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得美人一計,脫胎換骨

得美人一計,脫胎換骨

兩人互相調侃着走進北院,北院一共三層,上面兩層房門皆是共通,以便和不同之人聊天。雖然吵鬧至極,卻茶香四溢,香爐中上好的檀木熏仿佛是為了緩和氣氛。而一層,卻是一名美人的住所—柔情坊頭牌,人稱魅淨姑娘。

哪怕是達官顯貴想要見她一面,也是頗難。可是近來,她卻下了一道邀客令:但凡是三皇子與白三公子找來,不論何時,房門永遠敞開着。

而三皇子與白三公子此番前來,正是找她。也只有他們二人知道她的名姓:尤遷,字虛兆。曾經談心,她無意間提到兒時曾有算命之人為她算過,說她此生乃是漂泊之命,卻無苦楚,一生更像是棋盤中冥冥的定數:萬全即空。

對她的父親說一句:無中可生有,圓滿則即空;看似虛無,實則芳魂齊聚,勝卻周身十數人,此乃大吉之兆。她的父親由此得來她的字:虛兆。飄零則為遷。蒲公之能,她随風落,肆意紮根,哪怕是荒塵戈壁,也能因她而增添一分惹人沉醉的色彩。二人聞言,心中贊嘆妙極。這不正是她如今的處境麽?甚至于,同樓內的美人住所皆是自尋房名,而她,根本懶得起房名,可但凡前往北院者,無人不知一層是她的住處。倒也是:看似虛無,勝卻周身十數人。

若非幼年時父親早亡,後被族親抛棄,她如今倒也不會委身此居……

“呦,稀客呀。倒是首次見你們二人一齊尋我,平常不都是……一個白日來,一個月升來麽?”紅紗帳前立一紫檀案,她正坐在案前,面向二人慢悠悠地斟茶。每每案前總會擺個青瓷瓶,瓶內必有兩朵百合,從未改變,不論何時。也不知這時節她是打哪裏弄來的開花百合。

夕源時常白日來,于是他此時便看向他的師父,師父心虛極了。“師父,你平常深更半夜未入睡時,竟是來此處與虛兆姑娘夜談麽?”白楊本想辯駁,結果看向夕源時,發現夕源張嘴又說着兩個字,只是沒有出聲,但是白楊看得出來,那兩個字是:私會。由此更不知說什麽好,這才沉默。

尤遷喝口茶,茶香很淡,卻合胃口。不錯,明日讓媽媽再派人為我采摘些,她笑着想。“罷了罷了,不逗你們。往常白楊也不曾深更半夜來,只是臨近傍晚,總是問一些……感情上的小問題。我感覺,我都要成媒人了。”

夕源沒有說話,白楊倒是怕他多想,補上一句:“并非王敢。”他不說還好,他話音剛落,夕源的頭便有些低。

“瞧你頭低的,不知道的,以為是你的心愛之人被搶去了,致使你郁悶呢。不過确實不是王敢,是師徒感情。”她輕飄飄幾句話,直接将白楊老底給掀出來,白楊簡直要炸。不過旁邊的某人卻是嗤笑一聲,頭也重新擡起來。白楊眯起眼睛,盯着他幾秒,後來便開始轉移話題,“我們如今一起找你可是有正事,你可萬不能幾個笑話便把我們打發走啊。”走上案前坐下。

她的目光終于從茶上放到他們二人身上,卻也只是笑,并未領情,“這哪是什麽笑話?只是見你們二人嘴是白長的,忍不住要敲打一番。既然惹得公子不快,那不說便是。說來說去,今日有什麽要事呢?”

“太子近來過于關心夕源,本是有幾位文官妄想夕源會登寶座,不曾掀起什麽風浪。可今年,朝中一半文臣私下皆在議論夕源的潛質,事發突然,像是太子手筆。我們商量一番,并沒有得到一個好的對策,所以來這邊與你讨論讨論。”

她還是笑,一刻沒有思考,繼續喝茶:“無需讨論。這必是太子手筆,他這個傀儡已經坐不住了。應是想借文臣之口,探探夕源的口風與野心,來确保自己穩坐皇位。他如今是熱鍋上的螞蟻,過些時候必會親自找夕源詢問,屆時對策自然會來,我們只需等待便好。斷不可自亂陣腳,打草驚蛇。況且,有小道消息傳來,他有一心愛之人在明春樓。倘若情況屬實,這江山必然如流水般從他手中溜走,這世道,美人與江山從不是共得項。”

夕源也走過來,“我本無意與他搶這皇位,誰知他竟自己闖進來,幾番幹涉我與祈兄辦案,不免惹人厭煩。”

“你若是忍得,便會被他殺死。你若是忍不得,便證明你有野心。計謀想得不錯,可他卻忘記估量自身的能力。他可沒有能力承擔你忍不得的代價。自小便被人捧在最高處,不免會被摔碎,若是聰明些還好,可惜還生的這樣笨,哎。這就是命。”為二人各斟一杯茶。

尤遷看向只顧喝茶的兩人,“你們……只為問這個?可別是,順道來我這邊讨杯茶喝,順嘴想的理由罷?”

白楊嘆口氣:“倒不是。只是我還有要事要辦,先走一步。”她随口應上,“恕不遠送。”

白楊走後,尤遷盯着夕源,“你心上人已經跑了,你不跟上?”見夕源不說話,便打量他一番,“白楊不會說謊,跑便跑罷。至于你,為何還穿着紫衣裳?白楊不是喜歡你穿紅衣裳麽?”

夕源的眼睛瞬間睜大,“啊?”

“穿着是其一。性格是其二。倒不是讓你徹底改變,只是活潑些會比較容易。像你這悶葫蘆,做十幾年皇子,連你爹皇帝都沒看見過你。他什麽時候才能看見你?”起身向梳妝臺走去。

“我此時不已經是活潑了。”夕源疑惑。

她邊梳頭發邊笑着皺眉,“你這套活潑,只能對付尋常人。白楊同你一樣,有事憋在心裏,這套活潑在他面前不可能起到作用。你須得湊上前去,先接觸,再吸引。你要知道,你與他是師徒,是絕無可能的。所以,有再過分的肢體接觸也是正常現象,萬不可拘謹。你但凡拘謹,別人和他都會感到不對。你的感情,才會藏不住。活潑,才是隐藏感情的最好保護殼。”

夕源看着百合飲下最後一口茶,心中将這些肺腑之言記個大概。

走出北院,夕源腦中回蕩着方才尤遷的建議,但是,“再過分的肢體接觸?是指擁抱麽?可是,擁抱真的沒關系麽?”會不會被師父發現端倪?他體內的白硯之大概率也會覺察到不對,“不行,過于冒險。還是搭個胳膊比較好。”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夕源将內力凝聚于掌,打算攻其不備。結果回頭是白楊。這下倒成他手足無措了。

白楊步步緊逼,右手摸上夕源的額頭,納悶道,“怪了。顯然沒有發燒,怎麽一個人自言自語上了?平時倒沒見你有這習慣,莫非是尤姑娘跟你說過什麽?”

夕源的臉瞬間發燙,耳朵通紅,拼命地搖頭,“沒有。姑娘不曾說什麽。說了幾句王敢的事。”

“好罷。”每次提起王敢,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走去白府的路上,白楊趁夕源一個不注意瞥一眼輕輕握住自己手腕的夕源的手,心中似乎有一個答案。跟上次月下談心一樣奇怪的感覺,怎麽他這小徒弟跟喜歡自己似的……而且好像很明顯。

直到走入白府後,白楊更加不解,小聲詢問夕源:“後面那魂魄是怎麽回事?怎麽從柔情坊一直跟我們到這裏?你認識麽?”

夕源并沒有看向後面的雪霜,但是有些驚訝,可一瞬間,便變成又呆又憨的模樣,搖頭說:“不認識。”然後雙手環住白楊的胳膊,恨不得整個人湊上去,“不過我們可以幫幫她,也許她有什麽難言之隐,師父覺得可好?”

白楊點點頭,“你覺得好就行。為師可不管。”

“好……。”夕源第一次露出這麽燦爛的笑,給白楊差點看愣住。倒不是笑得驚為天人,只是……笑點在哪裏?白楊有些摸不着頭腦。

而夕源此刻別提多開心,表面上呲着大牙,內心緊緊環住白楊的手臂:看來,白硯之應該是出于某種原因,致使師父暫時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王敢的手筆,他只知道,此事于他有利。

“師父,下次辦案你可否陪我一起?”

“怎麽,逮着為師使勁薅?教你畫穿牆符,念驅邪咒,玩撲克牌還不夠,還要跟你一起辦案教你人情世故啊?”

“倒不是。徒兒只是想讓那些人看看,我的師父,那是多麽善解人意,風流倜傥,神采飛揚——”

“打住。”白楊掙脫開他的兩只手,“你不會闖禍了罷?讓為師前去收拾爛攤子?”

“……我何時闖過禍?”白楊聞言氣得笑出聲,“就你闖的禍多!”

雪霜站在院中,盯着已經被繕修過的書房,再看看一前一後有說有笑的兩人,只覺奇怪:“他怎麽好像……将硯之徹底忘得幹幹淨淨了?”而且之前找到硯之的本魂時,他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也根本看不見自己。

雪霜越想越奇怪,“這訣幽竟有這般詭異的邪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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