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家三口,公費約會”……

第29章 第 29 章 “一家三口,公費約會”……

如之前所說, 松田陣平他們辛苦尋找嫌疑人線索的時候,望月秋彥去參加了珠寶展覽。可能是有意開辟市場,這裏展出的大多是國外某位設計師的傑作, 在和會場的負責人簡單交流後,望月秋彥訂購了幾枚胸針和戒指,打算下次港口黑手黨舉行活動時, 拿來當抽獎的獎品。

“你是警察?”腳邊忽然傳來稚嫩的聲音, 望月秋彥低頭, 看到個戴着毛線帽的小女孩正仰着腦袋,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

毛線帽有點舊了,上面有個金色的月亮圖案,看起來很特別。

“不是哦。”望月秋彥的一條腿屈起, 半跪着和她說話, “你又是誰?”

“我見過你。”小女孩沒回答他的問題, “在一張照片上,你就是警察。”

望月秋彥一愣, 心想今天還好沒把中原中也帶過來。

中也比太宰好騙些, 雖然可以搪塞過去,但森鷗外問起時大概還是會誠實地說出口。

不過到底哪來的照片。

傻瓜鳥發現也就算了,現在連個小姑娘也能見到。

異能力者?和江戶川柯南一樣磕了那個變大變小的藥?

望月秋彥皺眉, 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

褐色的長發被毛線帽包着, 紮成兩股細細的辮子,皮膚看起來有些蒼白, 人很瘦弱, 小巧的五官中,隐約能看出秋山秀人年輕時的影子。

“好吧。”望月秋彥給走過來的導購比了個手勢,垂眼, 繼續耐心地詢問,“秋山小姐,你在哪裏看到的照片?”

“衣服裏。”秋山和子回道。

望月秋彥:“什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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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說話了。

她的眼睛很亮,眼底是葡萄般漂亮的紫色。

九歲的秋山和子仔細看着面前的青年,忽然擡手,問:“我能摸摸你的頭嗎?”

望月秋彥沉默。

這種話但凡是從一個成年人嘴裏說出來,望月秋彥都會以為是挑釁。可望月秋彥眯了下眼,在腦子裏迅速回憶完秋山和子的資料後,倒是真的收了下颌。

不是異能力者,要是動手殺他,一掌過去就可以敲暈。

“當然了。”狡猾的黑手黨微笑,“我怎麽可能拒絕淑女的請求嘛。”

秋山和子眨眼,摸了摸他的頭發。

觸感軟軟的,有淺淡的柑橘的清香。

望月秋彥等了一會,又聽到小姑娘若有所思的聲音。

“和那個人說得不一樣。”秋山和子疑惑道,“那個人說你是個很好的警察,但你明明是爸爸的朋友。”

“爸爸的朋友,應該是黑手黨才對。”

望月秋彥逐漸跟上她的思路,大致猜到她的話和松田他們在查的那個案子有關:“你把照片的事告訴你爸爸了?”

秋山和子:“沒有。”

“為什麽?”

秋山和子局促地抿了抿嘴。

望月秋彥注意到她的拳頭握緊。雖然是被秋山秀人當做搬家借口的存在,但秋山和子并不受寵,她的母親在兩年前變得神志不清,被秋山秀人随手扔在療養院的哪個角落。小姑娘很早之前就查出來癌症,錢大把大把地花,卻還是命不久矣。

事實上可以請一些異能技師來操刀,但和子在秋山秀人的眼中并沒有那樣的價值。森鷗外以前和他提起這件事時,還裝模作樣地表達過惋惜。

什麽愛麗絲要是生病了他才不會這樣,望月秋彥在旁邊委婉地提醒他,愛麗絲是他的異能,不是真的小孩。

和子已經很久沒有剪過指甲了。她碰不到尖銳的東西,也沒有人真的管她。

尖銳的指甲随着手指收緊的動作紮進肉裏,望月秋彥又看了一會,伸手将她的手指掰開。

秋山和子愣了下,表情空白幾秒。

她看着望月秋彥的手,又仿佛回到了兩年前那個血色的下午。

父親說他的生意陷入了麻煩,希望她能将一個警察帶到家中,讓他和那個警察好好談談。

秋山和子不明白為什麽,但她想得到父親的喜愛,在傭人的鼓勵下還是努力地做了。

一開始很順利。

她很喜歡那個警察哥哥,因為只有他會和自己說話。他還給她編了帽子,秋山和子很喜歡,每天戴在頭上。

直到有一天,和子回家時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秋山和子抱着她的小熊,敲了敲書房的門。

血濺到她的臉上,警察哥哥咧着嘴,朝她努力露出個笑,讓她不要看。

可秋山和子站在原地,還是看完了全程。

她的父親舉着小刀,一刀一刀地紮進那個警察的身體,臉上兩刀,脖子一刀,胸口三刀……甚至連手筋腳筋都挑斷了,洩憤般地又紮了好幾刀。

姍姍來遲的母親保持沉默,習慣地為父親更衣,然後處理屍體。

【“……你不應該在和子面前這麽做。”】

她的母親嗫嚅着,處理到一半,鼓起勇氣說出一句。

本來平複下心情的父親又變得生氣。

他打了母親很久,罵她什麽用也沒有,還生了個賠錢的女兒。

秋山和子那時就蹲在一邊,注視着地上的屍體。母親不知道,父親也不知道,秋山和子從屍體上摸走了那張照片,小心地藏在口袋裏。

那天以後,母親就瘋了。

“因為爸爸也會殺了你。”秋山和子猶豫許久,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你陪我去玩,我就把照片給你。”

真是完全不合格的談判。

望月秋彥注視着她緊張的表情,開始思考這句話的可信度。不知道傻瓜鳥找到的照片是不是同一張,如果不是,那照片留着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

“下次開條件前,臉上要自信些,”望月秋彥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褶皺,“對待會見到的人保密,我就答應你。”

秋山和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即便秋山秀人不喜歡她,也不願意讓她亂跑,畢竟女兒一句“爸爸不讓我治療”,就會毀掉他苦心經營的名聲。

但望月秋彥不一樣。

早在望月秋彥被送出會所時,秋山和子就在樓上觀察了很久。

爸爸看這個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聽說她想出去找望月秋彥玩時,爸爸甚至還難得用正眼看了她幾秒。

【“要在望月先生面前多說我的好話,懂了嗎?”】

和老師教的不一樣。

爸爸落在頭上的手并不溫暖,秋山和子覺得那又涼又痛,一點也不美好。

“要去玩過山車!”秋山和子說。

“嗯。”

“還有滑雪!”

“知道了。”

于是中原中也來和望月秋彥會和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們的輔佐官左手提着袋子,右手牽着從沒見過的小孩,光從表情看,不像是主動拐來的,倒像是被纏上的。

中原中也皺眉:“……你粉絲?”

“秋山家的小小姐。”望月秋彥稱呼,将東西放進後備箱,然後一把撈起蹦蹦跳跳的和子,給她在車的後座系好了安全帶。

小姑娘沒什麽重量,可能還沒夢野久作一半重。

“抱歉。”望月秋彥關上車門,問一旁沉默的中原中也,“她說要去坐過山車,你要一起去嗎?”

中原中也不明白他怎麽就突然答應個小孩的請求了。

“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中原中也問。

“是吧。”望月秋彥的回答模棱兩可,“你要是不感興趣,可以……”

“走了。”出乎望月秋彥的預料,中原中也自覺拉開了車門,“誰知道他們搞什麽鬼,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待着。”

望月秋彥難以置信。

比起滑雪,他還特地先挑了過山車。畢竟中原中也這種摩托往天上騎,完全不尊重重力的人,一看就對過山車不感興趣。

“……過山車能有什麽危險。”望月秋彥默默說,“難道還有犯罪分子玩這種幼稚的游戲麽。”

中原中也按着帽子,不解地看他:“你不就是?”

望月秋彥深吸一口氣,有點繃不住了。

可秋山和子的眼珠子轉啊轉,忍不住問:“你們在吵架?”

中原中也看他一眼,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子保持警惕:“沒有。”

秋山和子:“那怎麽像躲着對方一樣?”

中原中也哽住,他生怕被望月秋彥發現自己的心思,立即否認:“你看錯了。”

望月秋彥握着方向盤,嘲笑:“哈哈,中也你竟然被小孩子看穿了嗎。”

秋山和子:“望月先生也躲着對方。”

“……”望月秋彥皮笑肉不笑。

“你躲着我?”中原中也奇怪地看向旁邊的青年,“什麽時候?”

“小孩子看錯了。”望月秋彥引用中原中也剛才的措辭。

中原中也很敏銳,眉間的皺痕加深,又問:“因為昨天的事?”

“……”這人怎麽比太宰還危險。

望月秋彥面無表情,不是很想回答:“你先告訴你躲我的原因,我就告訴你我的原因。”

中原中也語塞,當然不可能把自己喜歡他這件事說出來。

“你們好像情侶噢。”秋山和子的眼睛滴溜溜的,冷不丁地說出一句,“管家婆婆說,爸爸媽媽以前的感情也很好。”

“是同伴啦。”望月秋彥接話,目不轉睛地看路,“中也可聽不得這話。況且他還是未成年,我才不會迫害未成年。”

中原中也很想說這種事和年齡有什麽關系,但他還是忍住了。少年的眸色深沉,钴藍色的眼裏折射出寶石般的銳意。

越是遭受道德的譴責,中原中也對望月秋彥的情感就越是強烈。

他甚至夢到了傻瓜鳥和望月在一起的畫面,中原中也想起,以前望月撐着腦袋小憩時,傻瓜鳥就總是待在一邊,盯着他的嘴唇看。望月秋彥一睜眼,傻瓜鳥就立即捂着臉把頭扭到一邊。

中原中也那時還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現在仔細一想,大概是傻瓜鳥想偷偷親人家。

然後中原中也就會去想,傻瓜鳥真的親過他嗎?是在他加入旗會前,還是旗會後?

望月知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有沒有答應和傻瓜鳥交往——還在擂缽街的時候,中原中也聽[羊]的人說過好幾次,黑手黨那種喜歡把東西占為己有的存在,是不一定需要交往的步驟的。

他們有很多伴侶,甚至不一定需要感情,

這種奇怪的念頭,發展到後來,甚至變成了太宰會不會也對望月做過什麽。

畢竟太宰治認識對方比他早得多,中原中也見過太宰治審訊人的畫面,完全有相信他能讓人無知無覺地昏迷的理由。

太宰治有道德嗎?他要是有道德,中原中也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中原中也閉眼,更加唾棄自己。

“未成年就不可以?”秋山和子懵懂地問,“我以為只有警察才會管法律規定,黑手黨都是想要什麽直接搶,把法律踩在腳底下的。”

望月秋彥遠目,更加懷念在上個世界的生活。

真好啊。

可以随意開槍耶。

不會因為踩死螞蟻被扣積分耶。

望月秋彥面無表情地下車,在售票員裏那買了票。

“身體可以嗎?”去排隊前,望月秋彥問,“秋山小小姐,你要是出事了,你爸爸可是會找我麻煩的。”

“爸爸只會很高興,才不會找你麻煩。”秋山和子小聲反駁。

她不容抗拒地把手上的玩偶塞進望月秋彥的懷裏,然後抓住過山車座位上的護欄。

望月秋彥低頭,又在小熊上看到了那個奇怪的月亮标志。

看來松田陣平他們的查案方向是對的。很久以前,還在警校的時候,谷口湊也在他的圍巾上織過類似的圖案。

望月秋彥覺得他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過山車啓動了。輪椅滑過鐵軌時,可以聽到清脆的聲響。耳邊的風越來越大,秋山和子一低頭,就可以看到腳下縮小的景物。

建築物很渺小,樹也很渺小。

最渺小的是人。

秋山和子的心跳加速,下意識地去拉頭頂上的帽子。幾次化療以後,她的腦袋光禿禿的,眉毛也掉了很多,爸爸說看到她就煩。

可在那之前,輕輕的力道落在了她的頭頂。

秋山和子擡眼,發現望月秋彥沒有看她。

黑手黨的容貌昳麗,金色的眼睛沒有什麽感情,像谷口警官和她說的那樣,似是深秋裏的落葉,又似是高懸在天上的繁星。

【“我的願望?”】意氣風發的警官想了想,那時也是這樣伸手按在她的頭頂,【“我的願望,是和他一起完成震驚世界的大案子。”】

【“誰讓他說我總是婆婆媽媽的,這樣一來,就算他看不起我,我們的名字也會一起被世人知曉。——哈哈,不過那不可能吧。”】

谷口警官沒說望月秋彥的名字,只是神神秘秘地對她眨了眨眼。

【“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上人,正在不知道的地方,為了社會的治安努力着呢。”】

【“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他也一定會發現我死亡的真相。”】

望月秋彥的嗓音很輕,發覺她的目光,不太在意地瞥她一眼:“你安心吧,帽子不會掉的。”

秋山和子眨了眨眼,還是在看他。

就是在這一瞬間,她認定望月秋彥和谷口警官說的一樣,是個很好的警察。

因為他的手暖暖的,和爸爸的不同,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會恐懼,也不會發抖。

“黑手黨先生。”秋山和子回頭,突然對另一邊的中原中也說,“如果望月先生有天騙了你,你一定要原諒他哦。”

中原中也一臉莫名其妙:“他騙我什麽?”

秋山和子:“反正你就原諒他嘛。”

生怕秋山和子說漏嘴,望月秋彥微笑,擡手把她往自己這裏拎了點:“我才是帶你來玩的,不可以偏心別人。”

風把小姑娘的辮子吹得高高的。

秋山和子張開雙手,在過山車到達最高點時高興地笑出了聲。

“再高一點,我就可以去到天堂啦!”

[秋山和子心動值+2]

中原中也看看她,又看看滿臉寫着[你真麻煩],但還是好好摁住了對方望月秋彥,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小時候以為的家庭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是種奇妙的感覺。

人在一些奇妙的場合,就是會沒有理由地感到幸福。

等到過山車停穩,看着望月秋彥把人抱下車,中原中也這才接起部下的電話。

也不是什麽工作都要等到他回去才處理,中原中也已經适應了現在的工作強度,也學着望月秋彥利用碎片化的時間完成任務。

但這次從電話裏傳來的并不是他部下的聲音,某人顯然已經得知自己的死對頭究竟是去哪裏出差。中原中也猜測他是從自己的部下嘴裏撬出來的,也可能是自己推測出來的。

太宰治的聲音輕快,仔細一聽卻有種涼嗖嗖的意味。

“望月君呢?”

“在旁邊。”

“旁邊?”

“拎着個小孩,給她買冰淇淋。”

“哦。”遠在橫濱的太宰治停頓了一下。

他坐在中原中也辦公室的椅子上,轉了個圈,手上轉着鋼筆,旁邊是不敢擡頭的黑蜥蜴。

“中也。一家三口,公費約會。”

中原中也聽到他這樣微笑着問。

“你很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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