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用李望白提醒,江成川也知道自己這身打扮醜,寬松廉價的格子襯衣,一點型都沒有,挂在夜市攤上的時候就像個麻布袋,穿在身上肯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出于對自己身材和顏值的自信,江成川才淡然自若地穿了這麽多天,所幸也沒人跳出來嘲笑他,想來應該是逛夜市的不止他一個人,地攤貨什麽的大家都司空見慣了,說不準誰的衣櫃裏就塞了兩件呢。

再說這麽大個學校,哪能人人都穿名牌,又不是貴族學校。

但李望白這麽不留情面地嘲笑,江成川真的很不爽,他以為那天都說清楚了,沒想到李望白的态度卻還是這麽嫌棄。

午後的太陽斜斜曬着,遠處響起下課鈴聲。

李望白一把抓住正要跟自己錯身而過的江成川,側頭看他,“生氣了?”

江成川下意識收緊了襯衣,将腹部遮得更嚴實了一些,對方修長有力的手指緊緊按住他的肩膀,透過兩層衣料仍舊讓他感到皮膚發燙。

恍若隔世的兩年,江成川以為自己真的全都把有關這個人的事都忘了,直到這肢體接觸的一刻,所有情緒都不可遏制地沸湧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人對自己而言,還是那麽具有吸引力,就像一粒鐵珠碰到一塊磁鐵,離遠點還能做到各不相幹,假如一旦靠近,就會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難以自拔。

江成川按下心頭潮湧,也轉頭去望着李望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哪能如你的願?”

李望白翹了翹嘴角,反手将墨鏡給江成川戴上,“午睡後出門沒洗臉?眼角有髒東西。”

髒東西?眼屎嗎?!江成川臉一紅,連忙背過身去摘下墨鏡揉眼睛,左搓右搓生後還小心謹慎地扒拉扒拉了臉,就怕它沾到別處去。

“後腦勺的頭發都睡翹了,你出門前不照鏡子嗎?”李望白提醒他。

江成川信以為真,擦完眼角又手忙腳亂地去抓頭發。

“你真的信了?”誰知卻聽李望白輕笑道。

江成川咬了咬牙,明白自己是被他耍了,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心頭怒火,随手将墨鏡扔還給他,“我說李總,今天就是特意來消遣我的?你們苑雲難不成快倒了?所以你這麽閑得發慌!”

李望白輕巧接住墨鏡,“剛才那句才是騙你的,你卻又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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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夠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江成川冷着臉,心煩意亂得很。

“我來找你,也是正事,”李望白說。

“拍廣告的事是嗎?我沒那個本事,你找別人陪你玩兒吧。”江成川皺着眉望向遠處的球場,似乎看也懶得看李望白一眼。

李望白并不驚訝江成川的态度,他今天來不是為了聽他說拒絕的話的,“玩兒?難得的發展機會你以為是在玩?你有多大的魅力,讓我賠上苑雲的口碑邀請你來玩?原來我還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這麽短淺。”

江成川一口老血幾乎要壓不住了,兩道俊眉越擰越緊,“你嫌棄夠了嗎,你來這裏的目的就是顯示你的優越?”

他怒瞪着李望白,眼睛裏的沉郁濃得快要滴出水來,或許是他神色實在不對,周圍走過的人紛紛好奇地側頭打量。

“換個地方聊聊,”李望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擡腿往另一個方向走。

“跟你沒什麽好聊的!”江成川提聲拒絕。我又不是你的狗,你說換個地方就就換個地方?躲躲藏藏像蟑螂似的。

李望白微微側頭回看他,“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江成川牙幫緊咬,為了不讓某人覺得自己怕了他,只好硬氣地跟上去。

學校外偏僻的馬路邊,一輛銀色A8l靜靜停着,車內兩人各自沉默着,較勁一樣不肯率先開口。

過了許久,江成川先忍不住了,他一會兒還要去兼職,人家有錢有勢多得是時間耗,再這麽充傻下去,倒黴的還是自己。

“你要聊什麽?”江成川問。

李望白一手靠在車窗上,目光定定地望着外面的小攤,一對賣煎餅的老夫婦手腳麻利地配合着,不時用衣袖去擦臉上的汗。

“看來你也不是真心想聊,既然這樣,大家都別浪費時間,”江成川坐直身體去拉車門想下車。

車鎖咔噠兩下輕響,門卻巍然不動。

李望白轉過頭來盯着江成川,眼中情緒繁雜,“廣告費一百萬,你接嗎?”

“……”江成川一邊無語地看着他,一邊深切地感慨,出手闊綽的男人,說話底氣就是真的足。

一百萬,他十分動搖,不過還是嘴硬道,“我是勢利貪財沒錯,但也不是什麽錢都要,有句話說得好,錢不是萬能的,你……”

“兩百萬。”李望白言簡意赅地打斷他,深邃的眼睛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套路。

“……”江成川被沒說完的話噎住,半晌才順下去,“你瘋了?”

“兩百萬,接嗎?”李望白霸道總裁範兒地問。

江成川原本七分的猶豫一下降到了兩分。雖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改掉見錢眼開趨炎附勢的缺點,但兩百萬是不是也太多了?沒志氣點地說,這小輩子,已經不用再過分拼了,回老家買套房子,剩下的錢還夠安安穩穩地把樂樂養大……

而且,這是廣告費,又不是包養費,是正當勞動所得。腦海中的計算題飛快得出結論,最終,江成川對李望白欣然一笑,“接,兩百萬,當然得接。”

三天後,江成川去苑雲簽廣告拍攝合同,簽約現場不止李望白,還有好幾個苑雲的部門負責人在場。

江成川認認真真把合同讀了一遍,臉色卻越來越糾結。

“你們這廣告還要半裸?”江成川很驚訝。

一名負責人不甚熱情地解釋道,“江先生你放心,雖然合同上提到這點,但具體情況具體看待,不一定會有,最終還是以現場效果需要為準。”

江成川遲遲翻不過這一頁,現在說得都很漂亮,到時候真要他脫衣服怎麽搞?倒不是他害羞矯情,主要是這肚子不能随便露出來,這小西瓜一樣的弧度,實在不能見人啊!

“我記得你們之前的廣告裏也沒有模特裸露肢體的鏡頭吧?這一條能不能去掉,珠寶廣告,矜持含蓄一點更有內涵和檔次是不是?”江成川厚着臉皮商量道。

幾個負責人對視一眼,對這個一上來就想提要求的家夥不太喜歡,其中一個張嘴就想教訓人。

不過這負責人話頭還沒開,就聽坐在最上頭的李望白對身旁的助理說,“他說得對,珠寶廣告而非內衣廣告,不用裸/露出鏡,這條去掉。”

于是那名負責人的話只好咽了回去。

江成川盯着他們挑剔的目光,繼續往下看,看了幾分鐘又卡住了,拍攝過程不排除難度動作?這個貌似有點惶恐,他從來沒學過舞蹈,肢體僵硬不說,現在還帶了個小的,平時大跑都不行,哪裏能做什麽難度系數太大的動作。

見他面露難色,幾名負責人低聲議論起來。

“這是哪兒找來的人,行不行啊?”

“兩百萬,就請這麽個水平?”

“我看也別說,能行就行,不能行趁早換人。”

江成川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質疑聲,頭越埋越低。

這時,李望白又開口了,“Alex,你覺得呢?”

幾名負責人停下交談,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角落地的男子,這人一頭長發,氣質沉靜,原本很文藝的風格,卻又偏偏留了一下巴的胡子,看起來着實有點黑胡椒加橙汁般的一言難盡。

Alex爽朗地笑了笑,“他外形很符合這一季設計主題——幹淨簡潔,別說不裸不跳,就算他是具不會動的屍體,我也能給你拍出獨特完美的畫面。”

江成川聽得很囧,這人說話貌似像是在誇他,但怎麽越琢磨越覺得別扭?

Alex不僅是這次廣告的創意負責人,還是主鏡頭攝影師,在攝影行業有着很大名氣。既然有了他的保證,幾名負責人也就不好過多幹預了,當場重修了合同打印出來,痛快地就簽訂了。

合同敲定,拍攝前培訓和拍攝的具體事宜都會有專職人員跟江成川聯系,其他的暫時就不需要這些高管們一一過問了,他們禮節性地跟江成川握了握手後就各自離開了。

Alex笑呵呵地走到江成川面前,很自來熟地跟他握手,“你好,我是Alex,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我是江成川,”江成川謙遜地微微鞠了個躬,和善地笑道,“到時候還要請您多指導,我是第一次拍廣告,有什麽不對的請您一定要嚴厲指正。”

“誰都會有第一次,時間久了自然熟能生巧,”Alex親熱地握着江成川的手不放,還是李望白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兩,他才松開了江成川。

李望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們兩旁邊,神态高冷,眼皮微垂地看了Alex一眼,一副我就是要聽聽你在扯什麽鬼話的樣子。

Alex恰恰不是個會看人眼色的人,他沒管李望白什麽意思,熱切地掏出手機要跟江成川加微信,美其名曰,拍攝前流程指導。

因為做薇商的緣故,江成川對加微信這事兒很積極,二話不說就加了Alex。

“ok,有空一起吃飯,”Alex嘴上說着話,手上同步進行地給江成川改了備注:小川。

李望白站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他無聲地笑了一下,眼神莫名有點陰恻恻的。

門外,Alex的助理在催他,于是他笑呵呵拍了拍江成川的肩,甩着頭發走了。

偌大的會議室裏一時只剩下了江成川和李望白兩人。

江成川給Alex備注完,正準備将手機收起來,卻見李望白的手伸了過來,“加個微信,方便後續跟進。”

江成川不太想加他,因為國慶前才剛删掉的,現在再加回來,未免有點尴尬,“……電話聯系吧。”

李望白嗤笑出聲,“是男人嗎?還玩小女生那套分手不能做朋友的把戲?放心,我不會騷擾你的,非工作需要不聯系。

江成川左右看了看,沒人,“你也知道我們分手了,那你以後最好少提這茬,免得哪天被人聽到,到時候你尊貴的臉面可就保不住了!”

說完,他拿起手機在李望白手機上掃了一下,轉身往外走。

李望白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後,低頭去看手機,确實收到一條添加消息,他點了通過,發現江成川的昵稱改了,改成了“沒事偷着樂。”

“……分手了就這麽高興?”李望白有點不快,手指一點,打算進江成川朋友圈看看他最近都發了些什麽,沒想到點進去兩遍都只有一條光禿禿的直線。

“……”

江成川居然把他屏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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