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驚夢
第48章 驚夢
江凝煙連連點頭, 眼淚流進口罩裏,口罩瞬間濕透,“嗯, 不能沒有你。”
陸京禦得到她這個肯定的回複,激動得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擁抱她。
但他現在麻藥幾乎散盡了,稍稍用點力, 胸口疼得厲害。
他發出一聲呻.吟聲。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護士焦急問道:“我的天呢, 你想幹什麽?你現在只能躺着不能動。你當自己中的是玩具槍啊, 還想活蹦亂跳?”
陸永平也趕忙按倒他, 他倒是最松弛, 樂呵呵地道:“高興成這樣?高興就趕緊好起來, 有力氣動了是好事。”
江凝煙見他傷那麽重還掙紮着想起床愣住了,他肌肉身形依舊高大,但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胸口的傷現在麻藥肯定散了,不知道剛才那一下得有多疼。
她輕輕俯身, 虛虛地擁抱住他。
她穿着隔離服, 也不能直接接觸他, 但她就是想親近。
她的每根骨頭都想親近他。
親近不到他, 還委屈上了, 眼淚流得更兇, “早點好起來,我都看不了你多久。他們只讓看半小時, 我很快就得走了……”
陸京禦鼻尖嗅到她身上的香味, 像是止疼劑一樣舒緩着他身上的疼痛。他緩緩又艱難地擡起手來, 強忍着這期間牽扯的疼痛,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呻.吟聲。
他費力地擡起, 落到她的脊背上。
抱住之後,他閉上眼,唇角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護士打量着他的狀态,見他額頭都疼出汗了,白紙般的臉色也更加慘白,語氣嚴肅地道:“患者要是這麽會激動會逞強,我建議家屬趕緊終止探視。”
終止探視……
護士小姐姐纖細的聲音就像是雷砸在江凝煙心上。
江凝煙心都被劈得裂成兩半,才進來幾分鐘,就要讓她走?
她才不要,她把他抱得更緊。
陸京禦感受到了她的情緒,用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問護士,“我多久……能從ICU出去?”
他現在麻藥散了,說話牽動傷口,說不利索。
護士道:“看您情恢複得還不錯,沒什麽問題一兩天吧。”
她覺得已經非常快了。
但陸京禦還是蹙眉,虛弱又倔強地道:“我現在……就可以。”
這句話把陸永平和沈語兮都震驚得心跳驟停。
護士說:“您開什麽玩笑?您還沒脫離危險期呢。一兩天穩定下,一兩天都等不了?”
護士立刻跟江凝煙囑咐,“家屬這時別催啊,知道你們剛經歷死別,但也得克制點,耐心等他康複。”
江凝煙自己也懊悔極了。
她該讓他安心養傷,不該說這種話,但她極度渴望他,就脫口而出。
她克制地道:“好好休息,一定要萬無一失。疼不疼?麻藥是不是完全沒用了?”
陸京禦不想她再哭,其實很疼,忍着說:“還好。”
江凝煙知道他在逞強,心疼壞了,虛虛抱着他也不敢動,怕他好不容易擡起來的手掉下去,他再費力。
她眼淚不斷墜落,說:“肯定很疼,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她一這樣,陸京禦胸口更加疼痛,“不是你害的,煙煙。”
他着急地想說話安慰她,胸口卻疼得又嘶了一聲。
江凝煙慌忙道:“我知道了,我就抱抱你,你別說話。”
兩人就這樣隔着隔離服擁抱着,絲毫不覺時間的流逝。
等時間一到,要分開了,江凝煙還貪婪地多抱了一分鐘,抱到護士小姐姐催得急得上火,陸永平和沈語兮都催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陸京禦也不舍得她這樣,又對護士說:“我真的可以了。”
護士小姐姐語氣嚴肅,“別胡鬧啊。”
江凝煙眼淚不能克制地流出來,眼睜睜地看着門完全關上,陸京禦的身影消失在門的縫隙裏。
江凝煙那天誰喊都不肯睡覺。
她一點都不想睡覺。
下班之後趕來看她的宋枝意很不放心,快三天三夜不睡覺,誰能吃得消?
宋枝意只能拿出殺手锏,“不睡覺,我告訴陸京禦。”
江凝煙怕陸京禦又掙紮着要出ICU,只能乖乖回去睡覺。
但她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知道陸京禦各項指标良好,應該不會有危險了。
但是,她還是睡不着。
她應該是焦慮症犯了。
她爬起來寫文,但很難集中精神。
她去浴室又洗了次澡,換上了陸京禦的睡衣,躺進陸京禦的被子裏。大概身體到達了某種界限,總算閉上眼睡過去。
醫院沉重的門,冰冷剛硬。
忽然被猛烈推開。
護士急匆匆地去來喊人,“感染了!”
空蕩冷肅的走廊裏響起回聲,像是奪命的回旋镖。
江凝煙像是一縷魂魄一樣飄在外面,她看着醫生們沖進去,紅燈亮起,然後,沉重的門再次被打開,醫生垂頭喪氣地出來。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江凝煙抱着被子驚坐而起,牆壁上映着佝偻的脊背,屋裏回蕩着劇烈的喘息聲。喘息了幾聲之後,她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都是她害死他的。
要不是她家的那些破事,他不會被牽連,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也不會死。
當天晚上,她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為了讓陸京禦不再有危險,她跟她爺爺打了電話, “錢我不要了。案子我也不追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再碰陸京禦,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在陸京禦的生命面前,什麽都不重要。錢更不值得一提。
她屈服了。
不能把她爺爺逼急了,他都七十多了,帶走一條兩條二十多歲的生命是他們太虧了。
她爺爺沒說話,挂了電話。
她知道他是默許了。
第二天,她把股權轉讓合同寄回給了叔叔。
財産争奪徹底宣告失敗,不過她認為值得,她賭不起陸京禦的命。
如果再跟她爺爺産生沖突,萬一他再次喪心病狂,那麽擋在她面前為她披荊斬棘的一定又是陸京禦。
她不能再讓他出意外。
她什麽都不要了,只要他健康。
警方一直在辨別那天具體是哪幾個人,但是還不能确定,沒亂抓。
他們當天還戴了變聲器,也不好辨別聲音。
開槍的那個歹徒基本可确認身份,但逃了。
江凝煙真的很擔心。
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再試着殺她。
如果再試着殺她,陸京禦他剛康複……
她手指不斷顫抖。
警方安慰她道:“這些人我們都教育過了,嚴肅跟他們說過不是你殺的。”
江凝煙覺得沒有用。持槍的那個會不會覺得反正是通緝犯了,最後一搏?
一個想法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
閃過的瞬間,她抱着被子,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
陸京禦第三天終于轉出了ICU。
那天,江凝煙幾乎就一直貼在他身上。
他的床很大,她好幾天失眠睡不着,蜷在他身邊,抱着他的胳膊,挨着他睡覺。
陸京禦很享受。她軟軟地貼上來,他的唇角就一直壓不下去。
她對他有多依戀,他的心就有多軟。
他看着她,她臉上皮膚光滑細膩,光下仔細看還有一層薄薄的絨毛。睡姿有些可愛,手會托着下巴,他一低眼,就看見她紅潤的嘴唇,挺翹的鼻尖。
他看得心癢。
他輕輕的,小心翼翼地湊下去,盡量讓枕頭減少摩擦,悄無聲息地将唇湊過去,貼住她柔軟的唇,淺淺碰了一下,再輕輕撤離。
終于,喜歡我了?
他唇角勾起,眼彎成月牙。劫後餘生,她終于喜歡他了,他渾身像是飄在雲端,不真實又特別高興。
唇間的觸感讓他留戀,他忍不住又輕輕地貼了一下她的唇,這次用上下唇含了一下她的唇珠才撤離。
有多喜歡啊?
他唇角揚得都快到鬓角。
他唇再次貼到她的唇畔,這次停得有點久。
有沒有跟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他很想把她抱入懷裏,可他側不了身。
但她好像跟他感應似的,換了姿勢,從抱着他的胳膊,變成了抱着他的上半身,胳膊壓在他腹肌上,腿纏住了他的腿。唇貼在他腋下胸側,呼吸熱乎乎地吹在那,他覺得心更癢了。
陸京禦一只手伸進被子裏,牽住她放在他腹肌上面的手,十指緊扣。
重傷到底消耗精力,他也困了,又入睡了。
窗簾阖着,屋裏光線昏昧。
兩人相擁着入睡。
呼吸交纏,體溫相融,畫面靜谧溫馨。
直到江凝煙手指忽然拽緊,指甲扣得陸京禦的手背有些疼,他轉醒,低眼看她,她的臉藏在他的腋下,他看不清楚,但是,不間斷傳來抽噎聲。
她在呓語。
“不要……”
“別傷害他……”
“求你了……”
“別傷害他……”
他眉心擰緊,做噩夢了?
他是?他嗎?
他緊緊扣住她的手,柔聲哄道:“別怕,是夢……寶貝……是夢……”
她猛地驚醒,呼吸急促,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做噩夢了?”陸京禦問她,“別怕,我在呢。”
陸京禦擡起手,撫了一下她濕透的額角。
江凝煙臉埋進他的腋下,抱住他,吸取他身上的溫度。
陸京禦撫着她的後腦,“煙煙是不是吓到了?”
她咬着下唇發抖,不說話。
噩夢越來越真實,真實到讓她恐懼。
陸京禦溫柔的聲音傳來,“後背都濕了。別怕,我在這兒呢。”
江凝煙擡起臉來,眼睛上都是淚痕,俯身看着他。
陸京禦五官長得立體,輪廓深邃,躺着都線條利落。
她沒說話,低頭,帶着洶湧得幾乎要将陸京禦吞沒的情緒吻住他的唇,舌探入他的口中,跟他的舌死死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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