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瓜田李下之災
鄭則許久不再曾召我。我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他既然有意扶持我,自然就會格外小心地将我隐藏在暗處。
被帝王選中做國母,聽起來好像十分幸運,但我卻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但不管我多麽不樂意,我都會打起精神來面對現實。
自從鄭則跟我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開始着心留意宮中的事。
從前我志在混吃等死,對宮中的人從來都沒留意過,反正她們鬥她們的,就算她們鬥到天翻地覆,戰火也燒不到我的身上。
可如今不同了。雖然我十分排斥那些事,但我覺得保命要緊,因此也開始經常在寝殿中長坐盤算,或者與其他嫔妃聊天探聽消息。
這幾日我注意到一個人——燕婕妤,聽說是個世家嫡女出身,一向與貴妃和英素衣交好,同我也還算熟,不過也不是很親近就是了。
之前鄭則對我發火的那件事,讓我覺得燕婕妤為人勢利,僅此而已。直到如今我才發覺,燕婕妤這個人并不簡單。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我和英素衣正坐着聊天,就聽見下人通報說,太子殿下求見。
還沒等英素衣吩咐“請進來”的時候,豆苗就已經蹬蹬蹬跑進殿裏來了,看見我也在,小豆苗更加開心起來。
“太子很喜歡元青,最近幾天經常來找元青玩。”英素衣告訴我。
我看着豆苗逗着剛學會翻身的元青,小哥哥和小妹妹都咯咯笑着。
我盡量漫不經心問:“是貴妃讓太子過來的嗎?”
“對啊,貴妃現在起不了身,就算想來看我和元青也來不了,可能是因為這樣才叫太子常過來的吧。”
貴妃如今自己不能起身,鄭則也吩咐誰都不能去打擾她,因此宮中的人都好一陣子沒看到貴妃了。
我想,貴妃讓太子來這裏,也許是托孤之意吧。
就在這時,宮人通報說“燕婕妤到了”。
燕婕妤一向也與英素衣往來的勤快,她來這裏也是尋常事。東扯西扯應酬了半天,豆苗說要回去讀書了,燕婕妤就立馬起身說:“那臣妾送太子殿下回去。”
我腦中的弦一下子繃了起來。
英素衣一向大大咧咧,當了媽媽後又一門心思撲在元青身上,根本沒留意到這件小事。但我卻覺得有些詫異——宮中皆知,太子除了貴妃之外,就和我關系最好,如今我還在這裏,就算要送太子也該我來送,她這樣熱情未免太過刻意。
燕婕妤的這一句話,讓我開始注意起她。此後幾天,我開始着心留意起來,這才發現,每次燕婕妤來的時候,十次之中能有八次,豆苗都在英素衣這裏。
難道她是故意派人監視着,專挑豆苗在的時候來,為了找機會與太子拉近關系,以求之後能做太子的養母?
不可能吧,她不過只是個婕妤,就算鄭則會給太子找養母,肯定是在妃子裏挑,再不濟也是個昭儀,燕婕妤是沒可能成為太子養母的。
那她究竟要做什麽呢?我心中疑慮,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我和徐如雲一起瞧見燕婕妤的小太監往花房走,我琢磨着,也許可以從那小太監入手。
我和翠雪在花房周圍蹲守了幾天,終于又見到那個小太監,他從花房出來之後我和翠雪就跟了上去。那小太監走的路并不是回燕婕妤處的,我猜測他還有其他事要做。
我正打算跟上去,突然被人攔住,我一看,是任浩昌帶着一隊侍衛,任浩昌一臉嚴峻地對我說:“皇上有請白美人。”
他一臉嚴肅,顯然是出了什麽大事。我乖乖地往鄭則的書房走去,任浩昌帶着一隊侍衛在我身後押送着我。
我向後一偏頭,任浩昌會意地湊上前來,低聲告訴我:“燕婕妤被毒殺了。”
我心中一震,燕婕妤死了?她……死了?可她死了,鄭則為何會派人來拿我?
任浩昌繼續說着:“有宮人說,看見白美人這幾日一直在跟蹤燕婕妤的小太監,因此認為白美人有嫌疑。”
待我到了鄭則的書房,心中不禁大呼不妙——皇上皇後、皇太後、除了貴妃之外的合宮妃嫔都來了。
我跪下行禮,皇上和皇太後都不說話,皇後開口盤問道:“你為何要殺害燕婕妤?”
我只好據實禀報,直言此事與我無關。
皇後聲色俱厲道:“那這幾日你鬼鬼祟祟地跟蹤燕婕妤的小太監做什麽?難道不是尋找合适的下手機會嗎?”
我辯解道:“臣妾只是偶遇過那個小太監,覺得他形跡可疑,擔心他圖謀不軌,所以才想觀察看看。至于燕婕妤被害一事,臣妾的确不知情。”
皇後居高臨下睥睨着我:“本宮問過燕婕妤身邊的宮女了,最近這段日子,與燕婕妤來往的人只有英昭儀和你,而英昭儀忙着照顧元青公主,只有你形跡可疑,不懷疑你還能懷疑誰?”
“燕婕妤真的沒有和別人來往嗎?”我脫口問道。
皇後怒氣沖天道:“你這是在質疑本宮調查不力嗎?你……”話還沒說完,鄭則打斷了她:“白美人,你真的與此事無關?”
我點頭如搗蒜。鄭則為難地說:“雖然現在不能證明你與此事有關,但整個皇宮中的确沒人比你更可疑了,皇後懷疑你也是正常的。”
鄭則算是給了我一個臺階下,我于是附和道:“臣妾剛剛頂撞了皇後娘娘,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沒吭聲,皇太後出言道:“雖然眼下沒人比白美人更可疑,但白美人也不過只是跟蹤了一個小太監而已,要說一定是白美人的話,未免也過于牽強。”
鄭則接口道:“這樣吧,白美人身上的嫌疑,就由你自己來洗清吧。”
“朕給你十天時間,你把這件事給朕查明白了。你若行的正坐得直,自然不怕揭露真相;若是你說不明白,那這樁懸案也只能落到你頭上了,到時候朕就只能殺你以正宮闱了。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鄭則其實是向着我的。如果此事交給皇後去查,倘若皇後存心陷害我,那我就只能由着別人把髒水潑到我身上,不如讓我自己去查,既不會冤枉了我,又給了我一個在宮中立威的機會。
鄭則随手點了英素衣說道:“英昭儀,既然燕婕妤往日同你們倆交好,你們兩個自然是最适合調查此事的,就由你就帶着白美人一起查出害了燕婕妤的真兇。你順便監視白美人,倘若白美人涉嫌,你可看住了她別讓她動什麽手腳。”
英素衣跪拜稱是,此番審訊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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