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逢瘋 ......
第64章 逢瘋 ......
又過了半個月, 忙裏忙外的托塔李天王什麽都沒查出來,也沒立即回天庭彙報,而是直接去了靈山。
文殊菩薩和孔雀大明王是苦主, 前者死了坐騎之一,後者死了孩子,兩方勢力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最讓他們生氣的還是這次調查結果,居然什麽都沒調查出來。這讓他們更加憤怒, 以至于眼珠子都紅了。
李靖家族和佛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然而李靖本人對如來馬首是瞻, 他要是查出點什麽倒也罷了,就是因為什麽都沒查出來,各方勢力免不了心裏多想。
就比如孔雀家族,雖然孔雀大明王很低調,低調到很多時候不出現在人前,不代表這個家族沒實力, 孔雀家族的盟友裏面勢力最大的兩方分別是毗藍婆菩薩和南海菩薩。獅駝城外小孔雀們被殺之後,孔雀大明王第一時間把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們一起送到了南海紫竹林潮音洞, 足見兩方交情深厚。
所以對托塔天王的調查結果大家都不滿意。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 做這件事的無非是佛門內部和天庭。
佛門內部是因為利益分配不均,這一點大家都有嫌疑,但是因為是自己人, 對彼此的底牌都清楚, 所以嫌疑不大。畢竟在無數次的争鬥中就是有底牌也早就亮出來了,不會一直藏着掖着。
因此天庭道門勢力嫌疑最大。
如果問理由,理由多的是:首先,佛門和道門在争奪中原,佛門已經完成了布局, 使得中原朝廷高層中已經有很多官員信仰彌勒佛,民間更是把彌勒佛當成救世主。佛門缺的是天子首肯,因此各方面鋪墊完成後就要讓金人入天子夢中,随後在天子醒來後讓權貴們請天子下旨迎佛經入中原。
別小看這一步,這一步相當重要,一旦這一步完成佛門就從旁門變正統。要不然為什麽在周公頒布周禮後神魔陸陸續續消失蹤跡,因為氣運不籠罩他們了。
有這樣的利益糾葛,道門下手也說得過去。
其次是佛門這一二百年來勢力兇猛發展,已經侵蝕了地府和山岳,如今土地城隍山神這些直接管理人間的基層小神們已經被佛門實際掌管,原本該管理這些小神的天官們自然不滿,就算是沒有進駐中原,大家也是私下裏各有龌龊,就是今日不發作明日也要發作的!
盡管大家心裏都知道,然而無風還有三尺浪,文殊菩薩能忍,孔雀大明王忍不了,立即面見如來,要求如來查明天庭中是誰下的手。
如來和孔雀大明王的關系并不好,甚至一向是水火不容。當初如來修成丈六金身後孔雀大明王一口吞了他實在是想加害他,哪裏會想到如來神通廣大,能破開孔雀的肚子鑽出來,後來又有燃燈等人起哄架秧子,孔雀才有了個不倫不類的佛母稱號。如來如今已經是佛門治世之尊,自然不會給孔雀大明王出頭。兩人不歡而散,孔雀大明王心裏就有了主意,既然如來膽小如鼠,那就把他架在火上烤,看他到時候怎麽辦!
孔雀大明王的計劃很簡單,既然孫悟空能鬧蟠桃會,別人也能鬧蟠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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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再開蟠桃會的時間近了。
孔雀安靜了下來,各處都顯得氣氛祥和。如來看各處都歌舞升平,佛門關注的天子夜夢金人的事情也發生了,白馬馱經到了洛陽,一切如計劃中一般,讓如來心情大好。于是在忙完後想要過問一下弟子的修行,他把弟子們召集了過來,詢問過修行解答過疑惑後,就把金獅和金蟬兩個留下。
他開門見山地問:“你們如今勘破色戒了嗎?”
金獅再沒想到今天被師父提了起來,整個人如當頭棒喝,一時不知道該狡辯還是承認。然而金蟬卻很淡定:“還差一些。”
如來問:“差在哪裏?”
“道理弟子都懂,然而看到漂亮姑娘就是心動。”
如來嘆口氣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他問金獅:“你呢?”
都到這份上了,金獅就是死不承認也沒意義。他合掌說:“弟子渴望如她那樣恣意,可是弟子骨子裏卻覺得該守序。”
如來點頭,贊許地說:“不錯不錯,看來你悟了。破戒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了悟,你既然意識到這些,下一步該如何?”
是選擇恣意還是選擇守序?
金獅的人生就站在岔道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選。
選擇守序,就如往年那般佛經木魚清修度日,他內心不應願意這樣。選擇恣意,那就縱身入紅塵,從此後在紅塵翻滾,在溫柔鄉沉淪,他也不願意這樣。
他貪心,覺得現在的日子非常好,不遠不近地處着,身體還在守序,心已經開始恣意。
見他久久不回答,如來戳破他的幻想:“你要知道,你渴望的那份恣意不是你的附庸,不受你的控制,不會永遠如你所願。你留不住,要麽徹底劃清界限,要麽追随她浪跡四大洲。”
金獅的表情變得痛苦。
如來沒再多問,轉頭看向金蟬:“金金不錯,但是太弱了,你去找個實力與你匹敵的女子相處去吧。”
金蟬瞬間急了:“這……師父,您這也太不講理了,金金她很好。”誰家的媳婦還能換,這也太離譜了!
他和金金偷偷商量着拜堂成親,那傻姑娘都已經開始準備嫁衣了,此時所有的甜蜜被師父一句話戳破,他才瞬間了悟:所謂的幸福不過是空中樓閣,那是鏡中花水中月,永遠不能觸摸。
如來直接讓人吩咐金金去藏經閣整理經書,浩如瀚海的經書金鼻白毛老鼠精整理完也是一二百年之後了。年輕不經歷世事的小姑娘以為愛情不懼歲月漫長,豈不知人心易變,她從藏經閣出來後愛情早不是現在的模樣。
金蟬和金獅兩人失魂落魄,金蟬正想辦法混入藏經閣去找那個傻乎乎的老鼠精,金獅腦子裏回蕩着師父讓他盡快做出選擇。
他在回奈陳的路上想了很多,腦子裏紛亂如麻。回去後直接落到了大夏家門外,此時正是中午,胡同裏沒人,各家都在午睡,他站在門口聽見裏面大夏哈哈發笑,還有城隍小聲說話的聲音。
大夏問:“真的嗎?你這消息是真的嗎?”
“真的,下官在翠雲宮聽說的。翠雲宮裏面已經在準備了,地藏王菩薩不日就要動身去赴宴。您吃過蟠桃嗎?”
大夏拿出兩個桃子給他:“拿去,早年吃過的。說起來這蟠桃會也是挺有意思的,一屆又一屆……”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大夏歡快的聲音隔着門板傳到金獅的耳朵裏:“大師,你站到什麽時候?天氣那麽熱太陽那麽曬,您要什麽時候進來。”
金獅閉上眼嘆口氣,再睜開後面容平靜地推開門進了院子裏。
大夏發現他情緒不高,整個人不只是喪,還帶了些絕望。心想:這人還是個高敏感的性子。
真的是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情緒波動極大,看着挺高大一人,本事也不小,就是很沒安全感。
大夏笑着把凳子放在陰涼處:“大師,來坐啊!”
城隍也發現了他情緒低落,把兩個桃子包在袖子裏,客客氣氣地跟大夏告辭,他雖然歸地府管,可是金獅是他陽間的上官,還是要給人家人留面子的。
城隍走後金獅才坐了下來。
大夏打開水缸上的蓋子讓紫石金睛獸喝水。轉身坐回來問金獅:“大師,這是怎麽了?被你師父罵了?”
金獅剛在門口想問大夏是怎麽想的,又是怎麽定位兩個人的關系,是普通的朋友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要在這裏住多久?難道真的兩個人之間沒可能了嗎?
他坐下後這些問題都沒問出口,最後脫口而出的居然是:“尊神,有薄荷茶嗎?”
“有!你等着。”
大夏折騰茶去了,聽着她腳步在背後歡快地進進出出,金獅鼓足了勇氣問:“尊神?要在這裏住多久?”
大夏不明所以:“怎麽?大師要趕人了?我是交過房租的,你不能這麽翻臉無情。”
“我是巴不得您久住。”
“哈哈。”大夏笑起來,不知真假地說:“我真的喜歡這裏,這裏熱鬧,有人情味。”
金獅背對着他的表情帶了一些笑:“那就一直住下去好嗎?我……我這些年來有些入魔的征兆,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入魔了,你也能及時阻止我。”
大夏驚訝地跑過來對着他看:“入魔啊?聽着挺嚴重的,真的假的?我總感覺剛認識的時候你有點不正常,多少帶點大病,精神病那種病。入魔大概就是精神有問題,抑郁?還是心理扭曲?這病難治啊!”
大夏嘆口氣,去洗薄荷葉了。
金獅反而輕松了一些,問道:“您不覺得很可怕?”
“有什麽可怕的,年輕人誰沒瘋過,習慣了就好。”大夏把罐子放在爐子上,倒水進去煮薄荷葉,出廚房後把手太陽下曬,幾個呼吸之間手部已經幹燥。
大夏忙完坐在金獅對面:“大師,我跟你說你這些年一直繃着,不如放下,你看你有聖僧包袱,就怕做有失身份的事情,有一天咱們兩個在大街上相遇,你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和我打招呼就是真放下了。”
金獅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一次委婉地拒絕了自己。
他不想再這麽委婉下去了,而是問了一個假設:“假如,假如我去輪回,來世做個鮮衣怒馬的浪蕩子,你會來找我嗎?我的意思是,我們能有一世的緣分嗎?”
大夏看着她:“你不如直接問你我能成夫妻嗎?不能吧,我想想都覺得怪尴尬的。”
金獅瞬間化成一道流光飛往一心寺,紫石金睛獸趕緊跟上。
大夏看着流光消失了才說出來:“茶不喝了?”
問完覺得挺尴尬的。
她左思右想,覺得心裏特別堵,感覺自己像個渣女。
既然沒可能,還留在這裏幹嗎?不如再搬個地方。
大夏站起來開始收東西,但是收着收着想起剛才答應金獅一直住着的話,又覺得這麽走了也不好,要不去當面告辭?
大夏就開始打腹稿,想着自己該怎麽說兩人才能接着談下去,要不然像金獅這樣一言不合拔腿就走實在是沒法交流。
她想了一下午,飽飽地吃了一頓飯,把重要的東西打包裝進百寶袋裏,趁着夜色變作一只胖嘟嘟的熊蜂飛進了一心寺。
大殿上只有金獅一人,聽到嗡嗡嗡嗡的聲音,金獅轉頭看到胖嘟嘟的雄蜂直奔佛前供奉的鮮花飛去,一頭紮進花蕊裏開始吃花蜜。
金獅深呼吸後又嘆口氣。
等到滾了一身花粉的熊蜂心滿意足地打了飽嗝後,金獅問:“尊神所為何來?”
大夏發現吃飽後再吃容易撐,拖着圓鼓鼓的肚子從花朵上飛下來落地變成了人,在地面上找個蒲團坐下,不好意思地說:“見笑見笑,我只要變熊蜂看到花朵就忍不住想弄點吃的。我今兒來是想說……我三番兩次拒絕你也挺不好的,再住下去就是我厚臉皮了,我想……”
“想走?”金獅眉眼淩厲起來,眼中黑芒一閃,大夏捕捉到了。
她想:這該不是已經入魔了吧?
“大師,你這……”
金獅嘴角微微翹起,對大夏笑起來:“尊神,貧僧勸您別走,一百二十裏外有條河,最近上游雨水多,很容易泛濫,如果我去找尊神就沒人監察雨水,您說會淹死多少人呢?”
他說完轉頭看向高大的佛像,雙手合十,虔誠又聖潔,輕輕呼出口氣,對着佛像在大夏聽來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恣意守序二者可兼得,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說完轉頭看着大夏:“尊神,開玩笑呢,貧僧該做晚課了,您請回吧。”
大夏睜大眼睛:“我這是被威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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