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不安 他這顆心狀态太糟,患得又患失,……
第32章 不安 他這顆心狀态太糟,患得又患失,……
慕清衡沒想到慕蒙會突然說話, 輕輕牽住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搖頭,以口型問她, “蒙蒙?”
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 慕蒙頓了一下, 忍住沒有抽離出去,這麽多人看着, 動作太大一定會引起慕清衡的懷疑。
她要搶在慕清衡前頭拿到主動權, 這樣想着,慕蒙對慕清衡輕輕點點頭, 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小姑娘的眼眸清淩淩的, 慕清衡心尖一軟,忍不住微笑。
如畫的清隽眉眼浮現寵溺與縱容,他放開慕蒙的手,無聲地默許。
慕蒙便回以一笑,随即轉身對鐘離微沉聲道:“東海王,太子殿下并非是想為難你,只是你傷害了別人,自然要付出代價。你那身靈力本就是長公主殿下的, 還給她并不算懲罰, 你可明白?”
鐘離微低聲道, “我明白。”
慕蒙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剛才的意思是, 即便你表現的再有誠意,空口白牙也無法放你進去。不如這樣,你先将姐姐的靈力交付于我,我幫你還給她。屆時她有靈力傍身, 若想見你,自然會見;若她不想,你也不要站在這裏一味強求。”
她不管慕清衡究竟是什麽意思,總之她是這個意思。
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主意了,将靈力轉接在自己身上,這樣一來,無論慕清衡是想殺東海王,還是想損毀這道靈力,都既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了。
鐘離微背脊有些佝偻,慕蒙話音剛落,他慢慢直起腰看向慕蒙。
眨眨眼,灰敗的眼眸中亮起些許光彩。
原來是她。
小姑娘穿了一襲淺黃色的襦裙,清新又素雅,比起公主的規格低調許多,最開始他沒怎麽看她,并沒想到這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團子。
當年第一次見她時,還不及自己的胸口高,如今已經出落成嬌美絕色的少女。看起來,和當年他的愛人差不多大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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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你都長這麽大了。”鐘離微低聲。
他面帶愧色,勉強笑了笑,比起慕清衡,面對這個小妹妹更讓他感覺無地自容。
慕蒙點點頭,“是我。”縱然知道東海王經受了莫大的委屈,也不敢表現出來,臉色仍然一片冷淡:“如果你信得過我,就将姐姐的靈力轉交給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交還于她手上。”
鐘離微嘴唇顫動幾下,慘然道:“我當然信得過你。”
落落最是寵愛她這個小妹,他亦了解她的為人。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說話卻很有道理——如果他不先把靈力交出來,只怕這一輩子也見不到落落。
天族憑什麽讓他見呢?
等落落拿回屬于自己的靈力,天帝便不再會關着她。到時哪怕是為自己報仇,她也一定會來見他一面的。
鐘離微看向慕蒙的時間有點久,久到慕清衡忍不住皺眉。
他不動聲色走上前,狀似不經意地站在慕蒙身前半步,微微擋住鐘離微的視線。
他突然站到前面,慕蒙還以為他是想提出什麽異議。這一點她心中已有準備,慕清衡大費周章,自然有他的目的。
無論他說什麽,只有見招拆招了。
“既然你同意,那就按小殿下的意思辦吧,”慕清衡聲線冷漠,“不過有兩個條件。”
他答應了?
就這樣答應了,沒有提出其他異議?
慕蒙始料未及,思路一斷,忍不住疑惑地瞧了慕清衡一眼。
慕清衡還是那般神色,從容優雅,看不透究竟是真心還是在算計什麽。總之他這樣說,便先聽聽他的兩個條件是什麽吧。
鐘離微自是看不出慕蒙暗暗提防,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忙問:“太子殿下請講。”
“第一,歸還靈力之後,立刻返回東海。你也是統領一方的統治者,就算不要臉面,也別丢到我天族來。慕落得到靈力後若想見你,天族無人會攔,你們之間誤會也好,傷害也罷,你們自己解決。”
這要求并不過分,鐘離微聽完立刻點頭,“好,我會回去。也……也煩請太子殿下轉告落落,我一直在東海等她。”
慕清衡語氣冷淡:“本宮不傳話。”
不等鐘離微反應過來,他接着說,“第二個條件要難辦些。當年小妹為了你自廢公主之位,甘願成為一個無族無根之人。今日也煩勞東海王回去之後辭去王位,脫離東海。莫怪本宮不近人情,小妹性情張揚,眼裏揉不得沙子,你們兩個若能冰釋前嫌當然最好,但若是談崩了,她一怒之下要了你的性命——東海衆怒之下,怕是會來天族尋麻煩。”
慕蒙在一旁暗暗皺眉,聽來聽去,慕清衡想要的似乎只是放過鐘離微——不殺他,也無所謂那道靈力歸屬何方。至于他和姐姐能不能重修舊好,他不在意,更沒什麽其他打算。
只是他也不吃虧就是了,如果鐘離微自請脫離東海,沒了宗族的倚仗,想要查出是誰控制了他可就難了。
真是奇了。
他做這些事,就好像是兜了一個大圈子,将原本脫離軌道發展的事情硬生生掰回原有軌道,至于剩下的,他便一概不管了。
可是這對他究竟有什麽好處?
慕蒙尚且沒想明白這些問題,鐘離微已然沉聲回答了,他目光極堅定,“理應如此。我虧欠了落落太多,就算她殺了我,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從前她為了我放棄一切,今日為了她,我亦沒有什麽割舍不下的。”
他說的毫不猶豫,其中深情更是讓人不忍卒聽。
慕蒙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心軟,“你倒也不必如此悲觀,既然你說當年的事另有隐情,就好好與姐姐講清楚。她外剛內柔,若知道事情另有隐情,定然不會輕易殺了你的。”
“是,可是……”
鐘離微苦笑了一下,目光漸漸浮現哀痛之意,“就算她不殺我,也不會原諒我了。傷害就是傷害,無論用什麽借口來遮掩,用何種方法彌補,都永遠無法抹平。”
天色蒼茫陰沉,他話音剛落,無端起了一陣風,凄清寒冷,直往人骨頭裏鑽。
他又嘆:“無論如何,我對她有過背叛欺瞞是事實。事實既在,便是和好,也難以如初。”
慕清衡眉心一跳。
他下意識地側頭看了眼慕蒙。
鬓邊碎發被風吹落眉眼,他鴉羽般的長睫輕輕一顫,垂在袖中的手指蜷縮起來。
心中仿佛一瞬間長出荒蕪的草,随風飄飄搖搖,總覺得分外不踏實。
鐘離微話中的絕望幾乎能讓人感同身受心如刀割的痛楚,慕清衡聽在耳朵裏,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幾分。
他不着痕跡地吸氣平複。
沒關系,他人之苦與他何幹?
原本就是鐘離微太過無用,既護不住自己,又傷害了心愛之人。
自己和他不一樣,若他不是魔族,生來便生有鐘離微那樣的尋常肉心,又怎麽會做下許多憾事?
不過還好,他沉浮半生,不知吞咽多少苦楚,才得到上天垂憐,讓他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不必怕。
不必多想。
慕清衡頃刻之間已然平複了心緒,這一點點情緒波動,他不露痕跡的沒讓任何人察覺。
悄悄側頭看一眼慕蒙,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目一柔,安心地勾唇一笑。
***
傳接靈力所用的時間不長,慕蒙和慕落又一脈相承,接收的更快。
他們去了九天門外的玄青臺,本來慕蒙是想單獨與鐘離微去的,但慕清衡怎麽肯?他交代盛元霆收兵後,便同他二人一起過來,在旁邊護法等待。
全部結束後,慕蒙暗暗調息了一下,不由得萬般感慨:姐姐果然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她當年比自己現在年紀大不了多少,卻有如此登峰造極的靈力。
難怪會讓慕清衡如此忌憚。
“辛苦你了,蒙蒙。”巨大的靈力消耗出去,鐘離微的臉色比剛才更差。
玄青臺上風很大,鐘離微的衣衫獵獵作響,他目光中的消殆之意随靈力送出,漸漸散去許多,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期冀。
慕蒙看的清楚,也明白他期望的事情,搖搖頭,“我沒什麽辛苦。”
“那……那我便告辭了。”鐘離微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對慕蒙和慕清衡二人行過謝禮後轉身欲走。
天邊殘紅如血的晚霞映在他的背影上,為他的發絲鍍上一層凄婉又悲壯的金光。
走出幾步,鐘離微忽又停下,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轉身,“我知道你們心中對我還存有疑慮,無論我做出何種承諾也并沒有信服力。可身為男兒,若連一諾都不敢出口,豈非更是窩囊?你們都是落落的至親之人,鐘離微在此擔保,我一定會拿出證據,給落落、也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鐘離微鄭重其事地望着他們,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并非我誇大,脫離東海,并非任人宰割,我絕不會放棄追查是何人害我至此。你們放心,我已查到蛛絲馬跡,在此立誓,不出三月,我必定抓住這個賊子,萬刀淩遲方解我恨。”
慕蒙聽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幾乎下意識地想轉頭去看慕清衡,又立刻生生忍住——不能看,這麽看一眼,豈不暴露她知道內情?
可心中又止不住地泛起擔憂,鐘離微确實坦蕩,可就這樣說出來,慕清衡難保不會滅他的口。
他雖然放過他,但也不是任由他來揪自己的破綻的。
慕蒙忍住沒動,下一刻耳邊響起慕清衡嗓音。
他氣定神閑:“東海王此志,令人佩服。若遇到什麽難處大可開口,本宮願助一臂之力。”
……
回去後,慕蒙不出意外的被天帝狠狠斥責一頓。
從小到大,她乖巧懂事,幾乎沒怎麽被訓斥過,偶爾有的一兩次嬌縱,爹爹斥責她都聽得認認真真的,每一個字都往心裏去。
只是這次,爹爹在上邊訓斥,她站底下不停地出神。
能不出神麽?
今天她到底是沒有任何與鐘離微獨處的機會,而鐘離微離去時那一句話,讓她實在擔憂。
這簡直是上趕着送死,鐘離微怎麽能比得過慕清衡的手段?
退一萬步講,她把靈力還給姐姐,并将一切真相告知,姐姐也信了她,且不說靈力剛剛歸位會不會不穩,有沒有能力與慕清衡一戰,就算真殺了他,還有魔族巢穴萬千魔兵,這輕舉妄動,與引戰無異。
更何況,此事何等危險,她倒更希望姐姐和鐘離微能夠平平安安,不要牽涉其中。
咦……也不對,難不成慕清衡……
“蒙蒙?!蒙蒙!我在和你說話,你倒發起呆來了?你到底怎麽回事?到現在了,還沒有一絲一毫的悔過之心嗎?!”
慕蒙正神游天外,盤算此局該如何解,天帝怒氣沖沖的語氣将她吼的回神。
慕蒙趕緊認錯:“我悔過。”她到底沒事,爹爹再生氣也只是因為擔心,訓幾句便消氣了。
她眼眸清亮溫柔,音色帶着一絲哄人的意味,認認真真認錯的樣子叫人忍不住心裏發軟。
慕清衡看一眼便忍不住了,“父帝,此事怪我。打眼看鐘離微并無挑釁之心,想着帶蒙蒙一同前去也不打緊,實在思慮不周,父帝要責罵盡管責罵我好了。”
天帝冷哼一聲:“你?你會是這樣思慮不周的人嗎?多半是這丫頭纏着你,哄着你,你心一軟,便由着她胡來!”
他長舒一口氣,雖然鐘離微的确沒有任何奸詐之心,靈力确确實實轉承在蒙蒙身上,兩個孩子都毫發無損,但此事想來也是後怕,“身為兄長,平常你怎麽疼她,便是有過于溺愛的地方,父帝也沒多說半個字。但是今日這種場面,能不讓蒙蒙參與,還是不要讓她參與為好,你懂不懂。”
慕清衡從善如流:“是,兒臣謹記。”
“謹記,謹記,”天帝一甩袖子,“這種原則上的事,還要用說謹記,你呀!你就縱着、寵着吧!”
還是如此。慕蒙低着頭,一般她犯了什麽錯事惹惱爹爹,他罵着罵着,最後終歸會數落到慕清衡頭上。
只是慕清衡一如從前溫柔寵溺,照單全收,可她卻不是那個半個字也聽不得,爹爹一責罵,便護在哥哥身前淚汪汪替他求情的慕蒙了。
“你們兩個!都去天經閣抄書去,抄兩遍!不抄完不許出來!”
這懲罰倒不重,可是慕蒙着急,“爹爹,但姐姐的靈力還……”
“還什麽?”天帝很不高興的看着她,“還頂嘴。落落的靈力在你身上,難道還能自己長腿飛了不成?趕緊下去,一個個都不讓本座省心。”
慕蒙不再說什麽,她明白爹爹也是心疼自己,她剛剛接了巨大靈力,若立刻轉出去,只怕身體虛耗太大,會有些受不住。說是讓抄書,實際上是想讓她穩一穩。
慕清衡應當也是這般想,領了這輕飄飄的懲罰便與她一起退下。
他們二人一同走出天宮,去往天經閣的路上,慕清衡低聲關切:
“蒙蒙,你初接這道靈力,身上可有哪裏疼嗎?”
“沒有。”
“如果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立即告訴哥哥。”
慕蒙看他一眼,“好,我知道了。”
慕清衡微笑起來,不再溫聲詢問,只是時不時側頭看一眼身側的姑娘,像是在等待蒙蒙同他說些什麽。
靜默一會兒,卻只見她靈動的眼眸轉來轉去,眉頭細細蹙着,像是思索什麽事情正出神。
大約是在想她姐姐吧,慕清衡緩慢地眨了下眼,心髒突然極細的抽痛了一絲,他掩飾地低咳一聲,不知不覺落了慕蒙半個身位。
也許是鐘離微的絕望之語,到底在他心底激起一圈漣漪。
也許是剛才蒙蒙的表現真的有點不尋常。
父帝以往斥責他、一直到現在,蒙蒙從不會如此安靜啊。
慕清衡俊逸的眉宇間湧上一抹憂慮,他這顆心狀态太糟,患得又患失,越來越敏.感了。
蒙蒙,真的、真的心悅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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