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水落石出

我讓翠雪先去睡了，自己卻睡不着，這時，我聽見“咚咚咚”的敲門聲。

一開始我以為是英素衣，但轉念一想，英素衣肯定是直接沖進來，怎麽可能還知道要敲門？于是我起身去開了門。

是幼青。

幼青看起來已經沒那麽害怕了，我把她領進屋子裏，問她有什麽事。

幼青小小年紀，卻極為懂事乖巧，臉上帶着不好意思的神情說：“奴婢不該這麽晚來打擾白美人，但奴婢有事想跟白美人說，卻一直沒找到白美人，剛剛才知道白美人住在這裏，所以就上門來打擾您。”

我一整天都滿皇宮的跑來跑去，她找不到我是正常的。她說有事要告訴我，我以為是有關燕婕妤的事，沒想到她卻說：“燕婕妤不在了，奴婢以後想跟着白美人可以嗎？”

我啞然失笑，我以為她有什麽機密之事要告訴我，沒想到是來跟我說這個。

她看出了我神情中的錯愕，眼中含淚抱歉着說：“白美人恕罪，奴婢不該來講這種話的。”

我瞧她身子一抖一抖的，好像哭了出來，于是溫柔地把她拉到我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慈愛地問：“你為什麽想跟着我啊？”

她臉蛋紅紅的，臉上還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說：“其他娘娘都很兇，白美人溫柔。”

我有些心疼她，年紀輕輕就被送到宮中為奴為婢，不過還是個孩子就要被人呼來喝去，看遍別人的臉色。我對她笑了笑說：“好，等這件事結束，我就去求皇上，讓你跟着我。”

她笑得特別燦爛，一笑起來臉圓圓的，還帶着小孩子的圓潤飽滿，今天燕婕妤暴斃身亡，她肯定是吓壞了。我哄她在我自己的床上睡着了，聽着她香甜的呼吸聲，心中柔情萬分。

我不能生育，所以總會對一切年幼之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憐愛，仿佛是對不能做母親一事的補償似的。

第二天，還活着的範歌被英素衣的人帶回了宮中，範詩的屍身也已經找到了。

範詩的屍身上傷口衆多，顯然是被毆打致死，死狀凄慘恐怖。範歌一看到她姐姐，立刻哀嚎出來，撲上去哭得幾乎昏厥。

範歌哭了許久，面目猙獰無助，親人離世之後的眼淚和悲傷，令在場所有人動容。

我拿了些水來給範歌，她稍稍平靜了一下，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我們姐妹肯定是這樣的下場！”

我心中一驚，趕忙問她詳情，她字字泣血地控訴道：“韓昭儀威脅我們姐妹，不幫她辦事的話，她就會殺了我們全家。她要我們去害人，我們不願意做害人的事，但我們沒辦法啊……我就知道，事情一辦成我們姐妹就會被滅口的……我們命苦啊，我們冤枉啊……”

她悲憤的情緒感染了許多宮女和太監，他們都是無權無勢之人，被達官顯貴們當做棋子擺布來擺布去，什麽都不由自己。範歌這麽一控訴，不禁使人人感同身受，在場的人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我也被她絕望的哀嚎打動了，我問她：“韓昭儀究竟要你們做了什麽事？你必須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會幫你們的。”

範歌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什麽都告訴了我：“韓昭儀讓我們在燕婕妤的梅花苞裏下毒，我們不願意害人，但又不敢不聽韓昭儀的話，所以就故意露出馬腳，故意讓燕婕妤發現。”

“我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韓昭儀死心了，可韓昭儀又逼迫我們将功贖罪。我和燕婕妤處的小童子有些交情，韓昭儀就讓我去教唆小童子下毒。”

“昨天我不當值，姐姐讓我出宮回家，我隐隐覺得不對，但姐姐好說歹說硬生生把我攆出宮去了，我再也沒有姐姐了……”

我心裏也很為她難過，叫人封銀子給範歌以示撫恤，然後鄭重地向她承諾：“我會給你們姐妹一個交待的。”

我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講給英素衣聽，她也悲傷地感慨道：“這對姐妹也真是可憐。”

我默然不語，眼下雖然有範歌的供詞，但供詞和簡婕妤的說法對不上。英素衣明白，我身為美人，也不好對簡婕妤太過嚴厲，于是自告奮勇地說：“我和你一起去找簡婕妤。”

簡婕妤性格懦弱，此時窩在床榻上還未起身，她的丫鬟話裏話外在責怪我昨晚吓壞了簡婕妤，被英素衣呵斥了一頓，才算是老實下來。

英素衣氣勢十足，把範歌的供詞直接甩在簡婕妤面前，要她把話說明白。

簡婕妤拿起供詞，神色越來越詫異，高聲呼叫着：“臣妾不知道啊！臣妾真的不知道！”

她聲音凄厲，看起來十分冤枉無辜，怕是再逼問下去就要把她逼瘋了。我和英素衣對視一眼，心中也沒了主意，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們回到英素衣的宮殿，英素衣問我：“有沒有可能，她們兩個說的都是實情，幕後之人就是韓昭儀。而韓昭儀認為簡婕妤膽小懦弱，所以沒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簡婕妤，怕她說出去。”

我點點頭，眼下也只能有這一種解釋了。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我問英素衣：“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什麽意思？”

“我只不過去了一趟花房，就找出了範詩、範歌、小童子三個人來，而範詩和小童子都死了，範歌卻僥幸逃脫，且她什麽事情都知道，我們只是找到了她，就找到了一切真相，這難道不會太順利了嗎？”

我接着說道：“況且，現在看來，簡婕妤已經與那碗冰糖燕窩羹毫無關系了。如今我們只有範歌一個人的證詞，我雖然相信她，但我們只有一個證人未免不夠有說服力。”

英素衣點頭附和，說：“那只能去審問韓昭儀手下的人了，如果能夠從他們口中問出什麽來，此事就算是徹底真相大白了。”

我補充道：“韓昭儀家世顯赫，我們要是得罪了她，恐怕韓将軍會為難你我的父親。韓将軍功勳卓著，恐怕皇上也不好親自出面。不如我們去告訴太後，讓太後來決斷。”

于是，我們帶着簡婕妤、範歌一起去拜見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