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

第4章 chapter4

其實黎恺臻并不十分喜愛蛋撻,甚至于對于甜食都吃得不多。

但從前在家中,阿姨總會貼心地準備好下午茶,精致的糕點擺在精美的瓷盤裏面,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但不管是在從前生活中十分常見的布丁亦或者慕斯,對比蛋撻,都貴上太多了。

所以現在偶爾上街路過甜品店的時候,瞥一眼櫥窗,她會特別注意價格,也會偶爾感嘆,原來在以往她吃一口就發膩的班戟居然比蛋撻貴那麽多?

相比較起來,蛋撻算性價比好的了。

如果身上有個十塊八塊的零錢,黎恺臻也喜歡買幾個帶回家,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就讓楚欲誤以為自己喜歡吃蛋撻了吧。

黎恺臻收拾好,坐在飯桌前,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之前桌上的玫瑰花已經不見了。

她想起昨天一直在抹桌子的楚欲,仔細複盤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歸根結底,楚欲是出于好心,否則不可能看自己下班不回家,也打不通電話,就着急忙慌地跑出來找自己。

不對,黎恺臻越想越覺得過分的是自己。

可笑的是,她竟然還希冀着楚欲給自己道歉,雖然楚欲今早上的做法,也确實算得上是變相地道歉。

但問題最大的,是她自己啊!

黎恺臻琢磨了一下,丢下勺子,跑到冰箱看了看——基本上都是空的。

現在由于要上班,除了晚飯都是固定在家裏面吃的,早餐也可以在外面吃,雖然楚欲起早了也會準備。因此不需要在冰箱裏面備很多的菜,都是買一頓就做一頓的。

黎恺臻關上冰箱門,那點涼氣仿佛還停留在臉上。

距離發工資還有十多天呢,想吃頓好的都得猶豫一下。

黎恺臻本來是打算以最樸素的方式給楚欲道歉,畢竟吃飯了是大人的道歉方式,雖然她比楚欲小,但是她也是個大人啊。

只可惜黎恺臻廚藝實在是欠佳,更何況樓下的菜攤裏面賣的菜,黎恺臻除了大白菜別的基本上都不認識,實在不知道該做點什麽好。

于是這個想法只好被暫時擱置了。

又過了三天,黎恺臻上着班,見沒人,也沒有線上訂單,一邊摸魚看菜譜,一邊打消消樂。

沒辦法,勝負欲就是這麽強。

新的一關,她又打了三天還沒有打過去。

然後,她又看到了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徐躍禾。

好啊,黎恺臻心想,你個沒良心的小屁孩還敢出現在我的眼前?!

但她還是和他打招呼,“有事就好好說,別像個踩點似的。”

徐躍禾走進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再過兩天就要走了,特意來找你。”

“……”黎恺臻想起之前就是因為這家夥害得自己和楚欲鬧不愉快,當下警覺,“別說又要請我吃飯,我不吃。”

“唔……”徐躍禾思索了一下,“該不會你上次被你姐打了吧?”

黎恺臻不由得失聲,“我姐?”

什麽我姐啊?那是我……後媽!

她仿若一口老血哽在心頭上不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因為從根本上,這也沒有什麽解釋的必要。

“難道不是嗎?”徐躍禾猶豫道,“雖然你倆是長得不太像,但不也還有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的情況的嗎?那個大姐姐大晚上還出來找你,不是你家人那是誰啊?”

而且看那個情況,很明顯就是家人啊。徐躍禾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測。

黎恺臻簡直不想說話,雖說楚欲大她還沒有一輪,但實際上按照關系,輩分就是這樣擺着的。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楚欲長得好看顯年輕咯。因此她也懶得反駁。

“什麽跟什麽啊,她沒打我,也不會打我的。”

“那你姐姐很疼你哦,就像我媽媽一樣,我小的時候跑同學家玩得晚了,她也會來找我。但是她也不打我,特別給我面子,我同學都可羨慕我了。”

然而黎恺臻并不想聽他閑話家常,等手機上消消樂的最後一步結束,并沒有通關,她才點了個頭,淡聲,“這樣啊。”

徐躍禾估計也是看出黎恺臻不想搭理自己,又說道,“姐姐你最近可以休假嗎?”

雖然剛剛小屁孩說了自己過幾天就要走了,但也搞不清是不是有什麽幺蛾子,黎恺臻直接果斷,“沒有,一直要上班,到月底才能休假。”

實際上每個星期都是可以休息一天的。

“哦。”徐躍禾面露失望,“我不是答應過請你吃飯嘛。”

“不用了,你有錢你留着自己花吧。你有這個錢,還不如去請你奶奶吃點好吃的,畢竟你不是說你花了好多的功夫才讓你媽媽同意你回來陪奶奶嘛。”

提到這個,徐躍禾垂着眼睛,有點可憐的樣子,“奶奶牙齒都掉光了,好多東西都不能吃,我本來還想熬點好吃的粥給奶奶的。但是待在伯父家裏面,都嫌我礙手礙腳的,感覺直接買又沒什麽意思,但是我也怕我做得不好吃。而且之前媽媽還沒有找到叔叔的時候,因為在徽封工作,偶爾回來了會帶一家叫什麽……”他仔細想了想,但是沒能想起來,“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很好吃的一家糕點,也不是特別的膩,也不粘牙,我奶奶可喜歡吃了。”

吃的?

如果說起糕點鋪、甜品店這些,弄不好還是全國連鎖的,但也有小地方沒有,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情況,所以徐躍禾這個情況,黎恺臻還真的想不起到底徽封有什麽特別出名或者好吃的甜品店。

“嗯……”她思索了一下,“那你記得包裝嗎?”

徐躍禾搖搖頭。

既然是這樣的話,黎恺臻就愛莫能助了。

而且她也不了解這些,因為有些老人可能患有糖尿病或者三高什麽的,她不可能會随便推薦的。

“那你可以給你奶奶熬點粥啊,就算是在伯父家也沒關系的,這種很簡單的,你盡孝道,大人會體諒的。”

徐躍禾默默點頭,感覺鼻子有點酸。

其實他最開始找上黎恺臻,确實只是因為知道她是徽封的。他媽媽再婚的男人有個女兒,算得上他的姐姐,大小姐脾氣厲害得很,這也就罷了,他還聽到那大小姐說自己媽媽的壞話,還連帶貶低了一下他和自己的媽媽都是從小地方出來攀高枝的。

徐躍禾忍不住和她吵了一架,結果媽媽不但沒有偏袒自己,還說他待不了,就回久安去。

徐躍禾本來就想念自己的奶奶,一氣之下趁着自己的轉學手續還沒有辦妥,不用去學校,就跑回了久安。

所以那天才會在回久安的高鐵上遇到黎恺臻。

雖然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但第一眼見到黎恺臻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驚訝了一下,比他那個什麽姐好太多了。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當然,徐躍禾沒有想太多。

後來因為母親一言不發就再婚,伯父一家似乎心裏面有些吃味。徐躍禾待着不自在,訂了酒店,結果誰知道居然是黎恺臻在酒店裏面當前臺。

雖然徐躍禾也知道地域黑不好,但是因為自己那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姐姐的原因,他對于徽封人的觀感潛意識并不太好,因此對于黎恺臻,下意識也帶了點調侃意味。

只是後來短暫接觸了一下,聽到這人對于他的境況表示理解,并且還誇贊了一下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切實覺得地域黑果然不好。

而且看黎恺臻的這情況,到底是如何,多多少少可以猜出一點。

但很明顯的是,或許黎恺臻身上确實是有大小姐的驕矜脾氣,可她心性終歸是好的。就像是現在這情況,雖然沒有什麽心思,但是說到要緊的時候,她也會安靜地聽着,并且給出意見。

有時候,還真的是人比人,才能看出氣死人這一面來。

“這主意确實是不錯,但估計是沒有什麽機會了。”他馬上也要走了,就算還有時日,也不好在伯父家裏面折騰。

黎恺臻仔細想了想這小屁孩的情況,确實弄這些搞不好在大人眼裏還覺得花裏胡哨的。

那她又何嘗不是呢?

明明想給楚欲做頓飯吃的,結果看個菜譜也沒辦法實操,紙上談兵也不見得多厲害。

“沒事的。”黎恺臻勸慰他,“那就放假了再回來,正好你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給你奶奶帶她喜歡吃的。”

“那就是不知道下次回來姐姐你還在不在了。”徐躍禾嘆了口氣,“不過你既然不跟我吃飯的話,要不然我請你吃糖葫蘆怎麽樣?女孩子應該都喜歡吃這個,我知道沿河路那邊有家糖葫蘆特別好吃。”

徐躍禾畢竟真的是在久安土生土長的,自然知道哪裏的東西好。

“不用了。”黎恺臻還是拒絕,也不解,“你幹嘛非得對一個都不熟的人執着這個呢?”

“也不算吧,交朋友不都是應該請吃飯嗎?”徐躍禾說起這話倒是挺人小鬼大的,他嘻嘻笑着,“不過上次是我考慮不周到,你是住在青嶺那邊的老樓是吧?”

“嗯。”黎恺臻點頭。

“其實近幾年都好一點了,也修了路。你是不知道,我們小的時候,據說那邊的老樓裏面好像來了個什麽變态,專門趁晚上去跟蹤小姑娘。我媽小時候老是拿這個吓唬我,我還給我媽頂嘴,說我是男的,我根本就不怕……”徐躍禾說着說着發現黎恺臻臉色有點難看,瞬間意識到自己這話有點引人遐想的,頓時話鋒一轉,“但是你放心,後來聽說那人好像是被抓了,反正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都挺安全的。”

其實黎恺臻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但是現在聽到徐躍禾這樣說,頓時有些警覺。

雖然從酒店到可以坐公交車這一段路到晚上都還是有店鋪開着的,也有逛夜市的行人,所以下班即使是走路過去她也不會覺得什麽。而到了大路上,坐公交車回到筒子樓那裏,大概需要十多二十分鐘。可問題是,從下車到筒子樓的那一小段路,除了隔了十幾米才能見到的一盞路燈,就再也沒有別的人家戶了。而且她那天去徽封探望黎源,回來的時候是正好巧合碰到了那菜攤的阿姨沒走,往常那個點,早就沒有人的。

女孩子思維容易發散,這麽一聯系,她只感覺毛骨悚然。

可能是見黎恺臻的神色真的有點慌張,徐躍禾也急了,但是不知道該怎麽是好。

他原意只是想表達當時自己晚上來找黎恺臻吃飯不好,畢竟可能回去晚了家裏面會擔心。但誰知一說起來反倒是把重點給忘記了。

“對不起姐姐。”徐躍禾道歉,“我不是故意說這些讓你害怕的。”

黎恺臻吸一口氣,暗想其實如果不是這小屁孩說了這話,她還不是照常上下班,本來就沒有什麽嘛。她捏着手機的手微微松了點勁,打圓場,“沒事,我也不吃什麽糖葫蘆。你要是真有心,下次從徽封回來,給我帶一點那個你說的什麽好吃的糕點吧。”

饒是徐躍禾再沒有眼力見,也看得出黎恺臻是在打發自己了,他只好不舍地揮揮手,“好吧,那姐姐再見,我下次回久安一定給你帶。”

黎恺臻看着他在臨近下晚的薄暮中跑出酒店大門口,然後消失在了轉角。

她看着手機上再來一次的游戲提示信息,索性直接手一劃,回到主屏幕,望着空氣出神。

從剛剛的恐怖專場掙脫出來,她才開始細想,也許徐躍禾只是無心一說,但對于現在的黎恺臻而言,卻是遙不可及的天塹。

徐躍禾可以輕易地從徽封回到久安,但是她卻不行。

徐躍禾說着再次回來的時候會給她帶好吃的,這根本不重要,黎恺臻也不關心這些,她只覺得這仿佛要将她永遠釘在這個小城一樣。

一瞬間,她突然很想換一個工作,哪怕是在徽封的流水線也行,起碼……是在徽封。

而不是在久安,她不想困在此地。

·

翌日。

黎恺臻睡到自然醒,摸過手機一看,早十點。

她确實騙了徐躍禾這個小屁孩,她不僅可以休假,而且就是今天休。

黎恺臻讀高中的時候,學校到了高三,要上三節晚自習,天天早上六點半就得起床,覺根本就睡不夠。那會兒她還信誓旦旦地說,等以後上了大學,她一定要好好地睡個夠。

也因為這樣,确定在沒有必須起床上學亦或者上班的前提下,她是真的十分喜愛賴床。

但在這裏卻不行,她害怕自己癱久了又忍不住去看牆角的黴斑。

黎恺臻翻身起床,還特別靈性地拍了拍那個小風扇。

她出了房間門,才看到桌子上空空如也。

難道今天楚欲不給她準備早餐嗎?

正這麽想着,往楚欲房門一轉頭,正好看見了正在紮頭發的楚欲。

楚欲自然聽得到動靜,但完全沒有注意她,依舊自顧地紮着自己的頭發。而作為看客的黎恺臻卻愣了愣,不由得倚靠在牆面。

那牆壁才觸碰上去的觸感有一瞬間的冰冷,但黎恺臻卻好似沒有感覺到一樣,目光始終定格在楚欲的身上。

房間狹小,身後是簡單的單人床,而房間裏面連接着天臺的透明玻璃門連同窗簾被打開,早晨算不上刺眼的陽光傾灑下來,混合着光塵,洋洋灑灑地瀝透在楚欲的身上,就連發絲都好像浸在光裏。而這個畫面,又正好被楚欲的房間門給定格在一個框裏面。

黎恺臻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楚欲的時候,是在黎家的大門口,別墅門庭高大,而楚欲就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都融在了一起。

而現在也是這樣的。

一種朦胧又溫暖的場景。

像是會在她夢裏面出現的畫面一樣。

不管是深宅大院端莊又典雅的女主人;還是小城老樓內經由一盞發黃的燈,将曼妙身影探照在窗口的女人。楚欲似乎在什麽場合都能将自己變得像是天生就屬于這個地方一樣。

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楚欲會喜歡畫畫了,畫畫這項藝術的魅力不就是為了能夠留下這樣的一刻嗎?

楚欲紮好頭發,轉頭看她,有些疑惑,“你沒事做嗎?”

不知道為什麽,黎恺臻心情莫名有些好,她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我當然沒事做啊,今天我休息。”

那你呢?

黎恺臻本來也應該反問一句這個,但是畢竟誰讓楚欲算是她的大人呢。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她懶洋洋地去洗漱完,正打算問楚欲早餐吃什麽?反正看楚欲這個架勢,估計多半也是不上班的節奏。

那還真的是巧了,休息都撞一塊兒了。

“沒事做就跟我逛菜市場去。”楚欲走到外間挂衣服的架子旁,随手拎了件黑色的薄外套給自己披上。

黎恺臻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什麽什麽?”楚欲不急不緩地說道,“不然你天天抱着菜譜看什麽?”

“……”黎恺臻心想,原來我動作那麽明顯的嗎?這都被發現了?

“走吧,去換衣服。”這下輪到楚欲好整以暇了。

然而黎恺臻有些別扭,畢竟她原本是打算做菜給楚欲吃的,怎麽現在變成了她自己嘴饞的意味了?

“怎麽?”楚欲雙手抱胸,“不想去嗎?”

黎恺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楚欲眉頭輕微一挑,轉身往門口走,“好吧,那你看家吧,我待會兒給你帶早餐回來。”

她心裏面默數——三、二、一。

黎恺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了,是了,你等我一下嘛。”

楚欲停下了步子,一手掌着門把手,沒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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