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Who care?

許多事件證明,陸輕舟果然不是一個善茬,因為在他幫了甘蒙脫離困境以後,我才消停沒多久,他就來索取報酬了。他說,他的那位未婚妻已經來到望城,陸家都在準備着兩人的訂婚,再沒有行動就為時已晚。我特別鄙視地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道。

我第一次看見有人不想訂婚,手上卻帶着訂婚的戒指。

陸輕舟更加嚴重的鄙視了我,他說帶戒指就是訂婚戒?你從哪裏看的這些歪理論?

我徹底毛躁。

真理都是在大多數人手上的!你沒看見人家結婚都是帶無名指嗎!因為那裏有一根血管連接心髒,所以戴在那裏寓意以自己的生命起誓,願上天為二人的姻緣賜福!

相比我高昂的情緒,他淡定多了,掌着方向盤的兩只肩膀聳了聳道。

Who care?

我不再想與他在這件事情上争論,瞬間淩波微波,将話題轉移到我們的去處,他很不以為然的看了下後視鏡,随即快速的變換了車道回我。

帶你挑衣服。

兩個小時後,我穿着身上那件緊迫逼人的銀色小短裙,被陸輕舟紳士的牽下了車,腳尖方落地,鎂光燈就成帶狀在眼前閃成一片。

腳上是十厘米有餘的紅色镂空細高跟,絲質緞帶細細地纏上腳踝。在挑選它的時候,我望而卻步,并且誠實地表達了我的意願。

我覺得……我駕馭不了它。

陸輕舟似乎特別看好這雙鞋,他挑眉,沒有任何想要叫專櫃小姐換的意思,只道那就讓它駕馭你,你只需要表現出身在雅座的感覺就好。于是我就這麽踩着它,如漫步雲端的來了。

陸輕舟側身擋在我前方,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Kenzo味,經典款的純淨之水,清爽中帶點辛辣,餘味是橄榄香,帶着厚重的木質感,仿若一張年代久遠的梨木桌,感性且深邃。

我喜歡的作家曾經寫過一句話,她說穿一雙紅鞋,走在紅塵裏。而此刻,我也穿着一雙紅鞋,踏上紅地毯,是不是代表我也走在紅塵裏。不為溜達,也不為溜你的影子,只為留一場美麗的夢境。因為不管有多麽的不适應,我也否認不了,有那麽一瞬間,我錯覺地以為自己真的是公主,而無論當晚是誰陪在了我的身邊,他都是我的王子。

這場宴會的主角不是陸輕舟,也不是任何一個商場新貴,是N市一家重型企業在望城設立了分公司,分公司的執行總經理上臺,于是便有了這個大魚大肉衣香鬓影的理由。剛開始我不知道,我以為陸輕舟帶我來了他的主場,是為抛頭露面,好強烈地對陸家人宣告他心有所屬,他不會訂那婚,可直到步入大廳,聽見周圍人的讨論,才知道具體是怎麽一回事。

那個新上任的總經理似乎還是個年輕女人,這點讓我特別感慨。所以我低頭在陸輕舟耳邊對他說,聽說那女人大不了我多少,這樣一比,我真覺得自己好沒有文化啊。聞言,陸輕舟一聲輕笑後再不做聲響,擯棄掉我同那些人周旋。

我和陸輕舟到場後沒多久,宴會就開始了,首先是酒店的司儀上臺主持,然後将主角請上臺去。陸輕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終于說了當晚的第一句話,他說夏平安你看好了,這就是你的情敵。語畢,他喝了一口血色的香槟。我吓一跳,不可置信地問他。

這就是你傳說中的未婚妻?我一直以為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沒道理的,應該和我一樣沒文化才對啊,否則老天是有多不公平。

陸輕舟掃我一眼道,要和你一樣沒文化,真的是很困難的,你以為別人的智商都只比你高個幾十嗎?

我聽着這話耳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于是就和他這樣一邊拌着嘴,一面盯着臺上的人出現。

一陣雷動的掌聲過後,首先印入我眼簾的是一身亮黃連體長裙,被精心紮起來的粟色長發,額際有幾縷發絲自然下垂在臉龐,整體成熟韻味卻不帶老氣。就在我幾乎都要質問身邊的人,這樣的絕色你都放過,還說智商比我高的時刻,于遙遠的燈光盡處,我徹底看清了那張美輪美奂的臉。

我眨了眨眼,那精致的眉目依然在我視線裏鮮活跳動。剎那,我身體不可抑制地抖了抖,一股未知的恐懼猶如一盆涼水,将我從頭到尾澆下,令我開始不自覺地感嘆造化弄人。

陸輕舟從我一開始的欲言又止,到最後的表情發愣,意識到了我的不對勁。他輕輕掐了掐我的腰,卻不知道那是我特別敏感的地方,所以我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便将全場的視線都吸引到這裏來。更要命的是,我一個不小心碰灑了他手裏端着的香槟,那紅色的液體一大片滴落在銀白衣服質料上,突兀無比。我暗自翻了翻白眼,今天出門應該查一下黃道吉日的。

不管陸輕舟的詢問,我直接從會場處逃到了廁所裏,去整理殘漬。光是清水肯定沒辦法弄掉了,但我仍舊逮着被弄髒的地方,來回磋個不停,似是要将這些污穢,連同心底的緊張一并洗去。

待我再出到宴會廳,主角已經發言完畢,所有人都散開了開始各自游樂。我微微墊了腳尖,在人群裏搜尋陸輕舟的影子,一個高胖的男人總是擋住我的視線,他終于離開的時候,我的視線沒有搜到陸輕舟,卻找到了她。

能再次見到衛優瀾,是我從來就沒有預想過的事情。

這麽幾年過去,她出落得更加玲珑漂亮,笑臉盈盈地待人,哪怕那個人和她有過過節,比如我。

衛優瀾優雅地扯着裙子一角,提步來到我面前。她友善大方,且準确地同我打了招呼,這讓我更加确定,當年,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那幾個人也是她找來想要毀掉我,明珠卻幫我擋了所有的難。

她在我面前站定,禮貌地同我說話。

夏小姐,是在找人麽?

我發自內心的冷笑,點了點頭回,在找我男朋友。

語出,衛優瀾優雅的笑容依然堆在臉上。是了,我怎麽能忘記,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她同我們都不一樣,她在17歲的時候,就已經心理強大得可以直視一場犯罪,并同那個傷人犯談戀愛。在她面前,我的功力根本算不上道行,充其量叫碉堡,只供自保。

哦?是嗎?夏小姐的男朋友怎麽可能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像監獄那樣的地方,應該更适合吧。

她的風度維持得很好,并且一句話将我擊得毫無還擊之力。我屏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感覺有關于許灼的一些東西,也将要破土而出。

何出此言。

衛優瀾的嘴角依然是上揚的樣子,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看來夏小姐不怎麽會聊天,淺顯的字面意思都不懂麽?是多沒有文化才能至如斯?

我終于再笑不出來,盯着她滿帶笑意的瞳孔,連喘了幾下氣,将那個禁忌般的名字脫口而出。

許灼,你把他怎麽了?

她打量着我的一舉一動,好像在看一只剛剛出生,還不具備任何攻擊力的雛鳥,因為我從她的眼裏看出了不屑,似乎我根本還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對手。她泯了一口手中的紅酒,百轉千回的說話。

許灼?好熟悉的名字呢。啊,有印象了,夏小姐是說幾年前那個,讓我失去了興致,一腳踹開的男孩子?不過,我一個弱女子能對他怎麽樣?頂多我遇見他的時候他什麽樣子,就打他回原形。

她在說打回原形的時候,仿佛在說踩死一只螞蟻,因為對方渺小得如螞蟻,所以就算踩死了,心裏也不用有罪惡感。我看着眼前這張虛有其表的面孔,恨不得手裏有把刀,刺破她的皮。期間,有侍者從我們身邊經過,我叫住他,順手從他的托盤裏拿下了一杯酒。接着,所有人都被玻璃碎裂的聲響吸引過來,包括陸輕舟。

陸輕舟到的時候,看見的景象是衛優瀾的禮服上多了同我一樣的痕跡,甚至波及範圍更大,不僅如此,她的臉上以及她引以為傲的秀發上也有,并一滴一滴順着往下掉,弄得我想當場做首詩來贊美她一下,名字就叫,啊,多麽有氣質的蛇蠍。她的腳邊是一圈碎裂的玻璃酒杯,杯子的殘骸在地上翻滾了一小圈兒,最終和這氣氛一起,沉寂下來。陸輕舟率先出聲,他問怎麽回事兒,我卻頭也不回,只對着衛優瀾的方向質問。

為什麽要和我争這杯酒?

聽見我的話,陸輕舟似乎皺了眉,他伸手過來要拉我,卻被我力氣過猛的甩開,以至于我餘光瞥見他驚悚的表情,似乎沒想到我火氣那樣大。我依然是目不轉睛盯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句的發問。

你!為什麽!要和我争這杯酒!

我的情緒一下就亢奮起來了,吼聲幾乎能将整個會場的屋頂掀開,原先還有一些人在竊竊私語的,這一刻全都靜谧了。他們盯着我和衛優瀾,仿若看一出話劇,我卻不顧所有人的眼光,繼續質問。

為什麽要和我争這杯酒?!你回答我啊!既然争到了,為什麽不好好喝要将它摔掉?!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到最後,我是徹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感覺心底有一只猛虎,它此刻不想細嗅薔薇,它只想掙脫出牢籠,撕爛面前那個人的嘴,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我上前去,抓住衛優瀾的肩膀,那瞬間,我終于看見她驚了一下,所有冷靜全都灰飛煙滅,她大聲叫着安保,要求他們把我這個瘋子丢出去。

我最終是被安保人員拉離衛優瀾身邊的,紅着眼睛,走火入魔一般。那兩個保安一人一邊架住我的手,将我往大門的方向拖,陸輕舟終于發現了事态的不對勁,他再次從旁觀者的身份抽離出來,盯了一眼我被架住的手,随即很不悅地皺了眉,淡淡出聲。

拿開你們的手。

那兩個保安一聽,立即停止了對我的鉗制,豈料他們剛一放,我又撒着野地沖着衛優瀾沖了上去。

陸輕舟的忍耐也似乎到了極限,他從中途冒出來,擋在我身前。我額頭重重地撞上他西服外套上的鈕扣,尖利的金屬表面鉻得很有些疼。見我還鬧,他很不文雅地說了句shit,随即打橫将我抱起來,在全場驚異的眼神中,招搖無比地走了出去。

這一晚上,我和陸輕舟一起,出盡了風頭。第二天的娛樂周刊,很不失衆望地讓我倆占了整整兩個版面。其中猜測最多的,是說我和衛優瀾因為陸輕舟争風吃醋,我故意借酒撒風,而陸輕舟最終選擇了我,于是灰姑娘的戲碼即将上演。只是他們似乎忘記了,童話裏的灰姑娘雖一樣,結局都是被王子找到,但現實裏的灰姑娘,她也許是故意遺落了那只精美的水晶鞋。

我被陸輕舟抱出會場,整個人才安靜下來,不再掙紮也不再叫喊,難得溫順。陸輕舟力道不輕的将我整個人扔進車後座,盯着我冷冷哼了一聲道。

滿意了?

他僅僅三個字,就将我自導自演的戲碼戳破。是的,我是故意的,我被衛優瀾那句将許灼打回原形,刺激得不輕。我那麽珍惜的人,曾經想要厮守終生的人,既然你得到了,為何不好好珍惜。是不是對于你們那樣的人而言,感情也可以是一場游戲和競技?突然有一天,你對這樣游戲厭倦了,你失去了想要比賽的興致,就将那個玩具永遠的堆在角落裏,或者送人,甚至是不喜歡了,就徹底毀掉讓別人也得不到。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夜晚,我就像黑童話裏的巫婆,戴着黑色鬥笠,靠近那個擁有美麗華貴皇冠的公主,在她耳邊如惡魔般地低語。

不要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有資格當玩家,也不要以為自己是全宇宙中心,你會的那些把戲,其實我也會。

然後我立直身,特別淡定地将手裏的紅酒一滴不剩的從她腦袋上,臨頭澆下。當然,為了維持大家風範,她沒有當場給我一個耳光。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範圍內,我笑,感覺心髒裏要長出一朵妖冶的罂粟,繼續道。

并且你等着,總有一天,我也會搶走你喜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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