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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們真的能驅鬼?”翠翠懷疑的看向花欲燃。
花欲燃看上去像是金窩銀窩裏出來的金貴人物,不像那些個仙風道骨的修仙者,倒是花欲燃身後的江逾白,那位看上去到倒是頗有本事的樣子。
翠翠張口欲言又止,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哎,算了,你們如果真有本事,早日收了那妖孽,我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膽了。”
“姑娘請講。”花欲燃似乎意料之中,伸手請翠翠坐下。
翠翠開始娓娓道來,“一時也不知從哪兒說起?就從彩月身上說起吧,畢竟大家都傳是她死後變成厲鬼來索命了……”
“彩月是樓裏老資歷的姑娘了,聽說九歲那年就被媽媽收進樓了,算算也有十五個年頭了,她平日自視清高,可不與我們這些小丫頭為伍,總喜愛些文绉绉的詩詞,大家都叫她‘官家小姐’。”
“聽姑娘們傳,彩月以前可是朝廷命官之女,但是因為家道中落流落街頭被人伢子賣給媽媽了,估摸是惦記着那些前塵往事呢,總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千金小姐,喜歡掰弄那些個詩文,要不然也不會被馬生那個窮小子給騙了,為了那麽個人竟當着衆人的面把知府大人家的王公子給拒了,她怎麽敢的!”
花欲燃聽完,頓時覺得聽了好大一個八卦,問道,“這事兒跟知府有關?”
翠翠點了點頭,“那天我也在場,王公子就吃彩月這種勁兒,硬是要叫彩月來服侍,還說要将彩月納進府裏做妾呢!那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啊,要是被他看上,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可是彩月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個窮書生,竟當場掃了知府大人公子的面子,說是已經攢夠了贖身的錢,不是樓裏的姑娘了,可我們這般下九流的人就算出了‘雲水間’也還是卑賤的民,怎能跟達官顯貴硬碰硬呢?”
“然後……”縱使像她這般已被污泥浸爛的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也忍不住緊皺眉頭,翠翠抿緊唇,半晌才開口,聲音無力又悲傷,“那知府家的公子便當着衆人的面強要了彩月,那王八蛋馬生也在場……”
這話一出,屋內的人都沉默了。
翠翠最後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将鬓邊的碎發繞到耳後,像是看透了自己此生的命一般,“後來彩月身子狀态一天不如一天,我最後看見她的時候她就站在二樓欄杆處,人都瘦成皮包骨了,她就那麽盯着樓下,我那天被吓了一跳還以為她要跳下去,沒想到她就站在那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花欲燃忽然問:“你不是說彩月已經攢夠贖身的錢了麽,她怎麽沒走?”
翠翠臉上突然很為難,朝門口看了一眼,頗為忌憚的壓低聲音道:“彩月當初可是很受客人們喜歡的,尤其是那些有錢的老爺最喜歡彩月這種清高又漂亮的姑娘了,這種搖錢樹媽媽怎麽可能放過,那錢……自然是被媽媽給拿走了,要麽就是被那個馬生給撬走了!”
“那馬生嘴裏就只會那幾句詩詞,也不知道彩月看上他哪了?我瞧他也不是仔細讀書的料,這些年彩月每月都供他銀兩讀書盼他考取功名早日将彩月拉出這泥窩,結果讀了三年,只混了個秀才!”
想起昨天傍晚雲游客棧門前那對男女,花欲燃挑眉,這馬生不僅吃軟飯還是個見異思遷的人渣!
花欲燃收斂思緒,問她,“樓裏死的姑娘和彩月是什麽關系?”
翠翠想了想:“聽人說杜鵑好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她平時膽子确實小,跟彩月也沒什麽過節,不過莺兒平日總跟彩月不對付。”
“莺兒總瞧不上彩月那副清高模樣,凡事總想壓彩月一頭,可我們都知道彩月無論是樣貌身段還是琴技歌藝都比莺兒好上許多。”
“莺兒性子張揚,曾經伺候過知府大人的公子一段時間,便到處炫耀說那位公子要把她納進府裏做妾,要去享福做主子了,可誰知鬧到最後那位公子竟看上的是彩月。”
末了,翠翠很是害怕的說,“如今夏荷也死了,她以前跟彩月關系挺好的,怎麽她也死了,那接下來是誰……”
這麽看,‘雲水間’裏的姑娘皆人人自危。
花欲燃想起昨天下午在當鋪形跡可疑的夏荷以及在樓下與馬正明打情罵俏的夏荷,她死的似乎也沒那麽無辜。
但翠翠的話突然讓花欲燃想起什麽。
下一個是誰?
花欲燃細細複盤,這些天來,死的人分別是:雲水間的莺兒、杜鵑、夏荷、馬正明如今下落不明。
莺兒和夏荷是因為跟彩月的因果而被複仇,杜鵑聽翠翠描述估計是正巧撞上了厲鬼索命現場當場被吓死的,馬生下落不明,再接着就是雲水間的老鸨,不過老鸨正跟今子期公玉牙師徒二人在一起,那就是——
知府府上的那個公子。
花欲燃湊近江逾白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江逾白看着花欲燃眨了眨眼睛,“不是說不插手?”
“……”花欲燃讪讪笑了笑,“事出有因,過會兒再跟你說。”
江逾白沒再說什麽,卻突然伸手拉過花欲燃的手,纖細的手指在花欲燃手心裏劃了劃,兩人挨得很近,江逾白吐出的氣息直往花欲燃耳朵裏鑽。
花欲燃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兒裏,手心裏傳來細微的癢癢,酥酥麻麻的過電一般從手心流竄到心底,他整個身子被定住似的,直到原地已沒了江逾白的身影,才收回僵硬的手,低頭查看手心裏被畫上的符咒——
尋蹤符。
“……”
就這麽怕他跑了?
花欲燃以手覆面,只露出一雙紅透了的耳尖。
“……”翠翠一臉複雜的看着花欲燃,末了,杏眼鄙夷的一翻。
媽的,這年頭怎麽有人拖家帶口逛窯子?!
泸城的知府的府宅坐落在城西,高牆綠瓦,大紅門前坐着兩只威風的石獅子,氣派極了。
花欲燃剛到府宅門前時,今子期公玉牙師徒二人正被府上的小厮請着往裏走。
“子期兄!”花欲燃叫住今子期兩人,熱絡的望他身邊一站,蒼容晚也跟着往前湊。
帶着今子期公玉牙二人進去的小厮傻眼了,對今子期詢問道,“這位也是随您一起的?”
今子期身邊突然擁擠起來,神色不虞的瞥了一眼花欲燃,斥道,“誰是你兄弟!”
花欲燃眉毛微微輕聳,笑意不明的看向今子期。
若比起年齡來算,今子期是他師兄溫霁光門下的人,還應當叫他一聲師叔祖,這聲‘子期兄’真是今子期占了便宜。
小厮看着兩人互相的态度,一時拿不準這幾人究竟是不是一起來的,正糾結着,就見花欲燃已然大搖大擺的進了府院。
花欲燃和蒼容晚兩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前面今子期兩師徒身後,花欲燃悠哉樂哉,看上去頗為閑致的觀賞着府內的陳設。
穿過一道長廊,小厮帶衆人來到堂廳。
知府王世貴臃腫的身體塞進首位的椅子裏,小眼睛往外望,一見今子期立即站起來迎接,“子期長老,稀客啊!快快給長老幾人看茶。”
侍候在一旁的婢女依言端來了茶水。
花欲燃抿了一口,茶水甘苦,就放下茶杯不再碰了,一只手撐在椅手上默默看戲。
“我等此次前來,是為了‘雲水間’邪祟一事的。”今子期沒有同他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格外利落,“這件事情事關琴宗秘事,所以請知府能夠協助我等。”
王世貴小眼睛一轉,不知尋思了什麽,表現得不明所以,“雲水間邪祟?”
今子期鳳眸微眯,“王大人不知?”
王世貴立馬搖了搖頭。
今子期臉色一沉:“可雲水間老鸨說,那位彩月姑娘與令公子生前有些沖突。”
王世貴讪笑打着馬虎眼:“青樓妓子的話,仙君可不能當真!”
花欲燃眉間一挑,這老泥鳅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看了一眼堂廳正上方懸挂着的八卦太極陣,此陣極陽,驅邪惡、避鬼神,除此之外,剛一路走來,府內各處門牆上都貼着明黃的符紙,上面用朱砂畫着驅鬼符。
怪不得這老東西見鬼不愁,原來是早就請了修士在自己府上做了鎮鬼陣。
王世貴從太師椅上站起來,笑眯眯的對今子期幾人說,“路途遙遠,幾位仙君怕是奔波好幾日,如若不嫌,便在王某府上休息幾日再離開。”
這已經是下逐客令了。
怕幾人不肯輕易離去,王世貴又接着說:“王某乃朝廷命官,不會棄百姓性命于不顧,此事我已上報朝廷,過不了幾日,朝廷便會派修士前來捉鬼,一個小小厲鬼用不着子期長老您親自下場。”
慕容皇室同修真各派的關系,一向是泾渭分明,朝廷的事修真界插不了手,修真界的事慕容皇室也不能幹涉。
王世貴這話擺明了不想讓今子期插手這件事。
花欲燃聽了一笑,“遠水救不了近火,那厲鬼生前與令公子有些幹系,您就不擔心貴公子的安危?”
王世貴依舊笑眯眯的擺了擺手,“王某與家人同百姓安危生死與共。”
他嘴上這麽說,可心裏打着小算盤:他兒平日是有些風流,這次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青樓妓子罷了,可若是傳出去豈不是丢他堂堂泸城知府的面子,若是傳到朝堂上被其他那些老東西知曉了,可不得參他幾本奏折?正好朝廷那兒正為尋找先皇遺孤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估計再過兩三個月也輪不到派人來他們這裏。
總之,這件事咬死就是與他們無關,若是被這幾個琴宗弟子查到些什麽,事情鬧大了就不好了,反正他這座宅子請了修士裏裏外外上三層下三層的用驅鬼陣法護住了。
只要……他那個不争氣的兒子老實待在宅子裏,諒那厲鬼沒有招數!
王世貴盤算過後,心中不禁竊喜,揮手吩咐小厮,“公子呢,叫他過來,今晚設宴別怠慢了幾位仙君。”
那小厮頓時面露惶恐,“大人……公子現在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王世貴聽了這話差點暈過去,聲音拔高了好幾個調,像是被拔毛的大公雞。
“公子晌午時分出門了,說是同雲水間的姑娘去城外踏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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