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吃醋記

我心中一直放不下韓昭儀之事。

太後說的有理，我若是魯莽行事，無異于以卵擊石。我明白，我必須慢慢積累實力，必須耐心等待合适的機會。

正月已過，天氣漸漸有了回暖之意。許是沾了春日的陽氣，簡美人的身體漸漸康健起來，也常出門來了。

自從年後以來，我與其他妃嫔之間的往來就頻繁了許多，正因此，我才能湊巧地發現有關韓昭儀一事的端倪。

一日，我正想去看茹昭儀，湊巧瞧見簡美人剛從茹昭儀處出來。

我瞧她走的方向不是回宮的路，心中有些疑惑，也放棄了拜訪茹昭儀的念頭，轉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令我吃驚的是，簡美人兜兜轉轉，最後竟然又進了花房。

按照簡美人的說法，韓昭儀命她去聯絡花房的範詩，如今範詩已死，她又去花房做什麽呢？

難道花房中還另有其他勢力？除了範詩之外，簡美人還和其他花房中人有關系？

我一邊思考，一邊在花房外的角落裏等着。等了一會，簡美人出來了，但她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還有另一個人在她身邊——

項廣白。

我眼瞧着他們兩個似乎十分熟識似的，盡挑一些人少偏僻的道路在走，最後竟走到了一處極偏僻之處。

此處位于冷宮旁邊，宮中之人都嫌此地晦氣，不願靠近這裏，因此這附近一帶都極為荒僻。

我不好跟得太近，只能躲在遠處瞧着，眼瞧着他們二人說個不停，顯得極為親密熱絡。

我氣得掉頭就回宮去了。

我坐在寝殿裏，完全沒辦法思考，腦子跟打了結的線似的，心裏煩得要命。

項廣白居然跟別的女人如此親熱，難道他們二人有什麽私情嗎？

雖然，我曾經勸項廣白另覓良偶，但今日見他真的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卻控制不住地心煩焦躁。

難道我就這般小氣？難道我就這般不容他有別的女人？

我這樣不對，我不該這樣，我沒有吃醋的資格，這些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既氣憤又心寒。

我不禁傷心起來，難道，項廣白的心中，是真的沒有我了嗎？

我糾結了許久，終于還是叫翠雪去請項廣白來。

我要跟他分辨個明白，若他跟簡美人之間一清二楚，那我就還把他當我自己的青梅竹馬，若他告訴我他們之間真的有情，那以後我就與他一刀兩斷，再也不同他見面！

我牟足了勁，灌了自己好幾杯酒來壯膽，正當我滿心悲憤湧上心頭之時，項廣白到了。

他瞧我這副發瘋的模樣，十分不解。

我本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但真的見到他面時，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是項廣白，我永遠沒辦法對項廣白使心機，永遠沒辦法對項廣白冷靜。一見到他，我就又變成了那個只有十歲的沈醉白。

我委屈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羞愧，我沈醉白有什麽資格，去管這件事。我早就沒有這種資格了！

他迷惑地問我：“你今天怎麽了？”

我滿心悲涼：“你要是有別的女人了，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想知道。”

他依舊不解：“你瞎說什麽呢？”他的語氣中含着嗔意。

小的時候，我一犯傻，他就會又無奈又寵溺地教訓我，那時他就是這樣的語氣。

這語氣中，含有無盡的熟識與親密，時隔多年，他終于又能再用這樣的語氣教訓我了。

我委屈巴巴地脫口而出：“我看見你和簡美人在一起了。”

他一怔，随即面露難言之色，不再回答我。

若是我沒喝醉，我就該瞧得出項廣白神色不對，我此刻就有足夠的理智提醒我，不該再問下去。但我喝醉了，我腦子糊塗了，我纏着項廣白，要他跟我說個明白。

項廣白沉吟許久，終于說道：“我的确應該告訴你，這些事你應該知道。”

他的語氣悲傷無奈，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預感到我不該再聽下去，我不要知道真相，真相會令我心肝俱碎。

但我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他說，任由悲傷的事實滅頂襲來。

“我和簡美人之間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家族利益上的夥伴。”

我酒醒了，一下子全醒了。我恍恍惚惚地對他說：“都怪你，你幹嘛要告訴我這些，我好不容易喝醉了開心一會，你告訴我這些，又讓我酒醒了難過起來。”

“醉白……在這個世上我不只有你，我還有別人要我來照應。”

呵，又是項家嗎？十年過去了，因為項家，我們又要再一次站在對立面。

“哦，你走吧。”我疲憊地說。

“醉白，”他言語中帶了哭腔：“我心裏有你，一直有你，但我不能太自私，我不能只顧自己，我不能抛下我的親人。”

“醉白，你要明白，有些事情盤根錯節，我身不由己。”

我一邊掉淚一邊點頭，我不怪他，不怪，這種事情，我能去怪誰呢？

“醉白，醉白。”他喚着我的名字，淚流不止，我推開他，卻讓他更加難過，他竟抱了上來吻住了我。

我氣憤地要掙紮，但他卻将我越抱越緊，我從不知道，謙謙君子項廣白居然力氣這麽大。

我掙紮不過，只好任他索取，感覺自己被他揉進了他的身體裏。

我的心空空蕩蕩，仿佛再也落不到大地上。

一種溫柔的感情從我身體深處生長出來，我的靈魂被他拿走，被他吞咽。

這是項廣白第一次吻我，我的心澎湃狂妄，覺得天地間所有的顏色都沒有我們美好。

他不再緊緊壓制住我，而是溫柔地捧着我，我半睜開眼，看到他的雙瞳近在咫尺，仿佛在我的眼睛中尋找着什麽。

我不知他在找什麽，但我知道，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萬丈銀河。

我被他抱在懷裏，腦中混沌一片，真希望此刻能天崩地裂，我願和他一起墜入深淵永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