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情之所鐘,我甘心瞑目
就這樣到了暮春,英素衣臨盆了。
她生了個公主,皇上給起名叫元青。元青是皇上的第一個公主,是這一輩裏的長公主。太後也很是喜歡她,自從她出生之後,宮中大大小小的宴席擺了好幾次,都是為了慶祝元青公主出生的。
英素衣也很是喜歡,雖然沒能生出一位皇子來,讓她有些遺憾。但一看着自己的孩子,歡喜之情就把那些小小的遺憾都淹沒了。
英素衣自從成為母親後,性子也比從前柔順多了,雖然嬌蠻任性一點沒少,但可喜可賀的是她終于不跟我打架了。
元青的出生,使得英素衣的宮殿熱鬧非凡,奶娘下人出入不絕不說,各宮嫔妃和各位皇親國戚的賀禮也是每日如流水般湧入。
皇後一黨送的東西,我全部都仔細檢查過,生怕有什麽問題。
至于皇親國戚們送來的東西,我也大致掃了一眼。皇親國戚們出手,要比後宮嫔妃還大方,看來宮外那些貴胄們的日子,要比我們宮裏的女人們好過。皇親國戚我也不認識幾個,我認識的只有鄭懷信、長公主、鄭平、顧飛燕。
鄭懷信送來的,是一對和田玉如意。
長公主鄭繪舒送來的,是一株鑲嵌了瑪瑙在花盆上的萬年青。
鄭平送來的,是一只上面雕着游龍戲鳳的金項圈。
顧飛燕送來的,是一棵長白山千年人參。
送來的都是價值千金的寶物。英素衣被母愛沖昏了頭腦,完全沒心思管這些賀禮,我只好替她多留心。
我掃過這些人的賀禮,挑出長公主鄭繪舒的萬年青,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幾天之後,鄭則召我去書房。
鄭則上次召我,還是他對我發脾氣那次,從那之後,我就只在一些合宮家宴上見過他。
不過,他是召我去書房,不是去寝殿。想來,有些人醞釀了這麽久的事,終于到了挑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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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書房的時候,鄭則正面色鐵青地等着我。
紅香站在他旁邊,指證我怨恨英昭儀多年,還從宮外弄來了烏/頭/堿,準備有朝一日下毒殺了她。紅香面相清純、表情真摯,一臉無辜地對鄭則說:“臣妾服侍過白美人,不願出賣她,但又很擔心英昭儀娘娘和元青公主,日日夜夜糾結。實在無可奈何才說出真相。”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會有今天,但還是覺得難過。
紅香告發我謀害元青公主,鄭則訓斥我,我都像沒聽見一樣。
我不是不能辯駁,只是不想。我不想與紅香作對。
紅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膚白如日光映雪,說話的時候,酒窩若隐若現。
也許我真的,是着了魔。
我忽然什麽都不怕了。我只是看着她指證我,一句都不辯駁。我不願辯駁,如果是她指證我,那遂她的願吧。
我很懷念從前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每天都能看到她。她離開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
她想做紅美人或者紅婕妤,我不會去勸她,不會挽留她,只要她想,我希望她如意。
她想置我于死地,我不會反抗,只要她想,我依舊希望她如意。
反正,英素衣和元青的事,我已經料理好了。我只是覺得對不起翠雪這丫頭,我們說過要一直陪對方的,看來我沒命繼續陪她了。
我站在鄭則面前,一言不發,內心澄澈而悲傷。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只可惜,我應該沒機會去領悟這句話了。
鄭則說了什麽,我也沒在聽。他愛說什麽說什麽吧,我只想最後看紅香幾面。
鄭則正緊皺着眉,滿面殺意,思量着要用什麽手段處死我,卻有人傳“英昭儀求見”。
英素衣還沒出月子,還很虛弱,但硬是蒼白着一張臉,硬撐着過來了。
她瞧了一眼像個啞巴一樣的我,丢來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後開始和鄭則唇槍舌劍。
鄭則怒火沖天:“有人給你的女兒下毒,你還替她說話,你是不是傻了?”
英素衣語氣強硬,氣勢絲毫不弱于身為一國之君的鄭則。我從沒見過英素衣這麽能言善辯,她矛頭直指紅香,一字一句,把整件事情講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紅婕妤所指的下毒,指的可是烏/頭/堿?本宮恐怕要讓紅婕妤失望了,那烏/頭/堿早就被本宮發現了。”
“本宮擔心有人對元青不利,所以每一樣送到本宮那裏的東西,本宮都仔細檢查過了。”
“在繪舒長公主送來的那盆萬年青裏,只要把整棵植株拿出來,就會看到盆栽底下鋪着一層東西。本宮找了太醫來一瞧,太醫說那是一層烏/頭/堿。”
“萬年青是從長公主府上直接送到本宮那裏的,而一送進來就被本宮瞧出其中端倪了。那麽請問紅婕妤,你認為白美人有什麽機會能在裏頭鋪上烏/頭/堿呢?”
“你們不就是想給白美人安上一個殺害元青、并誣陷繪舒長公主的罪名嗎?只可惜啊,本宮技高一籌,你輸了。”
“順便告訴紅婕妤,那些烏/頭/堿早就被妥善保管好了。本宮就是為了等今天,等敢來算計元青的兇手自己先跳出來,那烏/頭/堿就是指認你這個讓人發笑的跳梁小醜最好的證據。”
我初見英素衣時,她盛氣淩人,霸道橫掃四方,後來漸漸變得軟糯愛撒嬌。
直到今日,她才又恢複了她的張揚跋扈和神采飛揚,我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了,傻呆呆地站在那。
“太醫告訴本宮,如果那些烏/頭/堿沒被本宮發現,如果那盆萬年青被放在了公主的寝殿裏。只要二十天,公主就會毒入髒腑回天乏術。”
她語帶譏諷,語調狠辣,目露兇光,出言淩厲:“本宮真想誇一句,紅婕妤時間算的可真準吶。今日揭出此事,你不僅是要誣陷白美人,你還要送了元青的命啊!”
不僅我被她吓到了,紅香顯然也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反守為攻,再加上英素衣的氣勢太過勢不可擋,紅香愣住那裏不知所措地瑟瑟發抖。只有鄭則還勉強保持着皇上的端莊。
後來的事,我都不知道。因為在英素衣解釋完這些之後,我問了一句:“既然我的嫌疑洗清了,我可以走了嗎?”
說完之後,我也沒理鄭則允沒允許我走,直接扭頭出去了。
實在忍不住,一出殿門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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