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新歲安康 諸事順意

第54章 第 54 章 新歲安康 諸事順意

第54章 第 54 章 新歲安康 諸事順意

此言一出, 四下鴉雀無聲,張氏後頸一陣陣發涼,慌忙解釋道:“殿……殿下誤會了, 臣婦并非這個意思……”

李長晔淡淡收回落在張氏身上的目光, 有意無意在衆人間緩緩睃視了一圈, “孤近日聽得一些傳言,嚼孤與太子妃的舌根,亦惹得太子妃心下難過。”

他頓了頓,語氣平和道:“想來在座的各位夫人, 皆是明辨是非之人, 定不會輕信那些毫無根據的話的, 對吧?”

底下坐着的各家貴婦垂首低眉,或絞着帕子, 或無聲吞咽着口水,是誰也不敢應答, 不是因着害怕便是因着心虛了。

縱太子未明言, 但他指的是何傳言,難道她們還不清楚嗎?

雖不是人人都像張氏一般, 敢拐彎抹角地針對太子妃,可京中那些貴婦幾乎都有看裴氏笑話的心, 只多在暗處罷了,畢竟再蠢,也不可能在大庭廣衆, 市井巷口公然談論太子之事,是不要命了嗎。

可眼下太子這話說得清楚,就是直截了當告訴她們,他與太子妃恩愛有加, 并非她們想的那般,甚至隐隐帶些威脅的意思,若還有人敢搬弄是非,恐是沒什麽好下場。

他今日拿張氏開刀,但刀刃指向的卻是在場每一個心裏有鬼的人。

不過這裏頭,也并非個個心虛,最高興的莫過于李姝棠了,她便知外頭人都說的不對,她三哥心裏分明是有三嫂的,叫她們這些長舌婦再胡說八道,看她們而今一個個吓得跟鹌鹑一般,縮着腦袋動也不敢動,可當真解氣。

見氣氛一下沉悶下來,太後心下直搖頭,太子似乎太過寵護裴氏,可偏偏又只她裴氏能為太子生兒育女,也不知是造了什麽孽。

她低咳了一聲。

“不論旁人怎麽說,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甚篤,哀家都看在眼裏,哪是旁人能輕易離間的,你說是不是,太子妃?”

裴芸沒怎麽聽,尚還失神于太子對她這突如其來的維護上。

他的确如在樾州時所言的那樣,說他不會坐視不管,但裴芸沒想到,太子簡簡單單的幾句,竟輕易就破了前世她在乎了那麽多年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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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辨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沒有舒坦和激動,平靜地令她詫異,她只是在思索,前世若她能抛開那份自尊和倔強,向太子吐出自己受了欺負之事,哪怕只是吐露一點,事情是否就會變得不大一樣。

但會怎麽變呢。

或許她會少幾分對太子的厭惡,多幾分情意,但然後呢,她的孩子,她的家人依然會一一離她而去,她的結局會不會依舊如此。

“太子妃?”

見她并未有回應,太後蹙眉,複又喚了她一聲。

裴芸這才擡首看去,隐隐憶起太後說的話,她扯唇笑了笑,明白太後将話茬抛給她,是讓她圓了這場,免得場面難以收拾。

“皇祖母說的是,那些傳聞孫媳自不會輕信,道那些傳聞的人多是心髒,在場各位夫人敬神禮佛,最是良善不過,又怎會輕信輕傳呢。”

各家夫人配合着露出笑容,卻是笑得一個比一個難看。

好家夥,今日這太子與太子妃兩夫妻是一個都未放過她們。

尤是太子妃,明褒暗貶,根本是以表面慈悲,實則心髒将她們罵了個透徹,奈何她們還絲毫還不了嘴。

可神色變化最大的卻是李長晔,在聽得裴芸這番話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蹙眉若有所思。

這除夕夜宴,年年如此,于裴芸而言并沒有什麽新奇的,看過歌舞,又喝了幾輪酒,宴席便在慶貞帝的醉醺醺中散了場。

随太子步出承乾宮,裴芸忽見他止了步子,折首看來,薄唇微張,遲疑片刻道:“孤今晚去你那廂留宿……”

聽着這句熟悉的話,裴芸怔了一下,她記得她重生後與太子的頭一回合房,也是在除夕夜。

亦是在這承乾宮外,太子對她道出了這句話。

只一年前,太子說這話時,語氣随意,多少帶着幾分理所當然,而眼下,太子卻是凝視着她,似在詢問她的意見。

見她久久不言,李長晔複又低聲道:“孤今日在殿內說了那些話,總不好一直不去你寝殿,讓她們再胡亂傳些什麽。”

太子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便讓裴芸覺得別扭,像是生怕她不讓他去一般。

她其實也無所謂他來不來的,不過他在,想來謹兒定會高興許多。

“今夜臣妾與謹兒約好了一道守夜,便在琳琅殿等殿下。”

太子今日參席,這一身厚重繁複的衣裳定是要先回去換了的。

“好。”李長晔淺笑着目送裴芸離開。

然面上笑意卻在徹底看不見她的身影後淡去,化作一絲悵然。

他本以為他在衆人面前的解釋與維護,定會換來她一絲動容,但她沒有。

她甚至不需他,也能自已用那些話來反擊她們。

可她是怎麽學會的呢?分明從前的裴氏從不懂女眷間的暗槍冷箭。

定是在無數次傷害中,一點一點,慢慢習得了這幅伶牙俐齒來保護自己。

也許,她早已不在乎她們中傷她的那些話,就像不在乎他遲來的維護一樣。

兩個孩子是被提前送回去的,裴芸抵達琳琅殿時,谌兒已然被乳娘哄睡下了,謹兒正坐在正殿內等她。

前幾日,謹兒提出想同她一道守歲時,裴芸笑着問他可忍得住困,謹兒重重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說,他聽李謙提起,他父王母妃年年自宮中回到裕王府都會陪他和蓉姐兒一道守歲,還有壓祟錢拿,可熱鬧了。

裴芸聞言失了笑,她曉得謹兒羨慕的不是壓祟錢,是熱鬧。

裕王和裕王妃雖時有鬧騰,裕王窩窩囊囊不受重用,裕王妃脾氣還不大好,但對兩個孩子卻是沒得說。

李謙和蓉姐兒或是比她的謹兒過得更幸福自在。

回琳琅殿後,裴芸告訴謹兒,今夜他父王也要來,謹兒眸光一下亮了。

他吃着桌上的糕食,晃悠着雙腿一直盯着殿門的方向。

可半個時辰後,他未等來太子,來的是常祿,乍一見着,裴芸心下就有了預感,常祿施了一禮,禀道:“娘娘,太子殿下讓陛下召去了蘌書房,殿下讓奴才來禀一聲,說不過來了,讓娘娘早些歇下。”

李謹登時流露出幾分失望,“母妃,父王……不來了嗎?”

他話音才落,常祿又看向身後的盛喜,盛喜忙将手中之物呈上。

“不過殿下給娘娘和兩位皇孫準備了新年禮,着奴才帶來。”

李謹接過盛喜遞來之物,打開一瞧,裏頭是一方端硯,石質柔潤,上刻有荷葉蓮花,頗顯意趣,一看就是方價值不菲的好硯臺。

他突然便沒那麽失望了,只想着若将這方硯臺帶去耕拙軒,說是他父王贈他的,大抵會很神氣吧。

裴芸眼神示意書墨去接她和谌兒那份,卻是擱在桌上未看,她自然不會心生失望,只聽得這除夕夜,慶貞帝突然将太子召去,不由蹙眉。

她不欲讓自己的心緒影響了謹兒,然陪他守完歲,躺在床榻上,裴芸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直至四更,她才隐隐約約有了些許睡意,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察覺身側有人。

她緩緩睜開眼,就見一寬闊高大的背影靠坐在榻邊,殿內沒有燃燈,她看不清對方面容,但還是不假思索,喚了聲“殿下”。

李長晔低低“嗯”了一聲,側身轉向她,光從他的嗓音裏,裴芸都聽出了濃重的疲憊。

“孤并未故意爽約。”他道,“父皇召孤前去,告訴孤,樾州生了疫疾。”

雖有所預料,可裴芸仍是一下坐了起來。

竟真的,不僅是太子回京的時間,連疫疾被發現的時間都提前了。

李長晔嘆聲,“是孤疏忽,這疫疾是因着當時礦洞裏的那些屍首……”

怎會呢?

裴芸不解,“殿下當時不是命人焚了礦洞裏的那些屍首嗎,緣何還會有疫疾,是還有剩下的未焚幹淨?”

李長晔搖頭,“這疫疾是杜珩舟發現的,他呈書于樾州府衙,樾州府衙快馬加鞭将此消息傳至京城,那些最早發病的是當初參與擡屍焚屍的衙役……”

原是如此。

裴芸怎也不會料到,到最後,這場疫疾竟真是因着那樁失蹤案而生,想來是太子離開樾州後,杜珩舟回到漳牯縣,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她說的話而生了警覺,才發現那疫疾之事。

加之杜珩舟因配合太子查案在太子面前得了臉,樾州府衙可不敢把他遞上來的消息再壓下去,趕緊上報至京城。

“因杜珩舟發現得早,樾州疫疾還未大肆擴散,父皇與孤商量後,決定先派兩個太醫前往樾州,早些研制出藥方,以治此疾。”

提及太醫,裴芸驀然想起朱大夫來,此時朱大夫定還在前往樾州的途中,還未抵達。

恐怕樾州疫疾的消息根本瞞不住,途中他定然會有所耳聞,前世,朱大夫是已身處樾州不得已,但這一世,明知山有虎,他還會往虎山行嗎?

他雖是妙手仁心的大夫,可也是兒子,父親與丈夫,自不想丢了這性命。

裴芸不确定,而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兩人說話間,晨光透過雕花窗棂探進來,黑漆漆的窗紙也逐漸染了白,裴芸終是看清了太子的模樣。

他眼底發青,比她想象的還要疲憊,這副樣子,定是一夜未眠。

但他從蘌書房出來,再去應對疫疾之事,再晚能有多晚,他當的還有時間去澄華殿歇息片刻,畢竟今早還有朝賀大典,緣何還要來她這裏,悄無聲息地倚在床頭。

就像是特意來向她解釋的一般。

裴芸沉思之際,就聽得一聲。

“新歲安康。”

窗紙漸漸染上一片金黃,曦光映照在李長晔半張面容上,令他素日清冷的眉眼也顯得格外溫柔。

今日是慶貞二十五年元月初一。

那個前世曾讓裴芸幾乎失去一切的慶貞二十五年。

她揚起唇角,像是在祝福太子,也像是在期許未來。

“也祝殿下新歲安康,諸事順意。”

李長晔看着她,颔首,淡淡的苦澀卻在心底蔓延。

他也當真能順意才好。

*

午後收到陳鳴遞來的消息,李長晔當即趕往大理寺。

本該笑容滿面的陳鳴卻是神色凝重,“殿下,那人招了,不過他只知雇傭他們的人來自何處,并不知曉究竟是何人。”

李長晔未言,只看着陳鳴,待他開口,陳鳴雙眉緊蹙,許久,才道:“他說,雇傭他們的是某位來自京城的貴人……”

李長晔抿唇,掩在袖中的手攥緊,眸中暗流湧動。

“稍稍放些消息出去,便說那樾州失蹤案的賊首将處以極刑。”

“可殿下。”陳鳴不解,“這案子還未了結,如何能……”

話至半截,他陡然會過意來。

他們當初押送那位“大公子”入京時遭劫,可對方顯然只想救人,并非殺人滅口。

而今人要處刑的消息散出去,對方情急之下定會再露破綻。

他們殿下這是要引蛇出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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