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 第“我還是不會和你在一起

◇ 第56章 “我還是不會和你在一起。”

談聞辛的病症拖了太久，醫生也不敢下猛藥，好在談聞辛第二天便醒了，我看着他好不容易恢複了一些血色的面容，沒來由的有些生氣，終究還是沒忍住，責罵起他：“你怎麽回事？為什麽生病了也不去看醫生？”

他只是看着我沒有說話，我皺着眉看向他：“還有，為什麽小鹿不敢讓醫生給你治療？你是真的想死嗎？”

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我端起桌上裝滿溫熱水的杯子湊到他的唇邊，他喝下大半杯才盯着我，只是片刻後便垂眸笑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笑，咬着牙放下杯子，怒瞪了他一眼。

“我沒事。”他隐藏笑意，淡淡道。

“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受傷呢？”我依然不解，畢竟談聞辛在F城只手遮天說的并不是假話，雖說有些生意并不幹淨，但怎麽說他都不應該受那樣的皮外傷。

“你聯系小鹿了嗎？”談聞辛回避我的問題，看向我問道：“我讓她安排醫生給你看看好不好？”

“談聞辛！”我怒極了起身，不悅的看向他：“你到底在開什麽玩笑？”

他勾了勾嘴角，拉住我的手安撫着我的情緒，“能看到你這樣生氣，真好。”

“……有病！”我毫不留情的罵道。

他唇邊的笑意卻更深了，“我知道自己什麽情況，別擔心我。”

我冷靜下來坐在床邊，調整好心緒，“我必須坦誠的說，即使……”我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即使我們已經沒什麽關系，但我也不希望你……這麽傷害自己。”

談聞辛輕笑一聲，下一秒眼中仿佛彌漫着一些悲傷：“真的沒有關系了嗎？”

我低垂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沉默的氣息在房中萦繞，良久以後我才開口：“談聞辛，我說過……”

“我知道。”他打斷我，“我知道你只想做林野……”

我嗫嚅着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談聞辛并沒有強留我下來，是我心軟，是我不夠心狠，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傷害自己，說到底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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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可以狠一點，我可以一走了之，或許不久之後我就可以聽到他已經再也不會煩我的消息……可我終究是做不到。我和談聞辛之間并不是只有不美好的東西，我記得我曾經的心動、愛戀和渴求，也記得失望、傷心和恨，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之後，好像一切都淡了，最後只剩下沒有說出口的，我們曾經彼此陪伴過。

“小野……”談聞辛第一次這樣叫我，他偏過身又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到掌心微熱的溫度，他輕咳了一聲，低眉喃喃：“無論你是姓林，還是姓江，我都只愛你一個。”

我低垂着眉眼沒有說話，只聽見談聞辛緩緩開口，似乎終于願意吐露出他隐藏在心底不願意說的事情。

“我的父母是政治聯姻。”他擡頭看着窗外，屋外的陽光灑落了進來，白色的紗簾微微晃動着，“他們有愛嗎……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後來覺得應該是沒有的。”

“我不過是他們政治聯姻下的産物。”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聆聽着談聞辛的話。

“我從出生開始，就好像……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愛，他們只教會我怎麽和人打交道，怎麽隐藏自己的情緒，怎麽把一切的東西都商業化……所有人或者物在他們看來都是有價值的，甚至連我一度都這麽覺得……”

我微微擡眸，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爺爺和姑姑給了我全部的愛，我從來不會因為父母去世而感覺到沒人愛我，我被愛包圍着長大。

“你一定想不到，我經常會看到父親母親，帶各自不同的人回家，他們互不幹涉，甚至毫不避諱讓我看見……我自小便被利益和權欲包裹着，我那時候想，這輩子或許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談聞辛似乎想到了什麽，收回目光看向我，“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見過嗎？”

我微微回神，點點頭，“記得。”

“那時候我就在想，你為什麽這麽高興，那些人送你禮物，不過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而已，甚至想要攀附江家，唯一高興的就是在那些人眼裏還有些價值……”

“所以當你把禮物給我，讓我帶你玩的時候，我覺得你有些傻。”

“談聞辛！”我瞪着他，他那時候才多大，怎麽會想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談聞辛笑了笑，繼續說：“你知道我和談舟不是同母的兄弟吧？”

“嗯。”我點點頭，聽見談聞辛繼續說：“談舟是我父親某一天帶回來的，我不知道他的母親是誰。我原以為我的母親會生氣憤怒，結果她只是找到我，平靜的和我保證，我是談家唯一的繼承人。”

“談家的繼承人，這個從出生我就帶着我光環，沒有人問過我是否願意。”談聞辛嘆了口氣，看着窗外落日的餘晖，“我有時候很羨慕談舟，他可以毫無顧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他的身影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孤獨中，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第二次見你是在你和周廷越的婚禮上。”

我微微一怔，當初我和周廷越的婚禮邀請他的确是情理之中，只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那時候我幾乎成為所有人的笑話。

他勾了勾唇角，淡然一笑，“并沒有。”

“我只是很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人，才會毫無保留的去愛一個人，愛到可以失去自己的生命。”他低垂下眸，眸中閃爍着微光，似是羨慕又似是渴求，“那時候我就想，我也要這樣的愛，如果這樣的愛給我，我會變成什麽樣。”

他毫不避諱的轉頭，第一次這樣和我直白的讨論有關謝斐的話題，“所以我想要謝斐的愛，我想要他把這些愛加在我身上，我理所應當的以為，我愛的就是他……”

我抿着唇看向他，我記得那時候我不信他喜歡的是謝斐，我篤定他愛的是我，我做了實驗，結果卻失敗了。

“你一定在想我是什麽時候意識到原來我愛的是你的。”

我沒有接話，只聽見他又幽幽開口：“當我看到你渾身是血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時候，我就在想……我當初看到謝斐自殺的消息的時候，我就暗暗說如果是這麽愛我的人，我以後絕對不會讓他受傷，可是……可是我卻連我愛你，都意識的那麽遲。”

“談聞辛……都過去了……”

談聞辛嘴邊挂着自嘲的笑，“我一想自诩聰明，卻遲遲沒有意識到我早就愛上了你，還記得那時候你到我那兒看到了言尋，我只不過想要做一個實驗，後來發現不是你就不行，其他人不行……”

“那時候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我以為……我以為你只是又在胡鬧……”說到此處他明顯的激動起來，連續咳嗽幾聲，緊緊的握住我的手，“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接你的電話……”

“我已經不怪你了。”那時候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談聞辛他有自己的選擇，而我或許該經歷那一遭。

“我寧願你怪我。”談聞辛唇邊露出慘淡的笑，“小野，我寧願你怪我沒有救你，沒有意識到我早就愛你。”

我抿着唇默默地看着他，我和談聞辛走到這一步，有很多的原因，我們那時候都太驕傲了，沒有人願意低頭，最後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如今不是該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

“你不用這樣。”我釋然的看向他，“就像我說，都過去了。”

談聞辛咳嗽不停，我起身替他掩好毯子，“你好好休息吧。”

談聞辛沒說話，我起身往外走，只聽見他又叫住我，“你要走了嗎？”

我看着他落寞的神情，終究有些不忍，別過眼道：“我去叫醫生。”

他勾了勾唇沒有說話，我走出病房發現小鹿就守在門外，見我出來沖我溫柔的笑了笑：“談總醒了嗎？”

我點點頭，“要不要陪我走走？”

小鹿一愣，應了一聲站在我身側陪我往樓下走去。

冬日的風是冷冽的，我裹好圍巾，坐在樓下的長椅上，接過小鹿買來的熱巧克力，終于不是苦澀的咖啡，我抿了一口沖她道：“謝謝。”

“不用客氣。”小鹿笑了笑，坐在我的身側。

天快要黑了，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我不喜歡醫院，這裏總是見證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是一個可以讓人哭和笑的地方。

“我以為當年你會和談總結婚的，只是沒想到你會那麽決絕。”

我低頭看着握住裝滿熱巧的手，“其實，我很愛他的。”我第一次和別人這樣袒露我對談聞辛的愛，“甚至愛的有些不像我自己了。”

“那為什麽您會逃呢？”

我垂眸想了想，給出了答案：“因為我認為他不愛我，後來他說他愛我，可我卻覺得有些累了，已經不想再愛他了。”

“其實談總是很愛您的。”小鹿平靜的開口，仿佛只是闡述一個事實，“當初您走的那麽決絕，我以為談總會做些什麽……誰知道他只是讓我取消了所有的婚禮行程，讓我安排公關做應對，他只是平靜的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我以為他是不再強求，不再愛你了。”小鹿垂頭笑了笑，仿佛在笑自己的天真，“可我卻沒有想到，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懲罰自己。”

“自從你離開後，他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小鹿臉上突然溢出一絲心疼，“那時候因為這場失敗的婚禮，公司其實損失了很多。談老爺子他們甚至想要罷免掉談總的位置，可談總雷厲風行的安排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清洗掉一波高層……”

“他現在已經徹底和談家斷了聯系，老爺子他們已經不允許他再回老宅了……”

“怎麽會……”談聞辛和談家走到這一步，那可是和他有着血脈相連的親人，只是因為一場失敗的婚禮，就要斷絕所有的關系嗎？

“談總不願意聽從談老爺子的安排政治聯姻。”小鹿一針見血的道出真相事實，我一時語塞，像談聞辛這樣的家庭，其實政治聯姻是必然的道路，就算不是政治聯姻，也會選擇一個門當戶對的存在，若是從前的江家，我想談老爺子未必會不願意，可如今我孑然一身，什麽也不剩還身纏衆多緋聞，談老爺子怎麽可能讓談聞辛在我這棵樹上吊死。

“那談聞辛身上的那些傷是怎麽來的？”我依然有些困惑。

小鹿一怔，笑了笑，“談總沒有和您說嗎？”

我搖搖頭，談聞辛到底在隐瞞着什麽，“能告訴我嗎？”

小鹿有些猶豫，可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天太冷了，我們先回去吧。”

我沒有接話，只是起身：“我去給他準備些吃的。”

小鹿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但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好。”

我低着頭沒有解釋，我知道她在疑惑什麽，一定是覺得我搖擺不定，一邊說着要談聞辛斷絕往來，一邊又在關心着他，可如今的我的确沒有辦法做到，放任談聞辛不管的。

我買了些清淡的食物，又給許生打了個電話。

“沒事，你忙完再回來，劇院有我呢。”電話那頭傳來許生溫柔的聲音，他沒有問我在F城做什麽，也沒有問我會停留多久，仿佛毫無保留的信任我一樣。

“謝謝。”我發自內心的吐出兩個字，他卻笑了起來了：“行了行了，咱兩別說這些了，你回來之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機場接你。”

“好。”

我挂了電話，提着食物回到了病房中，談聞辛還在睡着，只是他面上似乎還镌刻着痛苦，連一絲一毫的放松都不能，我将食物放在一旁，坐在床邊看着他，如今的他和我記憶中意氣風發的他無法聯系在一起，我記得我那時候為了求他辦事，跟着他回了家，居高臨下的看着，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仿佛我不過是他手中的無法掙脫的獵物。

可如今他仿佛什麽也做不了。

手機叮的一聲響起，我滑開屏幕看了看，是小鹿給我發過來的消息，一個視頻顯示我正在接收中，很快她又發過來一條消息，“小江先生，談總真的很愛你。”

我沒有回複，看着接收的百分比慢慢變多，最後終于完成了百分百，可事到如今我卻不敢點開了。我呼了一口氣，還是鼓起勇氣點上了播放按鈕。

是一段監控視頻，聲音非常的嘈雜，尖叫聲歡呼聲聚集在一起，我仔細的看着屏幕，反應過來這是那一個地下拳場。

我看着熟悉的舞臺，談聞辛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臺上，我原以為這是一場酣暢的拳擊賽，可很快我發現我錯了。

這是談聞辛的受虐記。

他根本沒有還手，而是被動的承受着一切，我看着他他被打倒在地，被人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身上，他只是保護住頭，沒有任何的反抗。

我看着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走上臺，談聞辛最後只能踉跄着爬起身，他茫然的看着臺下，那個熟悉的入口，似乎在尋找什麽，但很快下一秒他又重重地被打倒在地。

眼睛仿佛瞬間蒙上水霧，我看不清屏幕裏的一切，我知道他在找什麽……當初我就是懵懂的從那個入口走出，像是一只迷路的羔羊，在衆人的圍觀下無助的闖入，可他只是抱着拳淡淡地沖我笑，問我是不是在找他。

為什麽要這樣……這樣讓自己受傷，難道我就會因此而高興和暢快嗎？我咬着唇，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怎麽又哭了？”談聞辛不知道何時醒了，他難過的偏過頭，伸手抹掉我臉上的淚珠，“別哭，我不想看你哭。”

“你……”我哽咽着說不出話，“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我問的是什麽，直到看清我的手機屏幕後才淡淡道：“我不是說不要讓你知道嗎……”

“你覺得這樣是對我補償嗎？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我就可以跟你重新來過？”胸中雜糅着各種情緒，委屈不甘痛苦還有那一絲絲殘留的恨，像是團無法化解的硬物，充滿了我的胸腔，“你這樣做只會讓關心你的擔心，你怎麽會這麽做？”

他緩緩地閉上眼眸又睜開，紅着眼圈伸手觸碰到我的臉，“還有人關心我嗎？”

我咬着唇，眼淚像是怎麽也止不住，抑或是想要将我這些年受過的苦都傾瀉而出，我無助的被談聞辛摟在懷中，他沙啞着嗓子和我道歉，“對不起……一切都怪我……是我，讓我們走到了這一步……”

我默默地流着眼淚，卻什麽話也吐露不出……

再醒來的時候談聞辛已經睡在了我的身側，他睜着眼睛握住我的手，似乎就這樣看着我睡了過去，我尴尬的抽回手，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再陪我躺會吧，一下就好……”

我吸了吸鼻子，後之後覺得覺得有些丢臉，畢竟都這麽大年紀的人，這樣哭實在太不應該了，更何況是在談聞辛面前，我最不願意表露出我的脆弱。

“你以後別再這樣了。”我想即使我不明說，他應該也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我不想看他再去自虐了，他明明是地下拳擊場的勝利者，不應該被人踩在腳下的。

“好。”他的目光不肯從我的身上離開，我以為他這是答應了我，但下一秒他又吐出交換條件，“去看醫生好嗎？”

我微微一怔，看着他道：“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他沉默的看着我，仿佛只要我不答應，他還可以繼續去拳擊場任人折磨，良久之後他才彎了眼眸，将我摟在懷中，“只有你關心我。”

我抗拒的推開他，“還有小鹿，有老劉，他們都很關系你……”

“可我只想你關心我。”他說的認真，仿佛其他任何人他都不關心一般。

我閉了閉眼，終究還是輸給了談聞辛，“我會去看醫生的。”

“嗯。”他像是存在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連面上都溫柔了幾分，“那你會留在F城嗎？”

“別得寸進尺。”我冷聲開口。

談聞辛抿唇一笑，想到什麽似的再次解釋：“當初江氏，一開始的确是我算計的，但最後也是如我所說，老爺子和我說的話，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我想爺爺那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是談聞辛算計的一切，他能做出那樣的決定一定是深思熟慮的。

“只是我卻……沒有做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聽見他又自嘲的笑了，感慨道：“其實當初設計讓你留下來，我就應該明白，我非你不可的，可是我還傻傻的以為，我只是貪戀你的身體。”

我默默地垂下眼眸，我和談聞辛的确是起于欲望，無論是我想獲得他的幫助，還是他想得到我的身體，我們本質上始于一場利益的交換，只是在這場交易中，産生了不該存在的感情，而這場錯位的感情，給我們帶了難以忘懷的傷痛，我不知道這些傷痛會不會被時間抹平，只是此刻，它是真實存在我和談聞辛的心裏。

“談聞辛，我還是會回港城的，我還是……”我觀察着他的表情，只見他一臉的平靜，“我還是不會和你在一起。”

“但是也請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會去找醫生看病，我會治療好的身體，我臉上的傷痕，我會盡量讓自己變得更好，但是……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所以，我們做朋友吧。”我笑了笑，想到了君澤和我說的，或許做朋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在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愛上談聞辛的時候，我也會想過和談聞辛做朋友也不錯。

談聞辛面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良久之後才淡淡地吐出一個字，算是給我們從前的關系畫上了一個徹底的句號。

“好。”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這章真的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