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入冬後天氣寒冷,寧環本就畏寒,冬天待在溫暖的地方本來就容易困,一場歡愉讓他沉睡了很長時間。

慕錦钰擔心寧環長時間睡覺不吃東西身子會變虛,讓下面的人做了點吃的東西送來。他也不知道喂寧環吃些什麽好,只覺得寧環身子虧空,吃些人參鹿茸好了,正好有藩國進貢了些鹿茸補液,每天放進寧環喝的茶水米粥裏一些。

寧環半夢半醒之間被喂了些人參湯和鹿茸補劑,他自己也不知道吃的是什麽,迷迷糊糊中慕錦钰喂他什麽就吃什麽,吃完接着去睡覺。

其實寧環病愈後身子就沒那麽差了,他還能騎馬打獵,年齡又小,休息一天一夜就完全過來了。偏偏慕錦钰喂他那麽多補品,醒來後寧環總覺得自己身上發熱,氣血一直都在翻湧。

慕錦钰完全不知道,第二天仍舊讓下面的人做些滋補的過來。前段時間寧環生病讓他也有些後怕,不想讓寧環的身體更差。

寧環喝着鹿茸炖鴨湯,他覺得湯的味道很怪,嘗了兩口便不喝了,擡眼一看桌子上都是葷的,還加什麽枸杞人參,一股濃郁的藥味兒。

他知道慕錦钰的口味,慕錦钰喜歡葷食,吃肉多些,只要好吃甜的鹹的都愛,唯獨不喜歡藥膳。

如今慕錦钰突然轉了性子,全都弄些補腎的飯菜來吃,只怕那天縱-欲過度,一整晚都沒有停歇,眼下身子虧空了。

寧環知道慕錦钰近來朝事繁忙,有不少公務要處理,白天處理朝政晚上沉湎床榻只會把他給掏空,思索了一下後寧環道:“年底朝廷事情多,這段時間我們晚上分居,等過完年了你再回來睡。”

慕錦钰拒絕:“絕對不行,孤晚上必須抱着你,不然睡不着覺,第二天就沒有精神辦朝廷差事了。”

寧環讓丫鬟盛了一碗白粥,喝完後還是覺得口中一股鹿茸的腥甜氣,可白粥幹幹淨淨,看不到鹿茸的影子。

無論明君還是昏君,都不是生下來就會當皇帝,慕錦钰監國理政這段時間也發覺了不少難題,大洛朝開國百年,當今皇帝又昏庸懶散,內部積累了不少的憂患需要解決。

成為皇帝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會用人,任用各種各樣的人才,慕錦钰在朝中有不少追随者,這些人都為他所用給他出謀劃策。

寧環名冊上标記過的一些官員陸陸續續被慕錦钰提拔起來,在朝中各部為他效力,數年之後慕錦钰會看到成效。朝中有官官相護的習氣,下面的官員也會給上級送禮,只看考核來任用遠遠不夠,寧環對人的考察來源于百姓、家仆、下級和同僚,更加全面一些,在做這些的時候他廢了不少心力。

晚上慕錦钰在燈下處理政務,寧環在旁邊看着閑書。

哪怕精力充沛,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怠倦,慕錦钰手中的毛筆蘸了墨水:“當皇帝也不容易,還是話本裏的皇帝輕松,天天抱着美人花前月下。”

寧環眼睛也不擡,漫不經心的應對慕錦钰的抱怨:“還沒穿上龍袍,太子就想以後的事情了。”

慕錦钰冷哼一聲:“孤已經讓人制龍袍冕旒了,這是早晚的事情。”

他已經可以在京城裏橫着走了,皇帝還癡心妄想着拿睿王沈家來左右自己,孰不知皇帝身邊的心腹暗衛都倒戈了。

寧環做事會留一線生機,能不見血就不見血,慕錦钰心狠手辣喜歡斬草除根,寧環喜歡曲折迂回的前進,慕錦钰喜歡直截了當,他各方面與寧環都相反,性情不像寧環這般沉穩。

“龍袍?”寧環皺眉,“他當了皇帝那麽多年,自然有他的本事,這件事情傳到了他的耳朵裏又是一場禍事。”

“他已經知道了。”慕錦钰道,“今天聽說後被氣得病更重了,孤就是存心氣他。”

慕錦钰本來就是睚眦必報的人,幼年和少年時期在皇帝手中受了那麽多委屈,又險些被氣瘋,現在當然要一一還回來。

無論皇帝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心裏對皇帝都只有憎恨。

他知道寧環行事小心,平時想的又太多,慕錦钰有時候都懷疑寧環身體孱弱是因為心事太多了。

但他明白寧環處心積慮為自己着想,這一輩子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全心全意喜歡自己。

慕錦钰被奏折氣到了,他把折子一扔:“一群廢物,孤明天全砍了他們腦袋!”

寧環看了看折子,原來朝廷押送的一批糧食被亂匪給劫了。

認真看了來龍去脈後,寧環正要說官兵內部有問題,慕錦钰冷笑着開口:“一群蠹蟲,巡撫蠢得要死看不出問題就在他們裏面,殺了倒是便宜他了,孤等他做完這個差事就貶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開荒。”

寧環勾唇:“太子如今冷靜許多,确實有天子風範了。”

阿喜過來送茶,慕錦钰喝的是白茶,寧環睡眠不好便喝些養神的茶湯,他覺得茶湯裏一股鹿茸的味道,忍不住問了阿喜一句:“什麽茶?”

阿喜看慕錦钰一眼,之後低頭對寧環道:“補身子的,您放心喝吧。”

寧環嘗了一口,嘗起來味道還可以,他正好覺得口渴,便将這盞茶喝完了。

慕錦钰繼續處理朝政,寧環喝完後覺得燥熱,行宮裏太暖了,他坐的榻上又鋪着厚厚的一層熊皮,一時間出了些汗。

寧環将外衣脫了,随手抓了個枕頭過來。慕錦钰把枕頭給他扔了:“你睡孤懷裏多好,要什麽枕頭,過來。”

寧環靠在了慕錦钰的懷裏,眼睛輕輕阖上了:“我睡一會兒,太子困了就把我抱回去,別叫醒我。”

半個時辰後慕錦钰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他低頭吻了一下寧環的唇角,寧環半睡半醒之間居然捧住了他的臉與他接吻。

慕錦钰愣了一下。

寧環很少做夢,從來都沒有做過春意朦胧的美夢,今天不知怎麽了渾身都熱,他已經熱了好多天,自己沒怎麽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夢中慕錦钰身體欺來,對方難得的溫柔和緩,寧環有些情動。

朦朦胧胧睜開眼睛,慕錦钰低頭咬着寧環的耳廓:“喜歡孤麽?”

寧環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半褪依靠在對方懷中,對他而言,這次夢境朦胧而真實。

春水漲滿河岸。

慕錦钰覺得寧環就是水做的。

寧環修長脖頸線條優美,墨發散亂在皮草之上,與慕錦钰的長發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淺淡漂亮的瞳孔略有些渙散,整個人猶處于失神之中,不知道是現實還是虛幻。

良久之後,寧環纖長漆黑的眼睫毛輕輕動了動,因為眼睫與頭發實在太黑,襯得他的肌膚如融化中的雪山。

慕錦钰揉着他的長發,指腹又移過去摩挲寧環的喉結,最後擡了寧環尖尖的下巴:“又要暈過去了?怎麽不說話?”

哪怕寧環久久不開口,慕錦钰仍舊覺得心滿意足,他嗅着寧環身上的味道,寧環一直都是很幹淨的檀香和蓮花氣息,整個人似乎不染俗世氣息,就像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般。

眼下身體內外都是慕錦钰的味道。寧環神游天外,不知道夢醒還是夢中,身上熱意減了少許,無力攀住了慕錦钰寬闊的肩膀。

慕錦钰此時此刻尤為疼愛寧環,想把他揉進自己的骨頭裏。

但他并沒有安全感,哪怕寧環正屬于他,也會随時擔心寧環不存在了,擔心對方莫名其妙的離開自己。

寧環就是水,總也抓不住。

慕錦钰親吻他的唇角:“喜歡孤這樣對你嗎?”

寧環呢喃着似乎在夢呓:“喜歡太子。”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

次日醒來之後,寧環看着自己手臂和腰上的痕跡,才明白昨晚不是在做夢。

身子沉重得像是被車輪碾過一般,寧環側過身子看向慕錦钰:“這兩天在我茶水裏下了什麽東西?”

慕錦钰還困着,半點也不願意醒,他把寧環往下一按,又覆身過去:“怕你身子變虛,進貢的鹿茸補液給你喝了。”

寧環磨了磨牙,狠狠咬在了慕錦钰的肩膀處:“你身子才虛。”

慕錦钰感到些許疼痛,竟然有些喜歡寧環這麽兇,他按住寧環的腦袋:“咬再重一些。”

清晨短暫,慕錦钰本想趁着大好的時光與寧環纏綿一番,阿喜在外道:“太子殿下,昨天宮裏出了點事情。”

寧環背過身去,墨發傾瀉了一身,隐隐可以看見墨發之下的雪白肩頸。

“太子先進宮,謹慎處理。”寧環聲音仍舊是沙啞的,“別沉溺了。”

慕錦钰親他兩口:“等着孤回來繼續。”

原來昨天皇帝吃了點丹砂身體突然好轉,下床散了會兒步,一位道士進讒言說,想要身體徹底痊愈,需要十名童男童女的血煉丹,這十名童男童女還得是出身大富大貴有福氣的人。

皇帝雖然心動,但聽說這些人必須是王侯将相家的孩子便有些怯了,他大權在握的事情辦此事不難,現在權力交出去大半,不敢再胡來。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生病的時候沈貴妃一次也沒有過來。

沈貴妃曾經是個聰明伶俐的女人,性子又直爽,特別讨皇帝喜歡。皇帝病了她沒來探望,這事兒就有一點蹊跷。

皇帝便想去沈貴妃宮裏看看。

大半夜的沈貴妃宮中燈火通明,皇帝未讓任何宮女太監禀告,直接走了進去。只見沈貴妃和一個年輕和尚讨論佛法,沈貴妃衣着大膽暴露,兩人說着說着就在地上滾成了一團。

皇帝瞬間氣血上湧,直接暈了過去。

沈貴妃因為岳王一事對皇帝失望,但她又無能為力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趁着皇帝生病放縱自己的身體,暫時遺忘自己的境況。這些天日日和年輕的和尚在一起厮混,她掉以輕心了。

皇帝醒來後覺得身子僵硬,想動都動不了。

他想砍沈貴妃的頭,可殺了沈貴妃之後,如何與沈家交代?如何與睿王交代?雖然連帶着恨上了沈家與睿王,恨不得剝了所有人的皮,但是,沈家一旦沒了,整個朝堂就成太子的了。

當個皇帝還當得這麽憋屈,他覺得自己死都不會瞑目,又被氣得吐了幾口血,腦子裏只剩下道士說的血煉丹。

假如這東西能治好他的病,讓他身體恢複強健,他就能把權力從太子手中奪回來,再殺了沈家和睿王,重新扶植一位聽話的皇子,或者再生一個皇子。

皇帝讓太監把幾位重臣請來,請過來的這些都是老臣,他覺得這些人對自己還忠心,丞相賈廷也在其中。

推心置腹說了一番話,講述這二十幾年當皇帝的不易,一群老臣都忍不住抹眼淚。

皇帝見他們臉色悲戚,話語一轉:“愛卿們想不想朕身體痊愈?朕聽說了一個妙方可以讓朕好轉。”

所有人當然都說“想”。

皇帝便将十名童男童女的事情說了說。

說完之後,所有人都不想了。

皇帝虛弱的道:“朕不要你們的嫡孫嫡孫女,抱一個庶女庶孫進宮就好。”

雖然是庶的,終究是一條人命。拿普通人家的骨肉煉丹他們還不答應,何況是自己家的?

皇帝老眼渾濁:“愛卿,朕就只有這一個想法了。太子結黨營私,将朝廷鬧得烏煙瘴氣,他還需要朕去料理。”

幾位大臣見皇帝病重,也不好當着他的面怒斥妖道妖僧,萬一把人氣死就不好了,他們沉默着沒有答應,直接退出去了。

出去後便見太子過來。

賈廷上前幾步:“太子殿下,陛下被妖道蒙蔽雙眼,要十名幼童的血去煉丹吃。”

慕錦钰冷冷開口:“父皇怎麽這般糊塗?孤聽聞貴妃宮裏出了事情,妖僧穢亂宮廷染指貴妃,衆卿先去政事堂議事,你們商議個結果,孤與皇後解決一下貴妃的事情。”

幾位大臣面面相觑,賈廷嘆了口氣:“妖僧妖道禍亂宮廷,全都該殺,陛下病重寵信他們絕非明君之舉,臣與衆人商議一番。”

慕錦钰伸手讓道:“衆卿請去吧,孤也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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