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該有的期待
第0019章 不該有的期待
被他這麽一盯,曲音條件反射就松開了她的手。
“啊。”
曹筱筱沒注意到他倆目光交接時的暗流湧動,匆匆一瞥發現聞簡知就在自己面前後,頓時肢體僵硬,她臉上的表情不太明顯,可誰都看得出她的雀躍。她想和他說話又不敢上前,憋得耳朵紅透,最後也只敢躲在曲音身後偷偷地看他兩眼。
曲音見狀側開身子把她讓出來,對着聞簡知道:“她是你之前的同學,有印象嗎?”
曲音好心特意牽線搭橋,曹筱筱也不能扯了後腿浪費他的好意,忙道:“你好你好,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財經系的,我們之前在食堂……說過話。”
聞簡知失憶之後,別人和他說話他都是統一的面無表情不愛搭理,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三個字時,似蚊蠅一般。
聞簡知不理他,曹筱筱讪笑:“果然……不記得了。”
曲音看她一眼,有些不忍讓一個女生處在這麽尴尬的場景中,順嘴搭話道:“說過話?”
他一問,空氣中古怪的氣氛就一掃而空,曹筱筱似乎是想到什麽尴尬的事情,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和學長搶最後一份烤鵝腿……”
曲音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他甚至都想到了‘英雄救美’之類的劇情。
他忍俊不禁,問:“那誰搶到了?”
“我。”曹筱筱撓撓臉,努力為自己的行為找補,“你不知道,那鵝腿真的很好吃。”
暗戀的人和烤鵝腿同時擺在面前,曹筱筱的選擇真是出人意料。
“那是我倆唯一一次交集,”曹筱筱說,“可惜,被我搞黃了。老實說,我也沒指望他會記得我……”
他現在不止不記得你,他已經什麽人都不記得了,連他親爸親媽都不認。
曲音很想這麽告訴她,可他沒有。聞簡知失憶的事情,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他安慰道:“你以後有空可以經常過來,你們多相處相處,熟悉了就好了。”
曲音道:“去三樓坐坐吧。”
他領着曹筱筱上樓,和聞簡知擦肩而過時,手指似乎被勾了勾,他看都沒看,像是被什麽不重要的東西剮蹭了一下,絲毫不在意地把手收回,揣進兜裏。
聞簡知站在樓梯平臺,望着正在上樓梯的二人背影,目光沉沉。
聞簡知上去時,曲音在飲品櫃前詢問:“喝點什麽?”
當然不是問聞簡知,因為曹筱筱下一秒就回答了他:“什麽都行。”
曲音拿出一瓶椰子水遞給她,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
“學長,你也來坐。”她這才注意到樓梯口的聞簡知,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話。
聞簡知不動。
曲音道:“過來坐。”
他這才走了過來,自然而然貼着曲音坐下。
說是帶她來和聞簡知見面,最後卻變成了他倆聊天,聞簡知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他想去握曲音的手,被他不動聲色拂開。
第二次了。
被拂開的手掌又麻又冷,聞簡知垂下眼眸,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這兩個人明明剛認識,卻怎麽有說不完的話題。他們似乎讨論到了某一本書,正好那本書在他們休息室的書櫃裏有存放,兩人就找到那本書,站在書架前讨論。
聞簡知緩緩擡眸,落在不遠處的曲音身上。
他們兩人說得眉飛色舞,曲音臉上洋溢着燦爛和煦的笑容,一點都不吝啬地對那個女人釋放善意。
對着別人,笑得那麽開心。
“筱筱!該走了!”
樓下傳來曹覃的聲音,曹筱筱應了一聲,将書放回櫃子裏,道:“我該走了,今天謝謝你。”
從和她聊天開始,曲音臉上就一直保持着禮貌的微笑,笑了這麽久臉都快要笑僵了,他道:“不客氣。”
“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
“當然。”
女生主動要求,曲音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絕。二人加了好友,曲音送她下樓。
聞簡知沒有跟下來。
曹覃也正在門口與趙朗道別。
“行,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忙。”
趙朗:“哪的話,下次有空一定叫我。”
曹筱筱走到曹覃身邊,對着曲音揮揮手:“拜拜曲音!”
曲音笑着颔首示意。
趙朗曲音和二人道別完,曹覃父女剛轉身離開大門口的屋檐,走出去還沒幾步,一聲巨響轟然在他們身後半米的地面上炸開。
那是一盆墜落的線葉球蘭。
看成色,就是三樓放在窗邊的那一盆。
“我靠!沒事吧曹哥!!”不止趙朗吓壞了,曹覃父女也是。曹覃第一時間去看自己女兒,從頭檢查到腳:“你沒事吧?有砸到哪裏嗎?”
曹筱筱也吓得臉蒼白,她摸了摸身上沒有哪兒痛,搖頭:“沒有,……沒事。”
看到他們沒事,趙朗驚吓過後松了口氣的同時,忙不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一定是我沒固定好,被風吹下來了,幸好沒砸到你們,吓死我了。”
有驚無險,曹覃也沒追究,細心叮囑道:“這一定要當心點,馬虎不得,得虧今天是我,砸到路人可不得了。”
“是是,待會兒我就去把那些花盆收起來。”
曹覃父女離開後,趙朗拿來掃帚收拾地上的瓷片殘渣,嘴裏嘀咕:“怎麽就掉下來了,我擺這麽久都沒事,我貴人一來就和我作對,你說我是不是最近水逆啊?曲音?”
曲音站在一樓外,仰着腦袋去看三樓的窗戶。
窗臺上原本擺着三盆盆栽,現在只剩下兩盆。
會這麽巧嗎。
“曲音,我和你說話呢,”趙朗也跟着他往上望,“你看什麽呢?”
曲音沒理他,沉着臉往三樓去。
三樓,聞簡知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書在看。
正是剛才曲音和曹筱筱讨論的那一本。
他走過去,抽走聞簡知手裏的書扔到一旁。
書頁翻動着,墜落在地毯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悶響。
曲音盯着他不說話,眸色中似乎蘊着怒氣。聞簡知不知他為何發怒,開口笑着問:“哥,怎麽了嗎?”
曲音冷聲問:“是不是你幹的?”
聞簡知茫然道:“什麽?”
他伸出手指,指向窗臺邊的花盆,喉嚨裏壓着近乎滿溢而出的火:“花盆,是你推的嗎?”
從曲音的手指上收回目光,聞簡知否認:“不是。”
曲音卻不信:“你還撒謊!”
聞簡知嘆了口氣,站起身,往曲音面前一杵,像座高山一樣極具威壓地籠罩着他。他俯視着曲音,好整以暇地端詳着他臉上的怒火,無奈道:“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冤枉我?就因為你和那個女人聊得來,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往我身上定罪嗎?”
這和他和誰聊得來又有什麽關系?
曲音試圖用現實說服他:“三樓就你一個,不是你還會有誰。”
聞簡知道:“就不能是意外?”
“這不可能是意外。”
窗邊固定花盆的是用不鏽鋼焊死的镂空鋼架,釘在木窗上嚴嚴實實,且都在屋中內側,大概只有長了手腳的風才會把這些重達十幾斤的陶瓷花盆從鋼架裏掏出來刮下去。
聽了他的指責,聞簡知神色裏浮上一絲哀痛:“哥,你真的很過分。”
他這不似作假的态度又讓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曲音起了動搖之心,就在他快要産生自我懷疑時,聞簡知下一句卻說:“你看到我推了嗎?”
曲音怔住。
聞簡知逼近他:“有人看到我推了嗎?”
他一步步朝曲音逼近,曲音仿佛要被他愈發龐大的影子壓死,不自覺也一步步往後退。直到後背重重撞到書櫃,身側幾本書沒放穩,晃了幾下啪地從書架上掉落。
聞簡知用腳将那些書本撥開,漫不經心踢到一邊。
他一手撐在曲音身側,一手輕輕捏住曲音的下巴,小幅度地歪過頭,視線直白地探究着他。他嘴邊挂着笑容:“你想給我定罪,那證據呢?”
“……”聞簡知好像變了個人。他條理清晰,明明說的都是些細細想來也很有道理的話,可曲音不知為何,在這樣的聞簡知面前,從頭皮往下全身好似都被冰凍住,凍住了他的手腳,凍住了他的嘴。
曲音不寒而栗。
聞簡知挑起他耳邊碎發,用手指攪弄着,話中含笑:
“沒有證據,那你又憑什麽認為是我做的呢?你冤枉了我,不該和我道歉嗎?”
曲音嘴唇緊抿,轉身想走,聞簡知另一只手也伸出,攔在他腰側。
曲音就成了一個被緊困在聞簡知懷裏的姿勢。
背後硌着書架,背脊生疼,可他還在不停往後靠,寧願被尖銳的書角刺得發痛,也想要離聞簡知遠一點。
寂靜磨人,聞簡知催促他:“說話。”
曲音深吸口氣,目光在腳下踩着的地毯上游離,不與他對視,他當然不可能和他道歉:“我沒話說。既然你不承認,我也沒那個法子來強行逼迫你承認。”
他低着頭,露出白皙的後頸,蒼白的皮膚下包裹着凸起的幾節頸骨,順着衣領逐漸往下湮沒在目光無從得見的布料裏。
曲音已經給他定了罪。
“我不想聽這個。”聞簡知微俯身體,鼻尖抵着他後頸那一片,細細地蹭,曲音覺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用森白的牙來咬下他的肉。但他沒有。
聞簡知說:“我現在重新問一個問題,一個你可以很快就回答我的問題。”
曲音捂住後頸,手掌下是自己帶着些涼意的皮膚,他搓了搓,試圖讓還殘留在上面的奇怪痛癢消失。他擡起頭,疑惑地看向聞簡知:“……什麽?”
聞簡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偏見了呢?”
曲音動作僵住。
他早就察覺了嗎?早就察覺,現在才問。
昨天?前天?是因為他的生活習慣,還是他失憶以來的那些怪異舉動?
不,都不是。曲音騙不了自己。
如果非要提,這大概,還要遠在很久之前。
自察覺到聞簡知和自己交往的目的只是為了‘上床’,得知因為他的拒絕聞簡知就幹脆一走了之之後,哪怕也許之前自己曾對聞簡知有過那麽一丁點好感,但那些微不足道的渺小好感也早在當時盡數散盡。
在三個多月前的那一天,答應聞簡知和他交往的那一天,也許那個時候,他是對他抱有一絲期待的。
想要和他試着玩玩是真,想要嘗試一段戀情也是真。
“有人不想被愛?”
也許聞簡知是個意外合适的人。
或許他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樣的。
他曾經這樣期待過。
為什麽會對現在的聞簡知充滿了偏見與排斥。
大概是因為當初的期待落了空。
為什麽會對他産生不該有的期待?
大概是因為……
在之前某個深夜的暴雨天,聞簡知曾頂着風雨而來,為他送過一把傘。
一把傘而已,卻輕易地在他的心理防線上敲出一道小裂痕。
他沒有發現那把傘骨裏充斥着聞簡知早就策劃好的別有用心。
他要傘下的關心,他要床上的愛。
“沒有人不想被愛。”
可是當曲音試着邁出一步後,迎來的愛卻和他想要的截然相反。他終于接受了沒人會真心愛他的現實。
聞簡知是以物易物,等價交換。
可自己當時卻只是單純的,為了一把能給他遮雨的傘而感到高興。
【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下章入v了哈,周四那天更新6000+,謝謝各位的支持~感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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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