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V]

60.兩色雲光 [V]

天光還未破開層雲,正清山上霧蒙蒙一片。

有人身披鬥篷,衣袂拂開石徑兩旁枝葉間的露水,他步履匆匆,上了主峰後殿。

窗上映出快要燃盡的燭火,還有一道紋絲未動的身影。

他步履稍頓,片刻後複而擡步走上階梯,推開雕花木門。

“師兄。”

那人坐在蒲團上,只聽見推門聲,也未回頭,便先喚了一聲。

“少陵,眼下入了冬,你如今身子又不好,自己該多珍重些,何苦在我這裏枯坐?”程硯亭将沾了露水的鬥篷放到屏風上,随即伸手,一道流光竄入風爐內,升起一團火。

“師兄,你我之間,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你這一夜,是去攬翠峰了罷。”少陵咳嗽幾聲,看着程硯亭在他對面坐下來。

程硯亭用竹片揀了茶葉拂入風爐上的茶壺裏,聞言卻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話。

“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少陵迫不及待,“是不是那底下的人,也許還能……”

“少陵。”

程硯亭打斷他,他将茶罐放到一旁,才擡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師弟,他也只比少陵大上三歲,但如今來看,少陵卻更顯老态,此番一病,人就老得更快了。

他嘆了口氣,“我能知道些什麽呢?”

“在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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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定定地看着他,“是你透了消息給九重天,致使公子被抓回去。”

程硯亭擺弄茶盞的動作一頓,卻沒有說話。

“你我師兄弟多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為人?當日在攬翠峰上,你分明并不想置辛婵于死地……那陣法旁人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麽?”

少陵咳得厲害,接過程硯亭遞來的茶水卻遲遲沒喝,只是半睜一雙眼,看着外頭已将層雲染出些金邊兒的晨光,“師兄,我時日無多了,只這一樁心事,須你解惑,我方能安心。”

“少陵……”程硯亭心內百味雜陳,他想說些安撫的話,“你何必如此悲觀,我說過,會幫你想辦法。”

“若非謝公子,不……該是靈殊神君,若非是他,我早該身死,又何來入正清山修行的機會?”少陵搖頭,笑着說,“師兄,神君已然替我續了足夠多的壽命,我不該再貪圖更多,即便我還能多活些時候又如何?我的修為已再無精進的可能。”

昔年謝靈殊救了他一命,他才得入正清山修行,更多活了這許多年,只是當年的救命之恩,他至今未報。

這才是他耿耿于懷,為之遺憾的。

程硯亭沉默許久,他這般清風傲骨,向來精神矍铄的正清山掌門,此刻竟少有地顯露出幾分疲态。

“少陵,魔靈陰差陽錯寄生于辛婵體內,這本不是辛婵的錯,魔靈借她的手屠戮人間,這也不該是她的錯,”

程硯亭飲了一口茶,又繼續道,“魔靈的過錯,不能強加于她,然而無論是九重天還是我們宗門,都沒有辦法将她與魔靈生生剝離,既然不能剝離,那麽神為了蒼生,便只能選擇犧牲她一人。”

“靈殊神君幾番下界皆是為她,數千年來他皆是想為她謀求一條生路,可這是辛婵自己的劫難,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只有她自己。”

程硯亭垂眼,“靈殊神君在她身邊教給她的已經足夠多,有些事,她只能自己去面對,去經歷。”

“師兄,可是她死了。”

少陵或是想起謝靈殊這數千年來踽踽獨行皆為一人的執着,他眼眶變得有些濕潤。

辛婵還是死了,死于九重天強加于她的宿命,死于魔靈不死不休的糾纏。

而謝靈殊被貶荒野渡,身在漠北,枯度年歲。

“辛婵是一身倔強傲骨,”

程硯亭微微一笑,或是想起多年前,那個姑娘初入正清山時的樣子,他指腹摸索着茶盞的邊沿,“她是輸是贏,還沒定呢……”

他聲音極輕,意味不明。

“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少陵猛地擡首。

“攬翠峰下的魔氣消散了,”程硯亭偏頭,去看那已經破開層雲四散而出的朝陽光輝,“可他們似乎忘了,當年的娑羅仙子是因何而得名。”

“娑羅星?”

少陵反應迅速,只略微思量,他便激動起來,“師兄,你昨夜可是感知到娑羅星的氣息了?”

“我……”少陵已是許久不曾這樣欣喜過,他一時手足無措,一手撐着桌角忙要站起身,“我這就去給公子寫一封書信!”

“少陵。”

程硯亭伸手按下他的肩,“娑羅星乃上古神物,誰也不知它認主之後,主人身死,它究竟還能不能獨活。”

“你貿然将此事告知靈殊神君,若到頭來還是空歡喜一場,又如何是好?”

少陵面上的喜色驟然收斂。

程硯亭嘆了聲,“還是再等些時候罷。”

只是這一等,一季冬去春再來,等得盛夏悄然消逝,再至秋日落葉枯黃,攬翠峰下依舊霧霭迷蒙,死寂一片。

正清山的少陵長老病重不治,溘然長逝。

幾大宗門的宗主皆攜弟子往正清山吊唁。

程硯亭在靈堂枯坐一夜,天還未亮時便命人将少陵葬入正清山的玉塵洞,那裏是正清派所有未能得到升仙的機緣便身死道消的弟子的埋骨之處。

自攬翠峰一戰後,八宗之中,赤陽門敗落,梵天谷也深受重創,艼雲山更是一蹶不振,而十方殿的佛子明昙也出人意料地忽然坐化。

名震天下的仙門九宗,如今已不複當年鼎盛之期。

程硯亭不由有一種凄涼之感。

“月臣今日如何?”他從玉塵洞中走出,便要去主殿迎見諸位宗主,瞧見任君堯,便問了一聲。

“師兄吃了藥,好些了。”

任君堯垂首答了一聲。

正清山出了這樣大的變故,他如今也變得穩重許多。

“師姐已經在主殿見客了。”他又添一句。

程硯亭颔首,沒再說話。

待至主殿中,程硯亭才與幾位宗主寒暄幾句,卻聽天外忽然炸響一道驚雷。

那動靜極大,好似要撕裂整片天幕似的,引得殿宇震顫,衆人一時腳下踉跄不穩。

“掌門!”

殿外傳來正清山弟子焦急的呼喊。

程硯亭與幻蟾宮宮主等人一同走出殿門,便瞧見一道冰藍與殷紅兩色交織的光束直沖天際。

“是攬翠峰的方向!”

跟随父親而來的幻蟾宮少宮主姜宜春眼睛一亮,不由喊道。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那道光束。

程非蘊被人推着輪椅才至殿門,她也如衆人一般擡頭仰望,藍紅交織的光色绮麗又神秘,天雷降下數道卻悶聲不響地被卷入光束之中,閃爍纏繞。

程非蘊怔怔地望着,手指不由蜷縮起來。

是她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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