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天你又不開心

6、今天你又不開心

◎他的名氣在業內，臭名昭著◎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阮棠準時穿着岑言買的都市麗人通勤套裝出門。

阮棠不想讓岑言出錢，但岑言執拗地擋在收銀臺前，梗着脖子不讓開：“你每次給我當妝娘、出後勤從來沒跟我收過錢，每次出去買吃的也都給我帶一份，我給你買套衣服怎麽啦！”

“等以後大富大貴，給棠棠美女買金甲戰衣都是應該的！”

阮棠想了想，沒再跟岑言糾結，以後再想辦法給她買點東西就好啦。岑言經常會為了買cos衣服或者道具，吃土好幾個月。

她不想讓自己的好朋友，因為給自己花錢再度吃土。

阮棠打定主意，又小心地整理一遍衣服。

為了保持衣服完美的狀态，阮棠特意沒有乘地鐵，而是在手機平臺上叫了輛網約車。

從學校到工作室差不多三十分鐘車程，阮棠按照約定的時間提前二十分鐘抵達面試地點。負責接待面試者的工作人員核對好她的身份信息，引導阮棠到旁邊的會議室等候。

上一位面試者的面試還沒有結束，隐約有交談聲從旁邊傳過來。

隔音不好。

卻也聽不太清。

阮棠悄悄走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牆上，想聽聽面試官問了什麽問題。但是他們的聲音很小，再加上這個牆壁微妙的隔音功效，阮棠換了好幾個姿勢和地點都聽不清。

就像小時候農村老家怎麽擺弄都收不到信號的電視天線。

“你好，請跟我來……”工作人員推門進來，疑惑地看着壁虎一樣趴在牆面上的阮棠，“請問你在幹什麽？”

“啊……”阮棠立刻站好，撫摸着牆壁，“你們這牆紙花紋真的很不錯，手感很好。”

工作人員微笑：“那是上周粉刷時留下的刮痕，目前正在聯系工人重新粉刷。面試官正在隔壁等你，請跟我來。”

阮棠：“……走吧。”

等阮棠進去後，前臺很貼心地将房門關上。房間裏只有一張白色辦公桌和桌後坐着的中年男人，整個屋子保持着最基本最簡單的裝修，應該是臨時用來作為面試間。

“阮棠，就讀于京市大學。”男人推了推眼鏡，笑容溫和，“我們還是校友。”

阮棠：“你好校友……老師，我很榮幸。”

“我是這家編劇工作室的負責人石業，”石業拿出阮棠交過來的試稿，十萬字打印的工工整整，還進行了初步校對，“我覺得稿子很不錯，你有天賦，适合做這一行。”

“試稿只能作為一部分，我還要看看你往常的作品集，再了解下你這個人怎麽樣。”石業頓了頓，話裏話外壓了重點，“我們的編劇必須踏實可靠。”

說完，他朝阮棠點頭，然後開始翻看她的作品集。

踏實可靠。

真不錯，就是她本人無疑。

大概過去了半小時，阮棠挺直的腰背隐隐發酸，石業摘下眼鏡，把作品集還給阮棠：“很好。”

“現在可以來談談你的實習待遇，以及日後轉正的事。”

阮棠眼睛一亮：“我通過面試了？”

石業：“是的，如果實習期做得好，可以在你畢業後直接轉正。”

阮棠壓住心頭的欣喜：“我可以請您介紹一下工作室編劇的待遇嗎？”

“實習期一周到崗三至四天，月薪三千沒有提成，中午我們包飯，但是不管早晚飯和住宿。實習期做得好可以直接轉正。”石業說，“以你的水平，綽綽有餘。”

“如果你覺得沒問題，我們現在就簽實習合同。”

是非常平常普通，在任何一家公司都能拿到的差不多的待遇。

但對于一個編劇實習生來說，這一切來得太輕易，讓阮棠心中有點不安。她想起昨晚在社交軟件上看到的面試攻略，試探性地問：“石老師，正式入職的待遇怎麽樣？還有後期劇本的分成怎麽算？”

“正式入職我們會頂額交五險一金，你是京市大學的學生，畢業後還可以享受京市的人才補貼政策。至于後期劇本分成，根據院線電影、電視劇、網劇、網絡電影、短視頻劇等等，分成給工作室的都是不一樣的。”

“等等。”阮棠眉心微皺，“分成給工作室？這個不是按照項目，分給參與的編劇個人？工作室應該只能占一小部分才對，怎麽變成分給工作室？”

石業嗯了聲，笑道：“還是年輕學生，不懂現在編劇市場的模式。影視公司會直接聯系我們報價，我們再分配編劇創作，然後這個會按照工作室的名義署名交給甲方影視公司，對方統一算錢打到我們企業賬戶。”

阮棠：“意思是只有工作室的署名，而沒有編劇的署名。那著作權又怎麽算？”

石業：“我是公司法人，著作權自然屬于我。”

阮棠：“一位編劇單獨創作，或者多名編劇合作共創，著作權都屬于你？”

石業點頭。

阮棠氣笑了。

這不就是石業他雇了一群寫手給他寫劇本，最後他把這些劇本占為己有作為自己的作品，去和影視公司談價格，編劇們冒着熬夜趕稿猝死的風險，最後連個署名權都沒有。

更別提早就消失在協議裏的著作權。

石業看出阮棠的不滿，慢悠悠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優哉游哉地吸了口：“現在編劇工作室都是這個模式，等你有本事能從工作室跳槽去知名大公司，或者你自己單幹，都能擺脫這種局面。”

“當然，也只是你本人完成了身份的轉變，環境是不會變化的。”

他幽幽吐出一口嗆人的煙霧：“你改變不了社會，難道要社會遷就你的理想主義？”

“我給你十分鐘考慮，行就簽字，不行趕緊走人，別浪費我的時間，我還要面試別人。”石業也懶得裝一進門時溫和的假面，不耐煩地叼着煙，“我的工作室在業界也是響當當的招牌，能拿到不少好機會和好項目，你不想來自然有人排隊想來。”

“小姑娘，你要的權利能當飯吃？天真。”

阮棠性子一向溫和，什麽事都想得開，平日裏與世無争，在同學和朋友之間是出名的樂觀佛系。現在面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石業，她心裏也燒起一團怒火。

“抱歉。”阮棠不卑不亢站起來，收起自己的資料和作品集，“我與貴司價值觀不合，放棄本次面試。”

“OK。”石業換了個坐姿抽煙，“那你趕緊走，我還等着面試下一個。”

“我要求你把我發來的電子版試稿徹底删除，并歸還我來時交給你助理的紙質版試稿，并出具一份聲明，不會冒用我版權的聲明。”阮棠平視他，“我并未與你簽約，版權及著作權仍舊屬于我自己。”

“唔，不好意思。”石業輕輕撣了兩下煙灰，似笑非笑，“我們工作室收到的試稿一向不予退還。”

“這個不予退還，不僅僅指字面上的意思。”他看向阮棠，擺出一副任憑處置的态度，“你能聽懂吧，小姑娘。”

“我勸你不如和我們簽約，這樣你這個粗鄙簡單的故事，沒準有一天還有可能被拿去改編成影視劇本，多多少少還能分一點錢。”石業一副為阮棠着想的模樣，故作語重心長的惡心模樣，“不然你的這幾萬字稿子，就在你手裏爛成一坨無人問津的垃圾。”

“孰輕孰重，你自己考慮。反正你這十萬字已經屬于我，無論如何你今天都拿不走。”

阮棠氣急：“你！”

“工作室開了這麽久，每年像你一樣來面試的學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在我這實現他的理想主義。”石業把阮棠打印出來的試稿扔進旁白的紙筒，随後把煙灰缸裏的煙灰和煙蒂都倒進去。

厚厚的A4紙雪白，鉛字規整，卻沾染上那些髒污的煙灰和橘色煙嘴。

阮棠眼睛一紅，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一口氣沖到外面，卻沒有離開這棟大樓。阮棠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三根雪糕，悶悶地坐在臺階上超大力撕包裝紙。

一個穿着溫柔職場風格套裝的女生，叉着腿坐在臺階上，完美裁剪的西服面料和臺階磨蹭擠壓出劃痕和褶皺，她動作猙獰地撕開包裝紙又怒氣沖沖把它摔在地面，過了兩秒再默默撿起來，放進便利店給的塑料袋。

視覺沖擊感極強的畫面。

阮棠一邊咬雪糕一邊想怎麽去和石業糾纏，才能要回被他據為己有的試稿。忽然，視野範圍內出現一雙穿着藕粉色休閑西裝褲的腿。

阮棠随之擡頭看上去，眼前一亮，是個看起來清秀雅致，很有書卷氣的女人。

“你好。”她語氣溫和，遞給阮棠一張紙巾，“面試沒通過也不能一口氣吃這麽多冰的，女孩子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阮棠此刻防備心極重，沒接紙巾，往旁邊挪了挪：“沒有的事。”

女人意有所指地看向被阮棠放在旁邊的作品集，風吹過時還能看見揚起的簡潔上女生略顯緊張與稚嫩的一寸照片。

“這棟大廈裏需要攜帶作品集面試的公司并不多，編劇工作室更是只有一個。”她把紙巾塞進阮棠手裏，“抱歉，我眼神不錯，看到你面試的崗位。”

“不過，在石業的工作室面試失敗并不是壞事。他的名氣在業內，”女人輕笑，臉上卻沒有弧度，“臭名昭著。”

阮棠盯着她看了兩秒，眨眨眼，然後從雪糕裏挑出最貴的那根，遞給她：“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阮棠，嗯……請你吃雪糕。”

女人接過，笑着說謝謝。

“面試本來差點成功的，但我接受不了那個叫石業的大老板剝削，主動放棄了實習機會，但也同時被他搶走我的作品。”阮棠哼了聲，咬了一大口雪糕，“等我吃完，我要再回去跟他理論。”

“哦？”女人似乎很感興趣，做到阮棠旁邊，“你的作品講了個什麽故事？”

阮棠講完大致故事脈絡，嘆了口氣：“我熬了幾個通宵寫的，就這麽被人搶走了。”

“嗯，你很有天賦。”女人吃完最後一口雪糕，站起身，朝阮棠伸出手，“阮棠，我想我可以幫你。”

“認識一下，我是祝以安。”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們職場新人棠棠的師父登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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