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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獨發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慕錦钰生氣了半天。

抑制不住的生氣。他才剛成親,與寧環連圓房都沒有,并不想出門打什麽仗。自己媳婦兒都沒碰,死了之後說不定就成別人的媳婦兒了。

慕錦钰讨厭被人支配,無論是被支配着娶了寧環,還是被支配出去打仗。

寧環還在睡着,且面對着慕錦钰睡覺,他天生就懶洋洋的,從來都不願意動,給寧環個枕頭就能睡着。慕錦钰擡手摸了摸寧環的臉,對方低喃一聲,輕輕的推開慕錦钰的手,翻了個身正面躺下。

慕錦钰看到寧環身前的衣物散開了,一片細膩的肌膚如新雪般純粹,薄薄的肌肉包裹纖細修長的骨架。少年的身形單薄又幹淨,帶着些許誘惑。

哪怕慕錦钰沒有碰過女人,沒有見過女人的身體,他也知道兩者之間的區別。

他下意識的想摸一摸寧環這片雪白的皮肉,看着手感就極好,沉默片刻後卻打住了。他當初親口說,就算是死他也不碰寧環一下的。也不知當時他的腦子怎麽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慕錦钰腦海中亂糟糟的,閉上眼睛是寧環的冰肌玉骨,睜開眼睛又出現幻覺,總覺得寧環在自己面前晃蕩,他失魂落魄走了出去。幸好今天不上早朝,阿喜嘿嘿一笑:“殿下喝杯茶醒醒神吧。”

慕錦钰皺着眉頭接了過來,發現阿喜給了自己一個木碗。

阿喜道:“這是太子妃娘娘讓換的,他說以後殿下要用木碗吃飯喝水。”

慕錦钰怒火中燒:“孤憑什麽要聽他的?拿瓷的來!”

兩人睡了這麽多天,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寧環的真實身份。對方是敵是友,待在他身邊為了什麽,他通通都不知道。

阿喜道:“您如果再摔了太子妃的東西,太子妃肯定會讓人把奴才的嘴巴打爛。”

慕錦钰脾氣不小,這兩天摔了寧環不少東西,有的是突然想起來不高興的事情随手砸了,有的是不小心弄地上摔了。尋常摔了就摔了,但寧環喜歡用一整套的,少一只勺子一個盤子都算殘缺,殘缺之後寧環就不喜歡了。

阿喜又提醒了慕錦钰一下:“大前天早上您被粥燙到打碎了一個青花螭龍碗,中午又不小心把太子妃的掐絲琺琅袖爐扔到了水缸裏,前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生氣,吃飯時折斷了一雙象牙筷,太子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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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錦钰更氣了。

他是太子,阿喜是他身邊頭號狗腿子,慕錦钰沾了多少血,阿喜手上就有多少人命。雖然阿喜看着平平無奇甚至有點膽怯醜陋,實際上卻是個有點本事的高手。

眼下阿喜居然對自己說,他怕太子妃讓人打他嘴巴?就因為自己打碎了太子妃幾只碗?阿喜的出息呢?

阿喜知道慕錦钰很可怕,但不曉得為什麽,阿喜在太子妃面前同樣擡不起頭。而且阿喜能夠看出來慕錦钰很喜歡太子妃。

慕錦钰道:“他讓人打你嘴巴,又不打我的,關我什麽事?”

阿喜沉默一下:“您可能再也吃不上這裏的飯了,太子妃的碗都被您打碎了,還吃什麽飯?他不給您飯吃。”

慕錦钰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他冷哼一聲:“出門。”

阿喜一頭霧水:“早膳還沒用,您要去哪裏?”

“青樓。”慕錦钰咬牙切齒的道,“爺要逛窯子,把青樓的碗都砸了。”

阿喜道:“那您也要吃早膳,奴才剛剛聽疊青姐姐說,今天早上做了特別好吃的。”

慕錦钰冷哼一聲:“如今出門也太早了,說不定都沒有開門。罷了,孤用過早膳再去。”

這邊疊青端着一盆子水往裏面進去,兩個丫鬟都在說話,倒也沒有注意到太子殿下在這裏。

疊青驚奇的道:“咱們小姐這兩個月是不是沒有來月事。”

另一個丫鬟道:“這個我不清楚,疊青姐姐不是最了解小姐的麽?”

疊青嘆了口氣道:“小姐不喜歡旁人近身伺候的,不過太子殿下每日都睡在這梨雪堂,小姐說不定有了。”

慕錦钰瞠目結舌,有了,有什麽了?

丫鬟與疊青齊齊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話:“太子和小姐長得都好,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慕錦钰沉默了半晌。

他是和寧環天天睡覺,可他正人君子,恪守承諾,迄今為止還沒有碰過寧環一根手指頭。

之後他又問了阿喜一句:“月事是什麽東西?”

阿喜也不知道啊,阿喜從小進宮就被閹了,壓根不了解女人。再說,許多成了親的男人也不一定知道這件事情。

阿喜茫然:“奴才回頭查一查吧,眼下琢磨着應該和懷孕有關。”

慕錦钰揮揮手讓阿喜下去了。

吃飯的時候慕錦钰才發現寧環今天讓用的餐具都是竹制的。

他幾口吃了一個剪花饅頭,又喝了一碗梁米淡粥,趕緊站起來:“孤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晚上再回來,你記得給孤留門不要一個人就睡了。”

離開的時候,慕錦钰看都沒看寧環一眼。

他看到寧環之後,總忍不住去想寧環清晨睡覺時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越想越覺得心煩氣躁,整個人都不自在了起來。

可惡,寧環為什麽長這麽白?

寧環喝了一盞茶,他在窗邊坐着翻了翻賬本,突然對疊青道:“我今天出去一趟,你找身男裝穿上。”

疊青趕緊下去了。

李嬷嬷給做的幾套衣服都壓在了箱子裏,寧環換上了。

疊青進來之後被吓了一跳,她怕裝的不像男的還用草木灰把自己手臉給塗黑了,但擡眼看一看寧環,疊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衣少年緩緩回頭,墨發盡束,一張雪色玉面宛若工筆描畫般精巧絕倫,淺淡冰冷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愫,下巴始終微微擡起,給人高傲矜貴不可攀附的感覺。只這一眼,美色無邊。

往下去看,寧環素白錦袍上暗暗銀紋流轉,玉帶束了纖瘦腰身,明明外面冰天雪地,冬天裏四處都是一片孤寂,疊青卻仿佛看到了一樹一樹的梨花開放。

小姐還是原本的小姐,五官容貌都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氣質也沒有改變。不知道為什麽,疊青卻覺得小姐像個小少爺。

而且還是傾國傾城的小少爺。

寧環一展手中折扇,折扇的扇骨是白玉,他的手卻比白玉還要皎潔,扇面上是潑墨荷葉,扇尾墜着小小一枚清透的玉石,略有些許風雅的味道。

“走吧。”寧環道,“我要看看京城裏的幾個鋪子。”

疊青緊張的都不會說話了,趕緊跟在寧環的身後。

寧環畏寒,但他的披風幾乎都是女子所用樣式,所以出門也沒有披上。

冬天裏的扇子自然當擺設用的,寧環又藏在了袖中,手中拿了一個紫銅浮雕松鶴手爐,因為他常用的琺琅掐絲手爐被慕錦钰給糟蹋沒了。

從前寧環不管家裏的産業,也不管官場上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

寧環生下來什麽都有,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唾手可得,他一出生就被皇帝抱在了懷中,皇帝為了拉攏寧環的父親,還說要認寧環為幹兒子。

因為無所求,他最大的樂趣便是一個人安靜歇着。

眼下生活狀況遠遠不如從前,寧環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畢竟身邊不僅沒有祖母和兄長,還跟了個吃飯都會突然摔碗的暴躁有病太子。

這些鋪子在寧環看來很不滿意,都需要整頓一下。

翻看翻看賬本,從最後一家當鋪裏出來,寧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棟酒樓。

他眯了眯眼。

疊青出來過幾次,對這些還算了解,她對寧環道:“這是義康樓,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聽說裏面茶點不錯,說書的先生嘴巴也挺厲害,您進去坐坐?”

這棟酒樓的名字并不陌生。這是慕錦钰的,京城很多産業背後都有貴人撐腰,也有不少知道這是慕錦钰的酒樓。許多官員或者纨绔都會在裏面喝杯酒談談事情,在這兒打聽一些消息或者散播一些消息都十分方便。

另外還有些地方也是慕錦钰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寥寥無幾了,幾乎都是慕錦钰的心腹。

一個是春風閣,一個是醉花樓。聽名字就知道是煙花場地,春風樓裏幾乎都是小倌,醉花樓裏都是女子。

京城秦樓楚館衆多,這兩個之所以有一席之地是因為裏面的人全都賣藝不賣身,而且價格奇高,聽一首曲子都要兩三兩銀子。

據說兩家背後的老板是同一個,是有門派依附的江湖人士,如果給的錢夠多,還能看到這些小倌或者姑娘舞劍。

寧環卻知道,背後的老板聽從于慕錦钰,這也是慕錦钰後期和手下密謀造反時讨論事情的場所。

“不去。”寧環對說書先生不感興趣,他淡淡的道,“去醉花樓吧,我喝杯茶歇息一下。”

疊青:“好的。”

走了一會兒,疊青終于反應過來了,她結結巴巴的道:“醉……醉……醉花樓?這是大爺們尋歡作樂的地兒吧?”

所有人都只賣藝不賣身,卻能在京城裏有一席之地,想必姑娘們琴棋書畫歌舞都樣樣精通。

寧環也是喜歡聽曲兒的,從前家裏就養着一群伶人,明月樓的頭牌也常常到寧府給寧家小公子彈琴。一開始寧環幾個哥哥還擔心寧環的身子會被她們折騰得更虛,後來知道寧環連她們的手都不碰,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他們又對弟弟的清心寡欲痛心疾首了一番。

兩刻鐘後,醉花樓身價最高的盈盈姑娘坐在寧環的對面,因為從未見過這般清雅有仙氣的公子,所以忍不住多看寧環一眼——此等美色,倒是罕見。

寧環望着暖閣外光禿禿的梧桐樹,倒了一杯茶:“彈一曲《春曉吟》吧。”

盈盈姑娘應了一句:“是。”

這是最好的包廂,但包廂不隔音,隔壁應該也是最好的包廂,裏面卻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應該是花瓶什麽的被打碎了,之後一群人烏泱泱的出來。

阿喜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都走,都走,太子殿下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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