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沒必要和她說我以前的事

第九章 “沒必要和她說我以前的事。”……

決定前往京城一事柳雙不理解其中緣由,又不好意思去問宋觀清,于是兜兜轉轉找到了涼亭下喝茶的上官朝歌。

陰雨季節過去上官朝歌的氣色連帶好了不少,無官無職的她不受約束,穿着寬松繡有繁花的袍子倚靠欄杆,悠哉游哉擺弄着一套茶具。

上次跟上官朝歌交談還是初來乍到第一次上山,如今的柳雙已經把西嶺山路摸的大差不差,說不定明年就能她領着官員前往河壩察看。

雨後的空氣清新濕潤,連日躲雨的動物趁着大好晴天出來活動,一切顯得生機勃勃。

“師娘。”柳雙學着宋觀清稱呼她來喊,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一杯熱氣騰騰的飄着茶葉的醇香茶擺在了面前,柳雙仔細品嘗不由大為吃驚,比京城茶樓最好的茶藝師泡出來的還要技高一籌。

“往年都是我跟着宋大人前往西嶺,今年身體不适,辛苦你跑一趟了。”上官朝歌語速不緊不慢,言談間自然帶上笑意,倍感親切。

“身為清河縣的知縣,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感染之下柳雙緊張的情緒放松下來,“師娘的身體是最近才感到不适的嗎?”

“都是老毛病了,一到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容易犯喘,什麽名貴的藥材炖了水往裏頭灌,也不見效果。”上官朝歌勾起唇角不見一絲悲哀,似乎早在日複一日的病痛折磨下妥協。

她轉移話題問道,“聽說你和宋大人要前往京城一趟,特意來找我,是想問為什麽要勞師動衆跑去京城嗎?”

點破心思的柳雙微紅了耳垂,腼腆地點了點頭,“清河縣距離京城太過于遙遠,一來一回就得花費半年,直接派信使快馬加鞭前往京城,也好過來回折騰自己。”

一順溜說出口後柳雙後知後覺不妥,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說宋大人決策有問題,只是好奇她為何對河壩的事如此擔驚受怕。”

上官朝歌輕笑出聲,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膀,抿了口茶陷入回憶,“真要說起來還得追溯更遠的時候了......”

前任縣令正當值時,宋觀清剛考取解元,萬衆期待下準備前往京城參加會試,所有人都以為清河縣這片寧靜的土壤要出個大官來。

誰能想到那年的梅雨季節來勢洶洶,河流水位暴漲,一夜之間從山而下的湍急水流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吞噬了一個又一個山村,西嶺下的蓮花鎮同樣受到了波及。

宋鎮長帶着大家夥上山救村民,原本要離開趕考的宋觀清毅然決然留下幫忙。

那一年哀鴻遍地,沖刷了百姓一輩子積攢可憐見的財富,不少人雖在洪水中活了下來,最後還是選擇夜深人靜時悄悄結束了生命。

寥寥幾句勾勒出的場景壓的柳雙喘不過氣,攥緊拳頭,“發生那麽嚴重的自然災害,當時的縣令如何還能升官入京?”

“這世間有太多無法言說理由的事,不是嗎?”上官朝歌流露出一絲哀傷,很快被笑容掩蓋,“宋大人錯過了會試的機會,前任縣令調離,剛好由最近的人員頂替上。”

“所以上次西嶺村村長會特意感謝宋大人提意修建河壩。”柳雙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酸楚彌漫又滿是不甘。

“清河縣受過災,不似北方糧食基地,也不似南方資源富饒,在宋大人治理後堪堪自給自足。沒有多餘的資金疏通京城關系,哪怕聖上批下來,層層剝扣到這兒也所剩無幾。”

上官朝歌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次執意要入京親自攜帶錢款回來,恐怕是河壩出現了嚴重問題。”

渾渾噩噩聽完的柳雙心情跌宕起伏,上官朝歌目送她背影消失于長廊轉角,撐着下巴側眸看向晃動的竹簾,“人已經走了。”

簾後走出一道青色纖長身影,宋觀清抿唇坐回剛才的位置,手伸進袖子裏打擾小蛇。

“大人,柳知縣是難得的性情中人,不妨可以稍稍袒露些。”上官朝歌饒有意味道。

宋觀清陡然不自在坐直身體,移開目光看向遠處假山流水,小聲道,“沒必要和她說我以前的事。”

“大人不為了名聲做好事是品德高尚,如何讓其他人知道好事是大人做的,這就是我的責任了。”上官朝歌嘴角笑意未擴散開,彎腰捂着心口悶咳了起來。

“沒事吧!”宋觀清替她順着後背,“入京後我會替你尋找醫師,京城能人異士那麽多,肯定有辦法治好你的身體。”

平複呼吸止住咳嗽的上官朝歌雙頰泛起緋紅,擺擺手道,“大人的心意我領了,只是我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不必大人勞心勞神。”

早慧傷身、郁郁不得,八字足夠概括上官朝歌的一生。

宋觀清咽下喉間嘆息不再多說,“勞煩您和魚琦守好清河縣。”

“大人放心。”上官朝歌淺笑應下。

臨行那日天氣晴朗,清河縣百姓皆不舍前來相送,強行塞了不少幹糧留她們路上吃。

人數太多宋觀清無法一一告別,只能作揖感謝大家恩情。

随着馬車前行,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柳雙偷偷打量整理鄉親們東西的宋觀清,腦海中盤旋着從上官朝歌那兒聽來的消息。

或許可以親自問問,說不定能拉近和宋觀清的關系。琢磨一晚上的說辭就在嘴邊,柳雙嘴唇蠕動了幾下,“那個......大人,咦!!!”

柳雙驚的一個後仰撞上車廂,瞪圓了雙目再次和小青蛇對視上。小青蛇懵懂無辜的眼睛眨了眨,尾巴纏在宋觀清手腕處,張大嘴巴接過宋觀清遞到嘴邊的食物,囫囵吞下。

“這是?”

柳雙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宋觀清會随身攜帶裝着乳鼠的鐵罐,還貼心的切成小塊怕小蛇吞不下去。

“最近它總是睡覺,不願意吃東西,除非我喂些才勉強吃點。”

宋觀清不掩擔憂,指腹順着小蛇腦袋一路撫摸到尾巴,小蛇舒服地趴下身子,一歪露出淺色腹部,尾巴尖拍拍催促着宋觀清繼續。

“我記得你說有位友人養蛇,不知道入京後能不能叨擾一番,我想請教些關于養蛇的注意事項。”

“好的。”柳雙盯着懶洋洋的小青蛇往邊上挪了挪,整個後背貼上了車廂,要說的事全被突然冒出來的小蛇吓的一幹二淨。

臨近京城已是飄雪冬季,小青蛇徹底蜷縮起不動彈了。

宋觀清便把它放到寬大的毛茸袖中保暖,閑暇時分會撫摸小蛇的身軀打發時間,偶爾能得到些小蛇細微的回應。

再次回到京城柳雙感慨萬千,熟悉的周邊環境令她不由自主承擔起地主之誼,邀請宋觀清住進她在京城的家。

柳雙目t前只是偏遠地區的知縣,但她的母親則是德高望重的翰林大學士,莘莘學子遍布天下。

宋觀清前往拜訪時只提了一盒由柳雙挑選的糕點,依照柳雙的說法柳學士身份特殊,為了避免落旁人口舌不能收太貴重的禮物,一盒合口味的糕點剛剛好。

提前書信打過招呼,柳府傭人熱情迎接她們,主要是圍繞着久久不見的柳小姐展開問候。

一路跟随傭人指引穿過長廊來到待客的屋子,宋觀清留意着兩邊落雪的園景,是清河縣不曾見過的精致小巧。

若說清河縣的自然風光是鬼斧神工的大開大合,那麽京城流行的園景則是精心雕琢的錦繡美人。

主位上坐着位兩鬓斑白的婦人,身着黑色毛領繡竹的冬裝,莊嚴肅穆的打扮下那雙眼睛卻是極其溫和。

“母親。”柳雙規規矩矩請安,餘光瞟着一旁宋觀清。

大學士的官職要比宋觀清高上許多,宋觀清撩起衣袍行了大禮,不卑不亢毫無谄媚之态。

柳學士滿意點了點頭,“起來吧,地上涼。”

“母親,這是柳姐姐專門給您買的糕點,您最喜歡吃噠。”柳雙趕忙在中間調和,笑呵呵把東西拿出來擺上。

維護的小心思逃不過柳學士眼睛,自家姑娘難得示好一人,總不能駁了面子。

“宋縣令從清河縣一路趕來辛苦了,到京城可有住處了?”柳學士問。

宋觀清接過傭人遞來的熱茶,回道,“路上閑談聽過幾次柳雙表達思家之情,入京後便直接前來,多有叨擾。”

“那便是還沒住處了。”柳學士話音落下,柳雙等不及提意道,“直接住我家來呗!好多屋子呢!”

柳學士沒說話,帶着笑意看向宋觀清,等待她的回答。

宋觀清垂眸,“多謝兩位好意,只是我此番入京是有事前來,住在府上多有不便,已經派下人去訂客棧了。”

“那就用了晚膳再走吧。”柳學士眼角笑出褶皺,替她下了決定。

冬天向來天黑的早,出柳府時外頭一片漆黑,柳雙持燈執意出來相送,寒風吹的瑟縮直跺腳。

“大人,您怎麽不留宿在這兒?”

“我知你好意,但于情于理我不應該留宿柳府。”冷風吹紅了宋觀清鼻尖,下意識摸了摸袖中睡的安穩的小蛇,心裏踏實了許多。

話鋒一轉,“不過哪怕回到京城,你依舊是清河縣知縣,有關于請求撥款的事,也得出力。”

柳雙立刻打起精神,憨憨一笑,“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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