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覺得可以一試

第11章  覺得可以一試。

愛一個人,就得愛她的每一面,美麗的,尴尬的,無措的,可愛的……總之就是方方面面。——《楷楷蜜錄》

香煙縷縷,莊河說不出的話,讓風替為轉達。

郁涼竹将吹起的碎發別到腦後,“外婆,您是在鼓勵我嗎?”

風劃過樹梢,輕吻在她的兩頰。

一滴眼淚從眼眶滾落,“外婆,我知道了。”郁涼竹将手中的酒悉數潑到墓碑上,站起身。

太陽撥開層層雲霧,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郁涼竹被這份秋意的柔和包裹住,臉上浮現笑臉,她對莊河說道,“外婆,您放心,我定會好好生活,往後的日子都會是美好。”

下山比上山容易,郁涼竹路過一片板栗園,原本只是想随手撿幾個,但越撿越上頭,最終足足撿了一籃的板栗。

回到家裏,将板栗交給方美絮,“媽,我在咱們山頭撿了一筐板栗,咱們今天吃板栗煮雞湯呗,我在廣陽可饞了。”

郁涼竹邊說邊咬開一個板栗,費勁兒将皮衣剝掉,一口嚼下去,生脆的一聲咔嚓,清甜的板栗味彌漫在整個口腔,好吃!

方美絮看郁涼竹小孩兒的滿足模樣,笑着接過,“成,媽今日滿足你。”

“謝謝媽。”

兩母女的相處本該就是這樣,只是兩個人性格過于相似,錯了都不肯低頭,讓兩人的感情淡薄多年。

好在,一切還不算太晚,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

“你出去陪小遠玩吧,他一來就吵着要見你。”

“哥他們來了?”郁涼竹又剝了個板栗在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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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美絮看看板栗,确實不錯,“你前腳出門,他們後腳就來了。”

郁涼竹:“那怎麽不打電話給我,讓我早些下來。”

方美絮: “知道你有話要和你外婆說,反正今兒個就咱們母女,承君一家三口過節,沒啥要你幹的。”

郁涼竹點點頭,“那我出去了,有什麽事兒叫我。”

方美絮系好圍裙,開始洗菜,“知道的,快去吧。”

郁涼竹剛到庭院,方墨遠眼尖地瞄到她,立馬就掙紮着要從方承君的懷裏下來,作勢要蹦到郁涼竹身上。

好在方承君預判到方墨遠的動作,一把拎住這臭小子的衣領,“幹什麽?看到救兵就迫不及待要跑過去?我告訴你,今兒個誰來了都沒用。”

郁涼竹腳步一頓,這是啷個了?她這小侄子又犯啥錯了?看方承君陰沉着臉,好像還蠻嚴重的。溫添呢?怎麽沒見人影?

“哥,嫂子呢?”郁涼竹走到方承君旁邊,努力回避方墨遠求助的表情。

小兄弟,我也害怕你爸生氣的模樣啊。只能說聲愛莫能助。

“去興盛拿今天的貨了。”方承君轉身,語氣好轉些,“和小姨說開了?”

“你咋知道?”

“你今天臉上帶笑,往日都臭着一張臉。”

郁涼竹挑眉,“有嗎?”

“有。”說話的是方墨遠,他今年七歲,正是最調皮搗蛋的年紀,簡直就是家裏的小霸王,“姑姑和小遠一樣,情緒都寫在臉上,難過就是哭,開心就是笑,媽媽說這種人最單純。”

這是在誇她,好讓她救他嗎?

行,今兒她高興,也好久沒見這小侄兒了,就幫幫忙吧。

“哥,我買了禮物給小遠,讓他跟我去拿,成不?”

“不行。”方承君狠心拒絕郁涼竹和方墨遠的祈求,“這臭小子今日不教訓教訓,他明兒個還敢到別人家上房揭瓦。”

上方揭瓦?就方墨遠這小身板,能幹這事兒?

“哥,你剛才說'還',是啥意思?”

方承君怒氣沖沖地叉起腰,指着方墨遠說,“這臭小子知道你被李倫那家夥欺負了,和班裏幾個朋友跑到田間抓小蛇,溜進人家家裏扔到了洗手間,吓得去上廁所的李家老奶一大跳,差點心髒病發作。”

“啊?!”郁涼竹震驚,看向還只到她腰間的方墨遠,小兄弟,你這麽牛的咩?!

方墨遠頂嘴:“我是替我姑報仇,又沒錯。”

方承君:“讓你說話了嗎?給我站好!”

方墨遠被吓得一哆嗦,雙手緊貼住褲縫,小狗眼時不時地瞄向郁涼竹。

郁涼竹摸摸鼻子,方墨遠為她打抱不平是好,但吓着老人家确實不對,萬一中的萬一,李家老奶當場出現意外,小遠這輩子可就完了。

“小遠啊。”郁涼竹蹲到方墨遠面前,語氣溫和地說,“姑姑很感謝你為我報仇,但吓到別人還是不對,你跟姑姑去跟李大奶道個歉,好嗎?”

“不要。”方墨遠想都沒想,“那李倫傷害姑姑的事過去了這麽久,他們家都沒跟姑姑道過歉,我才不要給他們道歉。李大奶被吓着了,難道姑姑沒有被吓着嗎?反正他們家不給姑姑道歉,我就不去!”

沒想到最惦記她的竟然是這麽小的一個侄兒,郁涼竹鼻頭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姑姑很感謝小遠,真的,很久沒有人這麽挂念過我,謝謝你,小遠。”

方墨遠聽出郁涼竹語氣裏的哭腔,小手拍上郁涼竹的肩頭,“姑姑別哭,是外婆讓我保護你的。小遠向外婆保證過,不能讓任何人欺負姑姑,說出的話就要做到!”

郁涼竹感動得稀裏嘩啦,就差給方墨遠的額頭貼上一朵大紅花。

“外婆知道小遠如此遵守承諾,一定會很開心。”

方墨遠撓撓腦袋,“我們老師說了,做人就是要講究信用。”

“嗯,沒錯。”郁涼竹摸摸方墨遠的小臉蛋,“但老師有沒有和你說過,'狗咬了人,但人不能咬回狗'這類話?”

站在一旁聽着的方承君松開緊蹙的眉頭,信任讓郁涼竹教育方墨遠。

眼角餘光瞄到妻子溫添回來,他走過去将菜拎到廚房裏,兩夫妻一起幫方美絮打下手,留足空間給郁涼竹和方墨遠。

方墨遠小臉上浮現出疑惑,“是什麽意思?”

郁涼竹向他解釋:“人類是之所以是最高級的動物,就區別于我們會思考。當被他人欺負的時候,我們選擇還擊回去,但不能像狗一樣靠撕咬,我們可以采取更加明智的選擇,比如法律或道德的制裁。”

方墨遠點點頭,但其實沒咋聽懂。

郁涼竹也知道這些深奧的話,方墨遠現在不可能明白,但她的真實目的也不在于此。

她牽起方墨遠的手,“走,姑姑帶你去李家。”

方墨遠:“要不要和爸爸說聲?”

郁涼竹:“不用,又不遠,有啥争吵他們聽得見。再不濟,你姑我有手機在手,不怕。”

李家确實不遠,兩人走了不過十分鐘就到了人家院門口。

方墨遠擡頭看她:“姑,敲門嗎?”

郁涼竹深深地呼了口氣,握緊了方墨遠的小肉手,心裏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慫,挺直腰板,語氣一定要強勢。

“敲!”

郁涼竹摁了摁門鈴,沒人應,繼續摁,直到聽見裏頭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郁涼竹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倒流。但已經到這兒了,不能給方墨遠立下個慫包的形象,所以 ,剛!

“誰啊?大過節的摁什麽摁?”

出來的是李倫媽媽,黃敏。

她擡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是郁涼竹,腳步頓時剎住。

她兒子對人家姑娘幹的蠢事,讓她沒臉見人家。

可兩人眼都對上了,難不成還能縮回去?

心一橫,黃敏皮笑肉不笑地打開門,“呦,阿竹啊,你今兒個怎麽來了?”

郁涼竹不想給她好臉色,做錯事的是李倫沒錯,但這和李家人人縱容李論的家風有很大關系。

“李嬸,我帶小遠來給李奶道歉。”

方墨遠想說不是讓李家給姑姑道歉嗎?怎麽變成他給李家道歉了?他不服!

郁涼竹拉住他,附身在他耳邊說,“相信姑姑嗎?”

方墨遠對上郁涼竹的眼神,點頭。姑姑定不會诓他。

黃敏找不到拒絕,領着兩人往裏走到李大奶面前,郁涼竹給方墨遠使眼色。

方墨遠不甘心地彎腰,嘟嘴漫不經心地說,“對不起。”

李大奶瞄了瞄黃敏,再看了眼站在方墨遠身後面無表情的郁涼竹。急忙起身扶起方墨遠,“小崽莫這樣,奶沒事。”

方墨遠撇嘴,在李奶即将碰到他衣衫之前,退到郁涼竹身後不再說話。

李奶懸在空中的手尴尬縮回,坐回到椅子上,不知該怎麽面對郁家姑娘。

郁涼竹沒和他們多廢話,牽起方墨遠的手就往外走去。

“姑,就這樣嗎?他們還沒道歉嘞?”

郁涼竹沒回頭,“等着吧,他們會追上來的。”

果不其然,郁涼竹剛說完最後一個字,身後就傳來一道急切地呼喊:“阿竹,阿竹,你等一下。”

郁涼竹和方墨遠止住腳步,看向她,“還有事嗎?”

“不是……”黃敏嚅嗫,“阿竹,我們阿倫對你做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

“所以呢?”郁涼竹眼神染上淩厲,“我家小遠做錯了事,我帶他來道歉了。可李倫呢?他從事發到現在,屁都沒放一個,是什麽意思?瞧不起我,當初就別答應我媽和我相親啊,又不是我媽求他的。”

“是是是。”黃敏接連應答,“這件事是我們阿倫不對,我向他跟你說聲對不起。”

“你向他說?”郁涼竹嗤笑,“做錯事的是李倫,你向他道歉他本人知曉嗎?我猜是不知道的吧。”

郁涼竹小時候是在外頭念的書,初中轉回來又開始寄宿,高中學業緊得只有假期才回來住上幾天,再加上性格缺陷,她對村子裏的人都不咋熟。

還真是多虧了這場相親,讓她大概知道這個村子都是媚男的奇葩。兒子就是寶,只能捧在手裏,狠話都說不得一點,做錯了事也是家長去道歉,壞根不就是由此滋生出來的。

“李嬸,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要道歉就讓李倫來,否則這件事我不會澄清,就一直發酵吧。”

農村嚼舌根的特別多,一傳十,十傳百,一件莫須有的事都能被編出上百個版本,更別說這件既定的事實。

這也是為什麽黃敏出來道歉最重要的原因,她不想壞了兒子和家族的名聲。

郁涼竹懶得再廢話,牽起方墨遠的手就走。

“姑,你剛才帥爆了。”

“當然。”郁涼竹說,“惡心別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以牙還牙,而是打心理戰,利用惡人最在意的一面去擊潰。”

“高!實在是高。”

郁涼竹心裏出了口惡氣,也爽了,“走,回家喝雞湯去。”

夜晚,方承君一家人回了自個兒家,方美絮睡得早,庭院裏只剩下郁涼竹躺在搖椅上,吹着涼風,玩玩手機,看星星,歲月靜好。

孟複歡的手機終于打通,“姐,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去警局報警去了。”

“我都成年人了,擔心啥子?”聽筒那邊的嘈雜聲驀然消失,郁涼竹聽見關門的聲音,而後孟複歡問她,“你和你媽關系好點了?”

“嗯。”搖椅載着郁涼竹一會兒離星星近,一會遠,圓月散發出皎潔明亮的月光,感覺不用開燈都能看清地上的路。

耳邊時不時傳來鄰居家的談話聲,以及家犬的狗吠聲,農村的安谧來源于生活節奏的緩慢,過慣大城市的迅速,回到農村會突然感覺掉入時空隧道,穿越回小時候的時光。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沒有煩心事兒,沒有一定要完成的KPI,也沒用內耗。

“挺好的。诶,對了,你和那個寸頭哥發展得怎麽樣了?”

“都說了人家有名字,叫白時楷。”

“哦,那你和人家白時楷發展得怎麽樣?別想隐瞞我哦,我可是啥事都跟你說了。”

心尖上的微癢蔓延開來,令她眯了眯眼,“我覺得可以試試。”

“這就對了,”孟複歡不知道拍了掌什麽,發出好大一聲響,而且郁涼竹聽到一聲低哼,然後是一道男人的聲音,“哇靠,你謀殺親夫啊?!”

嗯?!!!

“你身邊怎麽還有個男的?你和誰在一塊兒?在哪兒?”郁涼竹嗅到八卦的味道,連環三問。

孟複歡那邊不知道怎麽了,老半天沒一點兒動靜,郁涼竹拿開手機看了眼,在通話啊。

“不是說對我毫無保留嗎?人嘞?”

此話剛出聽筒那邊傳來一陣不和諧的音符,郁涼竹起初沒反應過來,還天真地問出,“歡歡,你啷個了?”

旋即一聲嬌喘和粗喘接連傳進耳朵裏,郁涼竹立馬挂斷。心虛地瞄瞄四周,确保沒有人經過。

她拍拍滾燙的臉和耳朵,心裏不禁驚嘆孟複歡也太不見外了吧?這種事情也讓她聽見?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寶寶,總之就是,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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