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畫像

第5章 畫像

謝群溫要回天界了，按照莫陳所說不管經過了什麽雲野始終是要死在他的手裏的，大概也猜到了雲野是他的眼睛所化，那麽倒不如回天界修養方便些。

謝群溫告訴雲野這個消息時，雲野正在打理着他的捕獸機關，關于和謝群溫一起走的事情他很茫然，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謝群溫，又呆愣愣地看了一眼在腳邊酣睡的黑仔。

他很猶豫，謝群溫也沒有催他做回答，如果雲野堅持留在凡間，謝群溫便留下一縷神魂照應，等到他不得不殺雲野的時候再來凡間。

因為這件事，雲野也不如往日活潑，莫陳留了下來，雲野将雜物房收拾了才勉強給出一個讓莫陳休息的地方。

山間的霧氣彌漫，往往要日頭出來好一會兒這些山岚才會散去，春天也來了，白梅樹抽了新芽，時時有小雀在葉間穿梭。

黑仔很喜歡呆在樹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小雀，想要将它們捉下來，謝群溫也坐在樹下煮新茶，和莫陳聊些雲野聽不懂的話。

他養的小雞早就長大，為了給謝群溫補身子吃完了，雞棚裏空蕩蕩的，雲野原來還打算在等天氣暖和一點就再去抱一窩新的雞苗回來，但現在謝群溫問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神仙住的地方。

仙界也會和凡間一樣有山頭嗎？

他還能聞到野白梅的香氣嗎？

去了神仙住的地方，以後他後悔了謝群溫會帶他回人間嗎？

……

他夜裏總是思索着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他卻不敢去問想要帶他走的人，住在另外一個山頭的野道士成日坐着飛升成仙的夢，要是謝群溫對他說這樣的話，道士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今夜夢中很不安穩，他夢到了一些很久沒有夢到的事情，雲端站着一個着勁袍腰間橫劍的人，染了血的劍穗在身側晃蕩，他轉過頭來，雲野看不清他的臉，唯一顯露出的只有那一雙失神無光的眼眸。

夜半山風起，謝群溫聽到了雲野小聲的泣音，莫陳收斂了生息和謝群溫一同站在房門外，聽到雲野聲聲地喊着謝群溫。

莫陳閉眼入了雲野的夢境，一雙帶着金光的眼睛從雲端掉落，謝群溫俯身想要撈回來，卻堪堪從他的指尖擦過，然後渾身再也沒有一點的氣力支撐住他，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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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真就是謝群溫的眼睛了，莫陳睜開眼：“反正結局都是死在你的手裏，不如現在動手省去許多事端。”

謝群溫搖頭，扯了扯從肩頭滑落的袍子，黑發柔順地垂在臉側，淡色的嘴唇開開合合：“因果不可亂。”

他說的還是雲野救他一命，他需得還雲野恩情的事，從與謝群溫相識起，莫陳便認為這個人過于的“迂腐”，道理一套一套的，絕不允許有損自己的道心。

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反正他都是你的東西，自己還自己的恩情，何苦來哉。”

這樣的話莫陳不止說過一次了，謝群溫耳朵也聽得起繭子，他瞥了莫陳一眼不應話。

沒人知道謝群溫的來處，他的名字在天界是很獨特的，各仙有各仙的名號，偏他是有名有姓都俗家名字，也無人可知謝群溫為什麽要修無情道這麽絕的一條路，且在這條路上的決心從未被任何事情撼動分毫。

雲野的啜泣聲漸歇，兩位仙人也各自回了房，再無第三人知道他們今夜的談話，第二天依舊是平淡的日子。

昨晚睡不好，雲野很早就起來了，夢中的場景他又模糊了，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他做着這個夢，醒來就會忘記。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會才輕手輕腳地起床，燒火做飯，不多時謝群溫也起來了，他來幫忙洗菜。

白米下鍋，熱騰騰的粥端上桌莫陳才出現。

因着謝群溫的關系雲野沒那麽怕莫陳了，卻仍舊是不太願意親近他，莫陳主動對着雲野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大爺一樣坐下就開始吃飯。

吃過飯留莫陳在竈房洗碗，雲野蹭在謝群溫身邊和他說話：“我要下山一趟。”

“嗯？”他們一個冬天都沒有下山，雲野現在提起來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很快謝群溫就點頭，“好，錢夠嗎？”

胸口的銀子沉甸甸的，他笑道：“夠的夠的。”

黑仔留在山上，雲野一個人背着背簍下山了，林間光影斑斓，落在他亮晶晶的眼裏。

越往下走離凡塵越近，被凍了一冬的叫賣聲撞進雲野的耳朵，圍繞着小鎮的河流在天地間緩緩地滑過，路邊的野花比山上開得更早，雲野掐了一朵細細嗅聞。

他帶來了所有的錢財，走進一家筆墨鋪子。

夥計看他背着個背篼來，不想說書生的打扮，有些疑惑地問他小客人需要什麽。

“什麽？”夥計有些愣住了。

雲野好脾氣地重複了一邊：“這裏可以給人畫像嗎？”

“有是有，不過可不便宜呢……”

不等夥計說完，雲野眉眼彎彎，他松了一口氣般：“太好了，我帶了錢來，大抵……大抵是夠的。”

他說着，便把自己所有的家當都掏出來擱在了櫃臺上，真不少呢，夥計替他收攏好錢財放到雲野的手中，帶着他往後面走。

“有很多式樣可選，有小像，半身，全身呢，衣飾也可以按照你喜歡的來畫……”

雲野聽則他絮絮叨叨地講話，終于來到了畫像的地方，他放下背簍，腦袋發昏：“那我的錢夠畫什麽呢？”

夥計轉過頭來看他，還未及冠的少年郎，頭發半披半紮，用一紅繩绾來個小髻，眼睛如貓一樣的圓，眼尾微勾，唇紅齒白，鼻頭圓潤高挺。

畫師此刻也走進來了：“這是哪裏來的小仙童啊？”

家裏住着兩位真神仙，雲野不敢應答這句玩笑話，連連擺手搖頭。

“那就畫小仙童好麽？”

雲野羞赫，他想說随便畫畫把他的樣子畫下來就是了，可畫師說：“畫像嘛……就是該畫自己最是好看的樣子。”

謝群溫要回到天上，也就是說他的眼睛該要治好了，而他是凡人，和無盡壽命的仙相比他很快就會老去，對謝群溫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他該怎麽對謝群溫說他的情誼呢，那便什麽都不說，他早已決定好了，待謝群溫眼睛一醫好他便回到自己的周敬山。

【作者有話說】

沒更新的這幾天一個是因為感冒了，一個是沒有大綱不知道咋寫（不想隐瞞自己沒有大綱這件事Orz），但現在有大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