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
第20章 第二十章 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
顧星衍向阮朝靠近了一些。
他小心地扒開眼皮,将裏面的灰塵吹出來。
兩人靠得很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是芬芳馥郁的酒香,還有一點獨屬于阮朝身上的味道。
像是因為吃了太多糖,而染上的甜味。
顧星衍的呼吸亂了半拍,又很快地調整過來。
“你試一試,還難受嗎?”
在阮朝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揉眼睛的時候,顧星衍反應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別亂揉,等一下又弄回去了。”
阮朝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裏積蓄了好多眼淚,這麽一眨就有一滴半滴的落了下來。
睫毛都是濕漉漉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嗯……好像好了。”他的聲音還有些啞,帶着一點悶悶的鼻音。
顧星衍:“別再到處亂看了,這裏沒什麽好看的。”
肮髒,破舊,混亂。
和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少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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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星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阮朝随後跟了進去。
房間很小,大概只有三四十平的樣子。
廚房和客廳連在了一起,洗手間在靠近玄關的位置,卧室在最裏面。
采光也不是很好,有些陰暗。但勝在幹淨,整潔。
所有的物品都分門別類地放在應該放的位置,東西雖然多卻并不顯得混亂。
阮朝只打量了幾眼,就禮貌地收回了視線。
顧星衍讓他坐在沙發上,給他倒了杯水。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給你拿衣服。”
阮朝接過了水杯。
杯身上是Q版的招財貓揮手圖案,扶手上面還有兩只可愛的小貓耳朵……
阮朝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沒想到顧星衍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居然會用這麽可愛的杯子,真的很有一種反差萌。
阮朝根本不會控制表情,很輕松就能讓人看穿他的想法。
顧星衍瞥了他一眼,低聲說:“杯子是在超市買東西滿減送的。”
好,好吧。
像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情。
阮朝喝了兩口水。
顧星衍去卧室給他找衣服。
很快便出來了。
拿出一件白色的襯衫和深顏色的休閑褲。
“都是洗幹淨的。”顧星衍将衣服遞給阮朝。
阮朝接了過來,聞到了上面清新的洗滌液的香氣。
觸手的布料也很柔軟。
“你要是不喜歡的,我再給你去找。”
“不用了,我穿這身就可以了。”
有幹淨的衣服穿就不錯了,阮朝也不是很挑。
不管怎麽說都好過身上這套被酒水染透的衣服,光是聞着氣味,阮朝就感覺自己腦袋迷迷糊糊的,又開始發暈了。
顧星衍讓他去卧室換衣服,自己在客廳裏等他。
阮朝點了點頭,走進了顧星衍的卧室,關緊了房門。
他将髒衣服脫下來,換上了顧星衍拿給他的衣服。
襯衫的袖子有點長,一直沒過了手指,需要往上面挽好多才能将手腕露出來,褲子也有點松,總是往下掉。
阮朝用一只手小心地提着褲子,另一只手打開門,探出個毛絨絨的小腦袋,表情有些為難,也有些尴尬。
“顧星衍,你有腰帶嗎?”
“褲子有點不合适。”
顧星衍盯着他微紅的耳尖,看着那點紅暈一點點向上蔓延,逐漸染透了整個耳根。
他說,“腰帶在左邊的衣櫃裏。”
得到想要的答複,阮朝啪得一聲關上了門。
這間卧室很小,只擺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櫃,還有一個木質的三開門衣櫃。
衣櫃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空間。
阮朝打開了最左邊的衣櫃門。
不知看到了什麽,他的視線忽然頓住了,瞳孔也驟然縮緊,握着把手的指尖繃得發白。
衣櫃是裏側是一道接一道的劃痕,有的地方甚至劃破了塗油層,露出了深色的木質內裏。
阮朝仔細觀察了一下。
這些深淺不一的痕跡很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出來的,因為太過用力,弄傷了手,上面還殘留着幹涸後的暗色血跡。
是有人被關到衣櫃裏了嗎?
會是誰……
阮朝想到了在客廳裏等他的顧星衍。
他呼吸一窒。
門外倏然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阮朝,你換好了嗎?”
他慌張地回複:“……沒有,你再等我一下。”
顧星衍停頓了幾秒鐘,又問,“那你找到腰帶了嗎?”
他被衣櫃裏面的那些劃痕吸引了全部注意,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找腰帶的
被顧星衍這麽一提醒,開始手忙腳亂地翻找,下面的抽屜都快讓他翻了個遍,也沒看到腰帶的影子。
“……找不到。”阮朝放棄了,開始質問顧星衍,“你是不是記錯了,它根本不在左邊的櫃子裏。”
顧星衍:“要我幫你找嗎?”
阮朝想了想,雙手提住了褲子,以防它忽然掉下來。
“要。”
這個要字讓他說得擲地有聲,生怕顧星衍會聽不見。
因為沒有腰帶他根本沒辦法走出這個房子,總不能讓他提着褲子回家吧,那多丢臉。
顧星衍推開門,走了進來。
一眼便看到站在衣櫃前,看起來有些無措的阮朝。
阮朝和他的體型相差太多了,衣服和褲子對他來說都松松垮垮的,不是很合身。
或許是因為穿得太着急,襯衫的扣子也沒有完全扣好,領口一直開到了鎖骨的位置,纖長的脖頸完全露在外面,往下一點還能看到一顆鮮紅的小痣。
是一種很姝豔的紅色,與旁邊細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莫名透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顧星衍的目光黏在了那顆小痣上,像是要把它的位置和形狀全都記清楚。
他的目光太多專注,很難讓人不察覺到異樣。
在阮朝蹙着眉看過來時,他淡聲開口。
“你的扣子……”
阮朝:“扣子怎麽了?”
顧星衍:“沒有扣好。”
阮朝低下頭看了一眼,發現确實落下了幾顆扣子。
但他的手要抓着褲子防止它往下掉,根本騰不出來再去管別的東西。
顧星衍見狀走上前來,幫他把剩下的衣扣系好了,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将他弄得亂七八糟的衣袖,重新理平挽好……
顧星衍的神情太過自然,好像對他來說,照顧阮朝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已經刻入了他的習慣裏。
阮朝有些不太适應,半個身子都僵住了,被顧星衍碰到的地方,就像是被輕飄飄的羽毛拂過,泛起細細密密的癢。
……
顧星衍很輕松就找到了阮朝一直找不到的腰帶,阮朝生怕顧星衍心血來潮,還要幫他系腰帶,立刻搶了過來。
以最快的速度系上。
顧星衍沒有在意,他的視線凝在衣櫃裏面那些清晰的劃痕上,眸光一點點變沉,好像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往事。
“你都看見了?”
阮朝眨了眨眼睛,裝傻:“看見什麽?”
“那些痕跡。”
現在再說沒看見,好像有些太刻意了。
阮朝沒有說話。
顧星衍卻自顧自地開口,“是我小時候劃出來的。”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了,沒有任何起伏,冷淡地就像是在說起別人的故事,“媽媽嫌棄我不聽話,說我總是哭很吵很煩人,所以要把我關起來,什麽時候不哭了,什麽時候再把放我出來。”
顧星衍沉默了片刻,繼續說。
“但她說話不算數,往往是要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會想起我。”
他說得太過輕描淡寫,好像将那些痛苦的日子全都一語帶過了。
阮朝卻聽得氣憤不已,差一點就要罵人了。
将一個孩子關在衣櫃裏一個晚上……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太過分了。
将別人家的孩子惡意換走,還不好好對待……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他似乎能夠想到,小小的顧星衍,又害怕又委屈,在衣櫃裏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喊媽媽,因為媽媽一直不回應他,只能拿手去劃門,指甲都弄得血淋淋的,也辦法将禁閉的櫃門打開。
阮朝抿了抿唇,問:“那個時候,你幾歲?”
“三歲?或者四歲?記不清了。”
因為再大一些後,那個女人發現将他關在衣櫃裏這種方式行不通了,因為他會自己跑出來,所以換了另外一種方式折磨他。
比如……将他關在洗手間裏,拿繩子将他綁在暖氣片上,又或者直接将他鎖在門外,讓他睡在冰冷潮濕的走廊裏。
他有的時候真的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不然的話,她為什麽會對他如此狠心,不僅吝啬于向他施舍一點點母愛,對待他還像對如同待仇人一般。
他現在還記得,那個女人看向他時,那種深惡痛絕的眼神。
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麽,無法彌補的錯事。
而那個時候的他,只是個過于幼小的孩童,因為總是餓肚子而又瘦又小,胳膊腿都纖細得可憐,只剩下一層皮肉包着骨頭,連路都沒辦法走順暢……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會做出忤逆母親的事情。
……
并非每一對父母生來便會愛他們的孩子。
而有的父母天生就對孩子帶着恨意和敵意,哪怕孩子哭得再慘再可憐,他們也不會向他伸出手,只會噙着冷漠的笑容,冷眼旁觀。
要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好在,顧星衍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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