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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獨發

郎延被寧環的态度弄得十分尴尬。

他其實是帶郎馥找太子慕錦钰的,可太子豈是他們随意能看到的?軍營和衙門裏見不到,就只能來太子府中,太子府被太子妃一手遮天,他們想見太子,就必須得過太子妃這一關。

郎延想過殺了太子妃,刺客或者毒殺之類的,然後讓郎馥去當正妃。

郎馥雖是外族女子,如果得了太子歡心,不是不能當正妃,大洛先前便有這種先例。問題是一場大火燒空了郎延好多東西,他沒有足夠的財力在京城做太多的事情。

處處都要用到錢,郎延和他的手下如今最缺錢。

只能想法子把郎馥先弄到慕錦钰眼前來,讓慕錦钰愛上郎馥了。

皇帝那邊倒是不擔心,只是一句賜婚的話語罷了。郎延想着這邊完全拿下了,再去皇帝面前游說。

倘若皇帝下旨,素來桀骜的太子抗旨不遵,冬沃國就丢臉丢大發了。

眼下郎延心底比這秋天的雨還要冰涼。他勉強笑了笑,對寧環道:“小王常常聽說貴國有七出之條,不知是哪七出?”

寧環瑩白的手指貼着溫暖的琺琅手爐,唇畔笑意冰冷:“我不知,三王子講一講?”

“《大戴禮記》中說,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郎延微笑着道,“太子妃妒性若大,可是犯了七出。”

“哦?”

疊青等丫鬟帶着人過來了,石椅上鋪了一層狐貍皮,又放了厚厚的墊子,最後放下一個軟枕。

如此做派郎延還從未見過。

寧環坐了下來,等茶水放好,他沏了一杯茶:“你要代太子休了本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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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寧環笑意收斂,玉白面容驀然冷了,眸中也是一片冰寒,明明聲音仍舊是清淡的,卻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既然不敢,那你說出來又有什麽意思?”

郎延聽說大洛朝的世家貴女出嫁後多多少少會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大度的當家主母氣派來,哪怕實際上勾心鬥角,至少不能表面上流露出妒意讓人看見。

眼下寧環卻直白的告訴他,他容不下郎馥公主,郎馥在他手中不會有好日子。

郎馥雖然是個傻子,但在寧環與郎延來回交談之間,發覺了這是名讓自己王兄都忌憚的人物。

郎延也沒有在寧環手下讨得了任何好處。

寧環道:“公主去外頭跪着吧,楚何,把她押下去。疊青,準備棋盤,郎延王子會不會下棋?本宮覺得無聊,不如陪本宮下一兩局。”

郎延棋藝高超,他接觸中原文化時,最先學的就是下棋,在這方面可以說是一個高手。

郎馥還想嚷嚷,被郎延一記眼刀過去鎮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她強行被按在了亭外的冰涼石子路上,地上積水還很多,跪下去便覺得膝蓋一股透心涼意。

寧環淡淡的道:“公主可知在大洛朝,妻和妾的區別?”

郎馥不甘的道:“不知。”

寧環捏了一枚黑子:“在大洛妻是配偶亦是內助,在這太子府裏,太子主外本宮便主內,太子若對本宮好,便是敬重,理所應當,過分寵愛正妻會被人贊揚舉案齊眉伉俪情深。妾是奴婢,役使如女奴,言得接見君子而不得伉俪,太子若對妾好便是施舍,若是寵妾滅妻則會被人诟病。”

郎馥心中更氣,她本來就不是要當妾的,她是想把寧環殺了當正妻的,她堂堂公主,怎麽願意當妾。

“郎延王子,你真要送你妹妹來太子府做一名姬妾?”

郎延臉上有些挂不住,他不知道該怎麽接。倘若說“是”,根據寧環話語裏的意思,便是送一國公主當奴,可這實在丢他們冬沃國的臉。

如果說“不是”,這樁婚事便順理成章的給拒絕了。

郎延咬了咬牙,大膽的道:“太子妃是嫉妒新人麽?”

寧環笑了笑:“只是見不得自甘下賤的人罷了。有人是被命運捉弄無可奈何才成了姬妾,有人明明可奈何,卻自輕自賤選擇一條不好走的路。”

郎延便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片刻後寧環落了一子:“你輸了。”

郎延腦袋一片空白,他輸了?雖然剛剛在想着事情,可他注意力未曾從棋盤上離開,怎麽就突然輸了?郎延在棋藝上登峰造極,他下棋比打獵還厲害,已經十多年沒有輸給別人過了。

郎延勉強笑着道:“剛剛心不在焉,完全沒有注意棋盤,我們再來一局。”

寧環完全沒有和郎延客氣,又輸兩局之後,郎延的心态已經要毀了,他從來沒有敗得這麽徹底過,那天蹴鞠場上敗給慕錦钰他還沒有這麽生氣,畢竟慕錦钰是能打敗楓丹人的戰神,但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他沒有聽人說太子妃棋藝高超的。

郎延有些接受不了。

慕錦钰聽說郎延和郎馥來太子府的消息了,他怕這兩人聯手把寧環給氣病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郎馥遠遠就看到前方有人過來了,在認出是太子後心中一喜。

寧環心胸這般狹小容不得人,郎馥不信太子會任由他這般。

慕錦钰遠遠便看到寧環和郎延對坐着下棋。

郎延雖然年齡不小了,容貌算不得俊美,卻有幾分味道,人生得高大威猛,濃眉大眼五官硬挺。

慕錦钰腳步放慢了,他看到寧環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對郎延笑了笑,笑得還挺好看,本就陰鸷的面容上突然又蒙了層霜寒。

阿喜知道太子很多想法都和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看到小貓小狗覺得可愛,第一時間肯定是喂它們吃一點東西,太子如果覺得什麽東西可愛,肯定是把這樣東西活活掐死不讓別人也看見。

慕錦钰從小心理就扭曲,從沒做過什麽正常事兒,也就這一年裏看起來正常了一些。

片刻後阿喜果然聽到慕錦钰喃喃自語:“為什麽要和他下棋?”

“把他剁成肉餡,還要和他在一起嗎?”

阿喜汗毛都豎起來了。

慕錦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竭力讓自己變正常之後,才走了過去。

寧環冷淡的扯了扯唇角:“還要來一局?可本宮累了,不如放棄,就算下到天黑你也贏不了。”

郎延不肯就此認輸:“再來一局。”

寧環看他棋藝爛脾氣大,忍不住笑了一聲。

郎馥本期望着慕錦钰問自己為什麽跪在這裏,結果慕錦钰壓根沒有瞧見她,直接繞過她走到了亭子裏。

郎延被慕錦钰冰冷目光注視着,下棋的時候更加緊張,不到兩刻鐘就輸了。

他起身對慕錦钰拱了拱手:“太子。”

慕錦钰冷森森的道:“三王子來太子府有什麽事情?”

郎延看了一眼氣急敗壞跪着的郎馥,一時之間不好說出口了。

今天見識過寧環之後,他怕把郎馥送來是羊入虎口。寧環絕對不是什麽好欺負的人,倘若他有意為難,郎馥這個惹事精在他的手中絕對活不過三天,說不定郎馥到死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死的。

郎延複雜的望了寧環一眼:“只與太子妃切磋了一下棋藝。”

既然這邊不可行,郎延就只能想一想岳王那邊了。

岳王坐上皇位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楊泰是岳王一黨的人,郎延擔心自己得罪過楊泰,岳王不願意見自己。

結果他送了兩只海東青到岳王府上,對方竟然沒有拒絕,直接笑納了。

郎延瞬間有了希望。

唯一不滿的就是郎馥。郎馥想嫁給一個英雄,整個大洛只有慕錦钰符合她的要求,因為慕錦钰戰勝楓丹立下了汗馬功勞,是郎馥仰慕的戰神,而且慕錦钰長得十分俊美,整個京城都再難找出第二個如此俊美的男人。

她也見過岳王一面,岳王的容貌和慕錦钰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在郎馥眼中,慕錦钰長得像金子,岳王長得像泥巴。

郎延和郎馥一走,慕錦钰就病了。寧環半天沒有檢查出來慕錦钰得的是什麽病,有點像風寒,恹恹的躺在床上不起來。

他知道慕錦钰早年不善待自己,身上落下了病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犯了。寧環問了一下阿喜,阿喜一會兒說太子得的是相思病,一會兒說太子可能又瘋了,寧環覺得阿喜倒像是瘋了,他讓下人煮了一些甘草洩心湯喂給慕錦钰。

慕錦钰清楚自己可能是心病,就想要寧環關懷關懷他。雖然知道讓寧環一直擔心很不道德,可他就想看到寧環心裏眼裏只有自己一個人。

寧環親自喂了慕錦钰兩天湯藥,對方病來得莫名其妙,還沒有查出究竟是什麽原因突然就病走了,走得也莫名其妙,很快就成了正常人。

寧環心裏總有些不安。

吏部這邊也在打點中,慕錦钰很久之前就在吏部安插了自己的下屬,且一直在拉攏吏部官員。經過一番官員調動,一些官員從地方調來了京城,皇帝一些舊屬被貶谪到了偏遠的地方,六部都有太子的暗線,慕錦钰在兵部亦有了一席之地,他的地位也更加穩固了。

甚至皇帝一時之間都沒有看出來,太子在朝中已經織了一張稀疏的大網,這張網還在變得更密,很快就能将他的皇位給圈住。

寧環察覺到原因是在三日後了,因為他發現慕錦钰沒有打算給郎延活路,數月後郎延就算能夠順利離開京城,也會被慕錦钰埋伏在路上的兇惡下屬給亂刀砍死。

既然郎延和楊泰有仇,楊泰黨羽人員衆多,無論楊泰到時候會不會出事,都會推到他和文國公府相關的人頭上。

寧環也想和慕錦钰好好談談,他知道慕錦钰最大的病在心裏,也可以是腦子腦子有毛病,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道什麽緣故就發作了。

雖然蟹還不夠肥,太子府中已經在做了,今天晚上便做了蟹釀橙。特別大的一個橙子把頂部切去,內裏的橙子肉全部挖了,少許汁液留在其中,蟹膏蟹肉将內部盈滿,頂部蓋子再蓋上,最後再用酒和醋蒸熟。

慕錦钰知道寧環這邊的東西比宮裏的還精致,今晚天氣不錯,窗戶全部打開,月色入了室內,寧環夾了蟹肉蘸醋蘸鹽放在慕錦钰面前的盤子裏:“太子病好些了麽?”

其實已經無礙了。

慕錦钰道:“晚些時候你再檢查一下。”

蟹肉裏帶着橙子的濃郁香氣,入口的滋味鮮美。寧環喝了一口溫熱的黃酒,酒氣氤氲得臉頰微紅。

蟹肉性涼,寧環身子骨不佳,所以多喝了一些黃酒暖暖身子,沐浴過後酒意仍舊未消,慕錦钰處理公務,寧環慵懶枕在了他的腿上。

因為酒醉,寧環說話都閉着眼睛:“太子生病是不是為了引我注意?我從前只見小孩子這般。”

慕錦钰手中的筆一抖,一個墨點甩在了公文上:“胡說八道,孤才不是這種人。”

寧環突然握住他,臉頰靠近了些許:“真的不是?”

哪怕隔着衣服,慕錦钰也感覺到了寧環臉頰的柔軟觸感,他沉默片刻:“不是,孤小時候從來都沒有人關注,自然不會特意引人注意,自生自滅長大的,才不可能這麽幼稚。”

寧環擡眸:“太子沒有說謊嗎?”

慕錦钰被寧環撩撥得要死,他想捏住寧環的下巴親吻,卻被攔住了手。

寧環仍舊枕在他的腿上,微微靠着他的身體,若有若無的隔着衣服吻他。

慕錦钰被吻得渾身發熱,只好按住寧環的後腰:“孤只是不喜你對別人笑,想把你關起來。病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孤心情不好就不願意起來。”

寧環起身摟住了他的肩膀:“倘若是假的,以後不許再裝病吓我,找不到緣故的話,我會很擔心。”

慕錦钰冷哼:“這怎麽是裝病?才不是,你在誣陷孤,孤傷心透了。”

寧環揉一揉他的心口:“好些了麽?讓我瞧瞧究竟哪裏病了。”

慕錦钰處理不下公文了,就要脫下衣服讓寧環看看需要治療的究竟是哪裏,寧環卻貼在他耳邊道:“對旁人笑只是笑,對太子笑才是喜歡。”

剎那之間,慕錦钰心頭堅冰似乎融化成了潺潺春水。

太子殿下瞬間覺得自己哪裏都好了,心口和腦袋完全不疼,一點都不病了,不僅不病,還想把太子妃給就地正法。

寧環把他撩出火後,便靠在他的懷裏睡下了。

慕錦钰在寧環臉上親了親,越親越覺得寧環很香。忍了忍沒有把寧環叫醒,他看着堆積如山的公文,前兩天做的孽終究要還,這些事情還是要處理。

當太子不容易,未來當皇帝也不容易,他一定要給寧環造一個金屋犒勞一下自己。

夜色漸涼,慕錦钰把自己身上衣袍脫下來披在寧環的肩上。

寧環安穩趴在他的懷裏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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