水龍頭吧。”

賀子祎:“......”

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後,賀子祎緩下來情緒,在寂靜的教室裏和裴淮互相沉默,幾分鐘後他道:“你……現在想分手嗎?”

裴淮握着的手一緊,看着他聲音偏冷但堅定,“不想。”

賀子祎快速眨巴幾下眼,故意道:“可是會好難,同性戀也很少能走遠的。”

裴淮有理有據,“你說我是傻鳥,不用走。”

賀子祎被這個冷笑話逗出聲。

裴淮見人笑了,肩膀稍松,語氣卑微到塵埃,“能不能不分手?”

賀子祎臉上笑斂起,他從沒見過裴淮低到這種程度的,好像真能跪下來求他。

但這個面部動作在裴淮眼裏就是另外一種意思,裴淮眼裏閃過一絲黯然,他聲音低低的,帶着微不可察的顫。

“你玩我感情也好,就這麽吊着我也好,只要讓我在你身邊有個身份,行嗎?”

他不怕被人耍,他怕賀子祎連耍他都不耍,也怕到最後他們連個基本的聯系也沒有。

賀子祎讓自己維持住表情不能哭,“咱們現在果斷分手比苦苦糾纏要好。”

裴淮呼出的氣都開始顫,他眼眶紅了,像個買不到糖就不走的死犟孩子,“果斷分手對這段感情好,但對我不好。“

裴淮擡眸,”我忘不了你。”

賀子祎把頭放在膝蓋上,就這麽看着他,有道淚痕滑落到頭發裏。

過了一會兒後,賀子祎突然帶着哭腔,啞着聲音叫了他一聲,“男朋友。”

“過來,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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