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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聽到白玫瑰能代替肢體部位支付車費, 祝棠直播間的觀衆們都高興壞了，替主播狠狠松了一口氣。

［所以看到便利貼是有用的！白玫瑰可以用來支付車費，這樣就不用失去眼睛或者手指了！］

［剛去公共頻道看了一眼, 帶了玫瑰花的總共有五位玩家，其中兩個都用玫瑰花支付有驚無險地上車了。沒帶玫瑰的除了那個攻擊司機的玩家死了之外，其他四個都用手指支付了。］

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抹了一把嘴邊的唾液, 用興奮且貪婪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人：“怎麽樣, 考慮好了嗎？選肢體部位還是白玫瑰？”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 司機給了兩個選擇, 玩家必須二選一, 否則就會被趕下車。

從字面意思上看, 選白玫瑰顯然是兩個選項當中的最優解，但祝棠卻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她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紙條上的原話是：［千萬不要忘記攜帶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它能在關鍵時刻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眼下的情況雖然棘手，但與上面描述的“關鍵時刻”四字并不十分相符。

白玫瑰在這場副本中或許另有作用，把它交給司機八成是個坑。

思緒一頓, 祝棠轉而想起了通關上個副本後得到的惡魔剪刀, 目光在司機身上短暫停留一瞬。

這把剪刀是強攻擊型道具, 上面浸染着槐山一號別墅那對鬼夫妻的強大怨念, 對大多數鬼怪都能起到震懾作用。

或許……可以試着從司機身上破局。

但下一刻, 祝棠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她瞥到了車門玻璃上張貼的乘車規範, 其中有一條寫着，不允許随身攜帶管制刀具和尖銳物品的乘客上車。

剪刀雖然不屬于管制刀具, 卻是尖銳物品, 一旦拿出, 就等于違反了這輛公交車的規則。

也就是說，用道具進行武力脅迫這條路走不通。

那麽選擇就只剩下了一種, 祝棠迅速做出決定。

她擡起眼：“考慮好了，我選前者。”

聽到這個回答，小女孩稍微有點失望。

前者是用肢體部位支付，那就意味着要拿出一根手指或者一只眼睛。

小女孩不甘心地收回了落在玫瑰花瓣上的視線，但一想到有活人的身體部位可以吃，那點不高興便立刻化為了食欲，大量粘稠的口水從她嘴巴裏流了出來。

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祝棠，視線在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和修長白皙的指節之間來回移動，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惡意，迫不及待想要美餐一頓。

觀衆們聽到主播的回答之後都快瘋了，一時間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麽不用白玫瑰啊？用身體部位支付，瘋了吧？］

［取關了取關了，太失望了。白玫瑰能有身體部位重要嗎？］

［前面的別激動，上次的新人榜一傅程野也有玫瑰花，但他和棠寶一樣也選肢體诶！是不是玫瑰花另有作用？］

聽說有其他玩家做出了和祝棠同樣的選擇，部分不信邪的觀衆返回公共頻道，果然看到左上角的屏幕裏，傅程野在說完用肢體支付後，就面無表情地把手伸進了眼眶裏，将眼球活生生摳了出來，全程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觀衆們不得不感嘆一句：狠人啊！

在上交了自己的眼球後，傅程野飛快地使用了背包中的道具，只見他右眼那個猙獰的血窟窿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然後奇跡般長出了一只新的眼睛。

這也是傅程野選擇這種支付方式的最大底氣，他有治療型道具——聖光療愈。

有這個道具在，不管是身上的哪個部位受到傷害，都會以最快的速度痊愈。

看完這一段後，觀衆們回到祝棠的直播間，在彈幕上憂心地讨論起來。

大家追着祝棠看了四個副本，大致能猜到主播手上擁有的道具，“聖光療愈”這種類型的道具，她應該是沒有的。

在這種情況下，選擇身體部位支付，無疑是個不妙的開局。

就在觀衆們對着直播畫面扼腕嘆息之時，屏幕裏眉眼精致的女主播動了。

祝棠風輕雲淡地把手伸進了外套的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難道主播手上其實有不為人知的底牌？

不少觀衆都在這一刻放輕了呼吸，眼含期待地望向祝棠的手部。

然而在看清是什麽之後，大家都傻眼了。

——她手裏* 的東西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錢包。

這是祝棠離開“家”之前，在卧室的抽屜裏找到的，上車前握在手心的硬幣就是從裏面倒出來的。

除了硬幣之外，錢包夾層裏還有十來張紅豔豔的百元大鈔，看着挺厚。

祝棠利落地從裏面抽出了兩張，把鈔票夾在手中。

小女孩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吃上美味的人肉，哈喇子流個不停，這會兒看見祝棠拿出錢包，她口水也不流了，眼睛裏出現了困惑。

她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公交車是不收錢的。

不過作為這輛車的司機，她覺得有必要重新複述一次，冷笑着提醒：“本次公交車不收錢，只收取規定的身體部件。”

直播間觀衆們也是這麽想的。

不管硬幣還是紙幣，公交車都不收啊！拿出來有什麽用？

然而祝棠的目光輕飄飄地略過了司機，她踏上最後一節階梯，晃了晃手裏夾着的紙幣，笑吟吟地對車裏的乘客說：“我需要一根手指或是一只眼睛。誰願意賣？”

小女孩：？？？

司機小女孩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原本用冰冷的眼神注視着祝棠的那些乘客已經迅速動了起來，掏出兜裏的手指，争先恐後地湧到了祝棠跟前。

“姐妹，你看看我的，剛從批發市場買來的，絕對新鮮！”

一只穿着旗袍臉色青灰的女鬼拔得頭籌，最先來到祝棠跟前，她手心裏放着一根油光發亮的手指，很明顯是人的。

鬼新郎不滿地把她擠開：“姑娘，她騙你的，這根手指上面都包漿了，肯定被嗦了好幾天，還是看看我的吧，我當零食帶在身上的，比她那個新鮮多了！”

“看看我的看看我的，我這手指可是祖傳的，從我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雖然不怎麽新鮮，但是很有收藏價值啊！”

貓臉老太太也湊了過來，她指了指自己渾濁的雙眼：“小姑娘，我這眼珠子是從人身上摳下來的，你要不？要的話我現在就從眼眶裏摳出來……”

衆多鬼怪們一人一句，紛紛向她推銷起了自己攜帶的手指或者眼睛，原本安靜的車廂仿佛變成了吵鬧的菜市場。

祝棠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作盛情難卻。

擋不住，根本擋不住。

經過一番簡單的挑選，她最後購買了旗袍女鬼提供的手指。沒有別的原因，就是純粹想惡心一下這個不懷好意的司機。

祝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從女鬼這裏接過手指之後，她立刻扔進了投幣箱裏。

機器随即傳出“支付成功”的聲音，然後吐出了一張車票。

上車成功！

看到這一幕，小女孩臉色黑如鍋底。

她表情扭曲地盯着那根被舔得油光發亮的手指看了兩秒，一副想要嘔吐的樣子。

但她拿祝棠沒辦法，因為對方已經交上手指付了車費，現在已經拿到了乘車的資格。

小女孩只好不情不願地發車。

直播間觀衆瞪圓眼睛，腦子裏齊刷刷地閃過一句：還能這樣？！

但大家随後又反應過來。

公交車不收錢是沒錯，但這并不代表車裏這些乘客也不收錢啊！

從陽光小區出發之前，祝棠曾在導航軟件上查詢過，單程票價為一元，就算實際的支付方式和軟件上不同，以公交車的公共屬性來說，車票的價值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迎來巨大的提升。

也就是說玩家難以拿出的手指或眼睛，在鬼怪的世界裏應該是很常見、很普通的東西，價值和一元票價差不多。

她從錢包裏拿出真金白銀和這些鬼怪做交換，對他們而言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自然有乘客願意賣給她。

計劃通√

看祝棠就這麽毫發無傷的過了這關，彈幕炸鍋了，各種禮物動畫在屏幕上亂飛。

［司機不收但是可以賄賂乘客，沒毛病。就好像我上車忘記帶錢，其他人可以幫我付一樣。］

［這麽一看傅程野好像也就那樣？兩個人都選的用肢體支付，雖然他最後也毫發無傷，但是就感覺莫名有點，掉價？］

［誰說不是呢？雖然做了同樣的選擇，但是傅程野用的是自己的眼睛，還是用的道具才安然度過，而祝棠直接用了其他乘客的手指，輕飄飄就躲過去了，就顯得他們家野神有點low……］

解決了眼前的危機，祝棠把車票收進口袋裏，找好空位坐了下來。

她依據習慣選了個靠窗的位置，下意識把視線投向了車窗之外，而入目是一片濃郁的黑色霧氣，壓根看不到任何景物。

祝棠旋即收回目光。

離到達聚會地點還有二十分鐘，她幹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一個問題在心中悄然浮現。

這些遮擋視線的黑霧背後，會是什麽？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從陽光小區到目的地噩夢酒店一共要經過四個站點，分別是：天使孤兒院、地獄公寓、玩偶游樂園、曙光大橋。

思緒一頓，祝棠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會不會公交車經過的每一個站點，其實都是一個副本？

也就是說，夢魇游戲裏的每個副本看似獨立，實則卻相互連通，只需要乘坐特定的交通工具，就能前往其他副本。

正思索着，祝棠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滋啦滋啦的噪音，她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是公交車裏的小電視自動打開了。

兩秒後，屏幕上出現了畫面，上面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穿着正裝的主持人面容冷肅，語氣沉痛：“3月29日晚，本市的一輛公交車在經過曙光大橋時突然失控，撞破護欄墜入江中。”

“經搜救隊打撈，确認司機和車上的七名乘客全部遇難，無一人生還。事故原因目前仍舊撲朔迷離，有待進一步調查。”

播報完新聞，小電視上的畫面閃了閃，像是信號不良的樣子，在一陣雪花屏後再度關機。

祝棠微微側過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坐在車門邊，聽見新聞後就開始低聲啜泣的水鬼。

公交墜江，車內乘客全部溺水身亡。這只水鬼會不會就是那八個遇難者當中的一個？

想到這裏，她移開視線，往前方的電子屏幕上看了一眼。

現在這輛44路公交車已經駛離了三個站點，馬上就要到達新聞中那起事故的發生地點，曙光大橋。

很快，車內的機械廣播響了起來：“曙光大橋就要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收拾好行李物品，從後門下車。下一站，噩夢酒店。”

車門應聲而開，兩名鬼乘客在這站下了車，水鬼仍坐在座位上沒有動。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水鬼的啜泣聲越來越大了。

祝棠皺了皺眉。

所幸下一站噩夢酒店就是目的地，于是她在後車門關閉，車子開始行駛後起身，到扶手處按響了下車鈴。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振了振，屏幕上彈出一條AP息。

［恭喜玩家觸發任務：事故重現］

［任務描述：七天前，一輛公交車在深夜經過這座跨江大橋時發生意外，車內人員全部遇難，葬身江底，化為水鬼。為了重入輪回，這些怨魂不得不上岸尋找替身。

請玩家化解水鬼林玉芬的執念，讓事故當晚的公交車平安駛過曙光大橋。］

［完成獎勵：600點積分、寫有同學聚會部分生存守則的紙條一張］

［失敗懲罰：成為水鬼的替身］

飛快閱讀完這段文字，祝棠心下一緊，眼中有不解閃過。

這起墜江事故已經發生，要怎麽改寫既定的結局呢？

祝棠正疑惑着，腳下卻忽然一個颠簸，緊接着便感覺身體一輕。

眨眼之間，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正置身于一輛公交車的最後一排，耳畔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車燈的光芒照耀着前方，原本彌漫在車窗外的黑霧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寬闊筆直的跨江大橋。

漆黑的江水倒映着無邊夜色，自橋下奔流而過，宛如一片蠕動的灰影。

旁邊有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芬芬，你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祝棠聞聲轉頭，發現身邊坐着一個學生打扮的圓臉女生，對方紮着高馬尾，看起來很是青春活潑。

對上女生看過來的目光，祝棠意識到這句“芬芬”叫的是自己。

她很快反應過來。

APP消息中提到過，林玉芬是那名水鬼的名字。也就是說，她現在是以林玉芬的身份回到事故現場的。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這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應該是停不了了。”

祝棠随口應付了一句，将目光轉向車內，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四周，試圖找出這輛公交失控墜江的原因。

而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能夠輕松将車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除了司機之外，車廂前方沒有坐人，顯得空蕩蕩的，僅有的幾名乘客都坐在末尾兩排。

這幾人有男有女，身上都穿着同一所學校的校服，此時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天，明顯互相認識。

從他們的對話中，祝棠了解到，這幾個學生膽大地逃了幾節晚自習，結伴到校外網吧上網，準備在宿舍宵禁之前坐車回學校。

林玉芬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注意到什麽，祝棠目光一霎頓住，心頭重重一跳。

主持人在播報新聞時說過，公交車上的人全部遇難，搜救隊打撈上來的屍體只有八具。可現在算上司機和八名乘客，車裏分明有九個人。

乘客當中怎麽多出了一個？

祝棠仔細觀察着這些坐在周圍說笑的學生NPC，很快便發現了異常。

車廂裏開着燈，暗淡的燈光從天花板照下，每個人腳下都有一團影子。

然而坐在她左前方的一名男生腳下，卻什麽都沒有。

很明顯，他不是人。

看到這一幕的觀衆們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男的是不是早就死了？現在還裝作沒事人一樣和旁邊的同學聊天，真的細思極恐。］

［難怪新聞裏說遇難的乘客只有七個，因為多出來的男生壓根不是人！］

雨勢漸大，天際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一道閃電毫無征兆地劃破夜空，周遭氣氛在一瞬間忽然冷寂下來。

片刻後有人笑着開口：“看把你們吓的，一道閃電而已，怎麽突然間就沒人開口說話了？”

“就是啊，搞得跟老班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一樣，我都差點忘記呼吸了。對了，聽說影院最近上映了一部超吓人的鬼片，要不咱們周五下午翹課溜出來看？”

“确定恐怖嗎？不會到最後發現是主角産生的幻覺，或是一場夢吧？爛片我可不樂意看。”

“放心，包吓人的。”

這時，那名腳下沒有影子的男生轉過頭，唇角微微拉起，加入了讨論：“說起來，我剛在網吧看到了一則關于公交車的恐怖故事，帖主說凡是知道這個故事的人都死了，你們想聽嗎？”

其他人絲毫沒有發現男生的異常。

他們正是恣意張揚，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聽到有驚險刺激的鬼故事可以聽，立刻起哄答應下來。

“什麽故事啊？快說快說！”

“我想聽！回學校的路上簡直無聊死了。”

大家興致勃勃，只有祝棠一個人還沒有表态。

男生笑了笑，往祝棠所在的方向直勾勾地看了過來，臉色格外慘白：“林同學，你呢？”

祝棠心中警鈴大作。

男生此前說知道這則故事的人全都死了，這應該是真的，畢竟他自己就看過，現在也并非活人。

說不定就是聽了他的故事，詛咒應驗，才讓公交毫無理由地失控，一車人全部墜江慘死。

所以絕對不能讓他把鬼故事說出來！

與此同時，所有被男生問話的玩家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觀衆把畫面切到了其他直播間。

面對問話，一名玩家斬釘截鐵地搖頭：“我不想聽。”

她身邊的同學立刻投來不解的目光：“啊？為什麽？”

那名玩家咽了咽口水：“因為我膽小，擔心待會回宿舍睡不着。”

這話一出，所有NPC互相對視一眼，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這樣啊。”

短暫沉默後，男生似笑非笑地開口，聲音很輕：“可我記得林同學并不是個膽小的人。”

下一秒，那名玩家的直播間就陷入了黑屏。

這說明即使是拒絕，也必須給出合理的理由。

觀衆們再次切換回祝棠的直播間，只覺得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

男生：“林同學，你想聽嗎？”

祝棠搖頭：“不想。”

相比于其他玩家的局促，她從容地靠在椅背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以公交車、廢棄醫院這些場景為背景的鬼故事，從小到大都聽了多少個了，你們還沒聽膩嗎？”

衆人一怔。

別的不說，這類故事确實多，還真的有點聽膩了。

“我這兒有一個驚悚故事，是真實發生在我一個遠房表姐身上的。”

祝棠清清嗓子，目光幽幽：“你們聽說過……人面煞嗎？”

遠房表姐是虛構出來的，但《人面煞》是她上本恐怖漫畫的單元故事之一，設定情節全部原創，這些NPC自然沒聽過，個個都豎起了耳朵。

直播間觀衆：！！！

觀衆們直呼好家夥。

沒想到話語權會被她截胡，男生呆了呆，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究竟我是鬼，還是你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