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樂樂死了。

就在江成川忙着調班請假的時候。

江成川臨時請假沒被批準,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只得邊上班邊等調班,盡管十分擔憂樂樂的病情,但百般無奈之下依舊只得耐着性子上班。

原本看在吳骞面子上對江成川放寬一碼的周店長見他上班時間魂不守舍,一天八趟地往廁所跑,好不容易和善了兩天的嘴角再次跌破下巴,将他堵在安全通道不留情面地訓斥了一頓。

“不讓你請假你就偷懶耍滑,借着上廁所的故溜到這裏來打電話?”周店長不爽地盯着他,“小江,沒有這麽辦事的,雖然這份工作不是什麽金飯碗,但好歹你現在還是愛久的員工,起碼的規章制度還是要遵守一下吧?”

“對不起,店長,”江成川老老實實地道歉,“家裏人生病了,情況比較複雜,我實在放心不下,這才出來打電話,還望你理解理解。”

規章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其實平日裏空暇時店內導購三五不時借着上廁所的理由跑出去的情況并不少見,不過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也不盯誰就是了,樹長在那兒,大家都有摘果子的機會,要是把樹砍了,大家就只能望着對方傻眼了。

周店長這次之所以這麽較勁,只能說是他江成川太顯眼,太倒黴。

興許是看他低眉順眼的态度還算順眼,周店長勉強接受道,“生病了急也是沒用的,我也在盡快調人過來幫你頂班,你還是先安心上班,後天人一來就讓你走。”

“好的,我知道了。”江成川淺笑着點頭應聲。他的笑臉就是他的盾牌,不論何時何地,不論遇上什麽挫折,再難堪再無力的時候,他都會笑着面對,哪怕那笑再假再虛僞,卻能讓他有擡頭挺胸的魔力。

被周店長抓包,江成川不好再借故外出,只好老老實實上班,挨過這兩天再說。

這幾天雖說他人沒能回去,但錢卻不敢耽誤地打進了江友良的賬戶,眨眼的功夫他存的那點工資就剩下可憐的四位數。

江友良和黃珍電話裏不清不楚的保證他沒法相信,這個世界上,他只相信錢,錢才是最可靠的東西,哪怕多一塊錢,樂樂可能都會好的快點。

誰承想,不過短短三四天時間,假接班的人沒到,他卻接到樂樂病情惡化,要轉院的消息。

江成川懵了一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江友良他們口中情況正在好轉的肺炎怎麽就突然惡化成了重症肺炎。呼吸衰竭氣管感染,縣醫院的醫生直說孩子太小,身體太弱,情況比較棘手,讓他們趕緊送市醫院。

江成川簡直晴天霹靂,哪裏還管得了有沒有人接班的事,當即不管不顧買機票飛了回去。

Advertisement

等江成川風塵仆仆地趕到奉良市第一醫院時,樂樂已經搶救結束進入了重症室,但情況不容樂觀,最可怕的是由此引發的心衰和顱內炎症。

看着久未謀面的樂樂虛弱瘦小地躺在隔離室,江成川眼睛通紅,但他沒空去心痛,也沒空去責問,轉院過來的大串費用還沒有繳納完,護士已經委婉地催促了好幾遍。

“你之前打的錢都交進去了,我們可一分沒留!”黃珍見江成川面無表情地走出來,主動解釋道。

江成川看她一眼,點點頭,“好。”

江友良見他這副不冷不熱的喪氣樣,咬牙切齒地就想教訓他,卻被黃珍一把拽住了。

“別攪和了,你以為他還是小時候被你提着肩膀扔出去的時候?”黃珍嘲諷地瞪完江友良,又轉頭去看已然走遠的江成川,跟他那破鞋媽一個德行,不陰不陽的。

江成川将銀行卡和樂樂的住院卡一并遞進繳費窗口,收費的女護士多看了他兩眼,“欠費八千五百六十二,都刷卡是嗎?”

“……先刷六千五。”江成川擡起眼簾看她。

“好,餘下的現金是嗎?”女護士麻利地刷卡,“請輸一下密碼。”

江成川動作迅速地按完密碼,在刷卡成功後的出紙聲中遲疑了一下,取出了另一張卡,這是他某次被忽悠辦的信用卡,額度不大,因為不喜歡透支消費的模式,所以并沒有怎麽用過。

有錢沒有必要刷信用卡,沒錢更不要刷信用卡,出來刷總是要還的,刷卡一時爽,還款火葬場,他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

但現在,哪怕明知後期會有還款壓力,他還是得醒着頭皮刷。

“剩下的刷這張吧。”

女護士接過銀行卡,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進醫院還信用卡?真夠慘的。混的慘?還是重病慘?或是兩者都慘,反正她看這帥哥的表情是越看越可憐。

開始江成川還在為刷信用卡有負擔,等到兩天後樂樂二度進行搶救的時候,他卻恨不得把這張額度只有兩萬的信用卡刷爆,爆出二十萬,二百萬來。

做夢也得挑時間,大白天的他連五萬都夢不出來,只能站在醫院門口的ATM機前,揚起臉生生把眼眶裏的液體憋回去。

他大步流星跑回重症室門口,江友良坐在椅子上看手機,見他過來,粗聲問,“錢交完了?”

江成川看了這個滿臉不耐煩的男人一眼,“……我的信用卡已經刷爆了。”

“什麽意思?”江友良臉色不好看起來。

“沒錢了,我一個月頂天也就萬把塊的工資,樂樂的生活費花銷四五千,根本存不了什麽錢,這一次全都掏空了,”江成川低聲下氣地解釋,一心希望能從這個身為自己父親的男人口中得到一句理解,一句安慰,告訴他,沒事,爸去想辦法。

然而什麽都沒有。

江友良才不管他處境有多為難,霍地一扭臉,指着他手上的包硬聲道,“嚯,現在知道沒錢了?早的時候幹什麽去了?什麽馬醅什麽鞍,我聽說你一個包就得好幾萬,手表也要不少錢,買這些沒用的東西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今天?”

“爸,你怎麽罵我都認,但能不能先借我兩萬塊錢,等樂樂一出院,我立馬想辦法還你!”江成川無心跟他争辯那個包那只手表的來歷,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提它們,現在當務之急是籌錢交醫藥費,江友良罵他兩句甚至揍他一頓都無所謂。

江友良當然不可能揍他,只是一口回絕,“我哪來的錢!你以為守着那個破煙酒店能發財?!”

“爸,那可是你親孫子!”江成川胸口起伏,強忍焦急沉聲說。

江友良臉色僵硬地看他一眼,垂下目光死活不開口了。

江成川大小就領教過了這個人的自私絕情,但萬萬想不到在這種他還一點人情味都不講,對親兒子親孫子也這樣冷血。

嗵地一聲,江成川雙膝跪地,“爸,我求你了!”

“沒錢!你是要逼死老子?!”江友良猛地站起來,色厲內荏地吼。還不知道救不救得活的,就算救好了說不定也要變傻,拖累你一個孤家寡人就夠了,還要我跟着倒黴嗎。

說完,甩手逃了。

江成川僵硬地跪在空蕩的座椅前,兩個護士驚訝地從他身後走過,竊竊私議。

過了半晌,他默默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在椅子上坐定,靜靜等着重症室裏的忙碌結束。

不知何時,搶救的醫生走了出來,“孩子的爸爸?”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江成川急忙迎上去。

醫生面色凝重,“肺部感染,心髒衰竭,腦膜炎,這孩子受罪,情況暫時穩定了,接下來還要繼續治療。”

“……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最好是不要,讓他隔離治療以免引發其他感染,”醫生看了他一眼,似乎有點訝異他這麽年輕,“帶孩子不能掉以輕心,病情發展這麽嚴重了才開始系統治療,你們大人也真是心大。”

江成川心頭一緊,什麽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拖?是指樂樂之所以病得這麽嚴重,是拖延導致的?是不是早點治療,樂樂就不會發展到進重症監護室?

醫生已經走遠,這些話他沒人可問。黃珍?江友良?他們早就躲得遠遠的,問他們,或許更應該問他自己,為什麽這麽無能,孩子一滿月就扔給別人帶,以為等一等就會有條件把他接到身邊,最後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夜色降臨,醫院裏比白天更寂靜,除了江成川守在門外,只有值班的護士進出重症室。

“重症二床的家屬,費要趕緊去交,以免影響後續治療。”

“好。”

護士的腳步聲走遠,江成川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如果有人在場,不需要細看也能發現他正在發抖的手。

短短十幾秒的呼叫,卻像冰河解凍那樣漫長,直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他才故作鎮定地找回理智。

“你好,我是李望白。”

“……我是江成川,”他以為自己會慌亂,說出口的話卻穩穩當當。

電話那邊的人愣了一愣,仿佛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随後才淡淡地道,“是你,有什麽事嗎?”

“我,”江成川突然卡住了,一種難言的尴尬和難堪蔓延開來,掙紮了兩秒,他最終還是毅然繼續下去,“能不能借我點錢。”

他以為會被嘲諷,誰料李望白毫不驚訝,甚至連多餘的情緒都沒有,還是那麽冷淡的語氣,“哦,借多少?借多久?”

“五萬,”江成川無聲地咬了咬牙。

“确定只要這麽少?”

“借多了還不起。”

“……那倒是,”李望白似乎冷笑了一聲,厭倦了跟他說話似的,“難得你還記得我的號碼。卡號發過來,身份證拍過來。”

說完,利落地挂了電話。

明明沒有一個髒字,江成川卻感覺自己的臉都被踩在地上碾壓,他深吸一口氣,阿Q精神地自我安慰了一下後趕緊把號碼和照片發了過去。

這個人一如既往地小心謹慎,竟然還點明要拍身份證,借五萬塊也怕他跑路。

不管怎麽說。好歹先把醫藥費交了。

繳費窗口早就下班了,他在自助機上刷了卡,稍稍松了一口氣後,又回到重症室門口的椅子上坐着。

廢寝忘食,只祈禱樂樂趕快好起來。

半夜裏,江成川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一向十分在意形象的他,長手長腳地支在那兒,竟也不覺得硌得難受。

就這樣獨自一人守了三天,抽空吃了點東西的江成川剛走到重症室門口,卻發現病房門大開,一群醫生護士圍在裏面。

見他回來,一個護士火大地質問,“重症二床的家屬,你怎麽不接電話?!孩子剛剛……”

說到這,她突然哭了。

江成川腦袋發懵,愣愣地摸出手機,“我的手機,沒電了,這幾天都沒沖電……”

他擡頭望去,戴着口罩的醫護人員默默地注視着自己,一股悲傷彌漫而來。

“……我兒子怎麽了?”他強顏歡笑着問,眼淚卻簌簌掉下來。

樂樂最終還是因為器官衰竭沒了。

兩個月前剛滿一周歲,話都還不會說的樂樂早已經等不到見他一面,從江成川回來,他一直都在昏睡,偶爾睜開眼也是在哭鬧,隔着病房門,江成川根本不能安慰他。

甚至或許在他懵懂的認知裏,爸爸是什麽他都沒印象,一個陌生而奇怪的男人,又怎麽安慰他。

江成川每次從手機上看到他稚嫩的臉,過後總要牽腸挂肚好幾天才能平複思念,那種魂牽夢萦的感覺,相信天下任何一個做父親的都不能感同身受,哪怕他們再愛自己的孩子,于他而言都是有着天差地遠的區別的。

萬箭穿心是什麽感覺江成川不知道,但想必也比他此刻猶如陷落宇宙黑洞的絕望窒息來得痛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