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

第7章 chapter7

拉黑不是删除,黎恺臻沒辦法再次添加好友。

她原本覺得莫名其妙的窘迫心情一下子被陡然升起的惱火給代替。

室友陸陸續續出門吃晚飯,順道詢問了一下黎恺臻要不要一起去?或者需不需要幫她帶一份?黎恺臻禮貌回絕了。

除了早上出門的時候,她一天也沒有怎麽好好吃東西了,确實也餓了,但是現在沒有什麽胃口。

她記得行李箱裏面好像是塞得有一袋小面包。

黎恺臻下床翻行李箱,果然翻出了小面包,她拿了一個,撕開包裝袋,一邊往嘴裏塞,然後拉開椅子坐下,思考着自己和那個同社的女生有沒有共同的好友。

她和那個借包包的女生交集确實不多。

保不齊其他有交集的也可能會像那女生一樣,将她給拉黑或者是删除。

雖然說不管是身處什麽圈子,都會有各自的交際圈。但黎恺臻以前還小,心思沒有放在這上面,她不是太在意黎源在生意場上到底和什麽人熟識,也不在乎自己身邊的在當時所謂的朋友到底和自己是不是處在同一層面。

高中的朋友倒是還有那麽一兩個說得上話的,但自從大學分別,也就偶爾聯系,算不上知心。

再到後來家裏面出事,別人不問,黎恺臻自然也沒有什麽必要去挨着知會。

大學認識的更不用提及,多數不過只是點頭之交。如果是聽到了她的事情将她删除,唯恐避之不及,這在黎恺臻看來,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并不是那麽難以理解。

但她想不明白。

憑什麽那個女的要把她拉黑?!

要是放在以前,黎恺臻可能壓根不會記起自己還有一個包被人給借走了。

但是現在不行了。

早在她甚至連逛菜市場看到一個西瓜都會因為不是應季價格偏貴而猶豫許久的時候,有些事情潛移默化之間早就改變了。

那些在她嘴裏不知道被咀嚼了多少次,但依舊難以下咽的面包終于被她咽下,卻仿佛是哽在了喉頭,黎恺臻拼命吞下,接着翻開了社團的交流群,選擇了一個女生,添加對方為好友。

等了十多分鐘不見對方同意,黎恺臻又選擇了另一個。

終于手機震動了一下,對方同意了。

黎恺臻并沒有透露自己把包借出去的事情,只是說了找一個名叫張佳慧的女生有事情。

對方也沒有追問什麽,把張佳慧的系別班級說了聲,其餘的就不知道了。

知道這個就夠了。

黎恺臻禮貌道謝,然後跑去學校群裏面找了這個班的女生問了問張佳慧的寝室。

黎恺臻的運氣不錯,有個女生正好和張佳慧是一個寝室的。

兩人加上了好友。

對方告訴她,寝室樓是在二棟,讓黎恺臻方便的話可以過來,自己帶着她去寝室找人,這會兒張佳慧應該就在寝室。

黎恺臻寝室是在一棟。

看着這條消息,黎恺臻那顆懸着的心髒總算是慢慢鎮定下來。

理虧的人總不是她,她只是拿回自己應有的。

到地方的時候,黎恺臻還等了一會兒。

對方來了簡單打了個招呼,就也沒多問什麽了,帶着黎恺臻去寝室的路上也只是客氣地寒暄了幾句,說了些平常上課,實習期怎麽過渡的事情。

到寝室後,那人指了指靠窗右邊的一個床位,由于是拉了簾子的,看不見人,她叫了一聲,“佳慧有人找你。”

黎恺臻吊了口氣在嗓子眼,然後擡眼看過去,窸窸窣窣一陣,簾子被掀開,那人視線一掃,凝在黎恺臻臉上的時候,臉色陡然僵硬了一下。

想也不用想,張佳慧肯定是知道黎恺臻為什麽來的。

黎恺臻也沒有客氣,直奔主題,“我有事情找你,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聯系不上。”

對方舌頭打結,“什……什麽事啊?”

寝室裏面加上剛剛帶路的,還有另一個人也在,此時正在敲着鍵盤,雖然聲音沒有停,但明顯速度慢了許多,應該是被這動靜給吸引到了。

黎恺臻還算委婉,“就我和你有關的事。”

“哦……”張佳慧心知肚明,頓了頓說,“好吧,那有什麽事情微信說吧,我給你發消息。”

黎恺臻雖然一點也不懷疑張佳慧這人将她拉黑到底是不是無心之失,但是也不想真的直截了當到當着她室友的面說什麽你借了我的包一直不還我這樣的話。聽到對方這樣說,就點了個頭,打算走了。

出門的時候,她對來接的那女生笑了笑,那女生晃了晃手機,上面顯示着聊天頁面,那是示意有事可以繼續聯系。

然而黎恺臻才剛剛出去,都還沒來得及帶上門,此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女生就問着,“佳慧,這人誰啊,找你什麽事?”

黎恺臻從虛掩的門縫中聽見張佳慧嗤笑的聲音,“誰知道啊,我和她壓根不熟,就是之前是一個社團的。我還聽說她家裏面好像破産了,現在日子過得可艱難了,說不定是找我借錢的。”

黎恺臻,“……”

她搭在門把手上的手緊了又松,她應該去理論的,拿出站在道德制高點位置的姿态,義正詞嚴地告訴她,是因為你欠我東西,我才找的你。

但是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即使鬧僵了,她也得等着對方仿佛是以施舍的角度把包遞過來。

臉面這種東西太需要金錢來堆砌了,而現在,這東西是黎恺臻最缺的。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去維護呢?

反正這些人,以後的交集比起在筒子樓對面小攤上賣菜的阿姨說不定都要來得少。

回寝室後,将近淩晨十二點的時候,張佳慧才将黎恺臻拉出了黑名單,然後給她發了消息。

約了明天晚上在學校附近的一個便利店裏面。

至于為什麽不是學校裏面,黎恺臻猜測張佳慧可能是擔心被熟人看到。除此之外,黎恺臻想不出別的理由。

反正這事總算是了結了,回學校的第一天,她睡得還算是安穩。

·

翌日,傍晚。

黎恺臻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如約而至。

張佳慧看見黎恺臻來了,将放在袋子裏面的包放在桌上慣性推給黎恺臻,“你自己看看吧。”

黎恺臻還真的不客氣,當場将那個包包拿出來檢查真僞,順便看看有沒有破損。

張佳慧臉色愈發難看,時不時擺弄着手裏面的手機,“好了沒有啊?好了我要走了,我事情還多得很。”

幸好張佳慧這人還算是愛惜,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印記,看着和新的一般無二。

可是瞧着她那副仿佛和黎恺臻有一點牽扯就巴不得趕緊躲遠遠的姿态,黎恺臻無端覺得胸悶。黎家還如日中天的時候,每次學校社團組織什麽活動,黎恺臻每每不吝惜錢財,出手闊綽是常态,自然稍微熟識一點的都知道她家境如何。

不管是出于以後的人脈,還是圈層問題,大多數人确實都是只願意和站在同一高度的人相處。

而不是同一位置的,大多數情況下,也都只是從下及上。

黎恺臻那會兒不介意認識張佳慧這個人,但是也沒有刻意生出什麽要和她做真心朋友的想法。

想來這個人現如今的表現恐怕也是這樣的。

她也一直都是不太能吃虧的心性,有些事是沒有必要去招惹,可是一直憋悶在心裏面,黎恺臻也覺得不自在。

想到此前的種種,她慢條斯理地将包放回袋子,慢悠悠地開口,“什麽事?忙着給人說我家破産了?”

張佳慧知道昨天的話黎恺臻是聽見了的,她就是篤定黎恺臻這個家道中落的人沒有底氣和自己争吵,才故意說來膈應她的。

現在又沒有其他的人,而且包自己也還她了,張佳慧更覺底氣十足,梗着脖子道,“是啊,我說的不是事實嘛?你家确實就是破産了啊,社團裏面好多人都知道。”

黎恺臻只哼笑了一聲,“我家破産了我也不會借別人東西不還,還等着別人找上門。”

張佳慧,“……”

她被噎了個結結實實,只好輕視地瞥了一眼黎恺臻,然後起身踩着五厘米的小高跟,一路,“噠噠……”着離去。

然而随着張佳慧的退場,黎恺臻心中并沒有感受到任何逞口舌之快的樂趣,只有一種自己完全就是多此一舉的頹喪感。

而肚子此刻還很适宜地嚷着餓了

黎恺臻呼出一口炙燙的氣,去點了一份便宜的青菜雞腿飯。

真的就兩片青菜葉子和一個鹵雞腿。

微波爐加熱好後,黎恺臻從店員手裏面接過的時候,看到旁邊的關東煮,煮熟的肉丸子歡快地在滾燙的鹵汁裏面蹦跶,簡直就像是在說,吃我啊,吃我啊。

黎恺臻莫名被自己這腦補給逗笑了。

她坐回窗邊的位置,這個便當其實和吃白飯也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黎恺臻現在果腹的欲望是大于享受美食的,因此倒也不覺得什麽,反正都是食不知味。

她一口一口地往嘴裏面塞着米飯,一邊拿着手機搜尋二手包的店鋪信息。

黎恺臻沒仔細研究過這些,不懂行,但是常規性的知識她還是知道的,一般這樣的包,即使保存得很好,但只要是二手的,如果不是那種買一個需要配空半個店的款式,回收都是會折價的。

幸好她搜了一下自己這個包的款式,這個花色還算是常青樹,應該能有個好價錢。

至少學費是有着落了。

很快她按照提示添加的聯系人就有了回複。

手機震動着表示有消息提示,黎恺臻趕緊咽下嘴裏面的白米飯,去拿手機。但是那米飯雖然經過了加熱,可從早上擺到晚上,早就已經艱澀得要命。黎恺臻激動之下,還是被卡了喉嚨。

她拼命壓住喉嚨的異物感,一張臉孔臉色憋得通紅。黎恺臻看着手機上二手箱包回收店鋪發來的消息,正打算回複,生理反應終于打贏了意志力,她止不住地嗆咳起來,肩膀都連帶着開始劇烈地抖動。

現在店裏面沒有什麽客人,收銀的小姐姐有些擔憂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給她倒了杯白開水。

黎恺臻幾口灌下去,忙不疊地給她道謝。

店員擺擺手,回到工作崗位的時候,看見那個清冷的身影合上還沒有吃完的便當蓋子,把桌子收拾幹淨。整個人的身姿落在下晚的玻璃窗上,單薄又羸弱。

·

第二天一大早,黎恺臻不耽誤時間,就直接去了約定的二手包店鋪。

包包的圖片昨晚上的時候黎恺臻就已經發過,老板看樣子還算是滿意的。今早上黎恺臻拿着包去給他查驗了一下,确定沒有什麽問題,就按照談好的價錢付款了。

黎恺臻自從搬到久安之後,之前的電話卡就沒用了,後來也沒有去銀行更新信息,所以現在的號碼收不到短信提醒。

她回學校的路上,找到銀行查一下餘額,然後也打算順道更新一下信息。

然而令黎恺臻沒有想到的是,她的銀行卡餘額竟然憑空多出一萬。

是的。

雖然黎恺臻是收不到短信提示,但是自己的卡有多少錢,她都是心裏面有數的。而且也不可能會是那個二手包店鋪老板多給她打的。

那唯一能解釋的就只有——楚欲。

楚欲給她打的?!

除此之外,黎恺臻想不出第二個人。

黎恺臻看着ATM機上面顯示的餘額信息,下意識拿出手機想要打給楚欲。但是翻找出聯系人的時候,她又愣住了,楚欲什麽時候打的錢她也不知道,這麽直接問她打錢幹嘛會不會顯得很突兀?

而且也不确定這錢到底是不是楚欲打的。

廢話,現如今這世上,除了楚欲哪裏還會有第二個人平白無故地給她打錢啊?!

黎恺臻就這樣站在自動取款機前面喃喃自語,還是後面有人出聲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趕緊退出銀行卡讓位置。

更改好銀行卡電話信息後,回到寝室瞎折騰了一下,差不多也到中午了。

中午好,挺好的,可以打着問楚欲吃午飯了沒有然後順道扯出打錢的事情。黎恺臻覺得自己腦瓜子機靈。

然而等她在輸入框裏面輸入了:【中午好啊,你吃飯了嗎?】

又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純純的傻子,這話比起她突然的關心問候,搞不好楚欲還以為是她號被盜了的可能性更大。

要不然直接開門見山?

【我卡裏面的錢是不是你給我打的?】不行不行,這樣雖然直接,但是太生硬了。

【你為什麽打錢給我?】效果好像和上一句也差不多?

黎恺臻:【nishibus】

完,她想着想着沒注意就按了發送,直接把拼音給發出去了。

黎恺臻腸子都悔青了,正打算撤回,楚欲給她發了個:【?】

來不及了。

緊接着,第二條消息接踵而至:【我是什麽?】

算了,頭都開了,現在只能是硬着頭皮上了。

黎恺臻:【你在幹什麽啊?】

現在是大中午,一般都是在吃午飯。如果楚欲說自己正在吃飯的話,黎恺臻想着自己就順道以取生活費為由借口查到卡裏面多了錢,然後就如同先前設想的一樣順其自然地問楚欲錢是不是她打的。

然而楚欲過了十幾分鐘都還沒有回答,正當黎恺臻打算再發個疑問的表情包的時候,楚欲發了張圖片過來,那是正在修剪玫瑰枝幹的照片,一大捆玫瑰擺在地上,枝幹翠綠,而花苞沁水。

原來是在忙。

緊接着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黎恺臻訝異楚欲會給自己打電話,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了。

“我現在不好打字,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她們之間從來都鮮少聯絡,也鮮少打電話,今天這一遭,楚欲會疑心黎恺臻有事也不足為奇。

可興許是這些日子的相處,那些在過往生命中沒能注意的細節皆在此刻油然而起。不管是發語音還是打電話,通過電流介質傳遞多多少少都會改變人的音色。要是在以往,黎恺臻斷然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管誰說話怎麽說的?

而現在,她聽着楚欲這一句再為簡單不過的正常問話,在見不到人只是聽到聲音的情況下,她竟然只是一閉眼就能憑空描摹楚欲的模樣,悠閑懶散地修剪着玫瑰的枝條,問她有事嗎?

當然有。

黎恺臻開口,“你……你一直在忙啊?”

楚欲似乎是有些無奈,“我現在是工作時間啊。”

黎恺臻悶悶地,“哦。”

看樣子如果黎恺臻再不說話,楚欲估計會覺得她是故意來耽誤事的。黎恺臻一手拇指輕輕磨着桌角,一邊問,“你是不是打錢給我了?”

其實打電話也好。

這句話說出來和打字出來,幾乎感覺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

電話那邊靜了五六秒,緊接着楚欲沒什麽變化的聲音響起,“開學了不是要交學費嗎?”

黎恺臻抿了抿唇,“但是……用不上那麽多。而且我……我也有的。”

“那你總得買點衣服吧?這和過年買新衣服不是一樣的道理嗎?”楚欲說得理所當然。

黎恺臻可想不到楚欲會考慮這個。

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一萬對于以前的黎恺臻可能不過只是一樣簡單的時尚單品,但現在确實能置辦好多了。

“還有事嗎?”楚欲顯然已經猜到了黎恺臻主動發消息是因為這事了。

黎恺臻一時語塞,最後只得吶吶地,“謝謝,你記得吃飯,別顧着一直忙。”

“好。”大概這關心确實很突然,又是沉寂了五六秒,楚欲才說着,“知道了。”

“嗯。”

電話挂斷。

黎恺臻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自己下巴發呆,平心而論,其實楚欲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似乎這人一直都是這樣,明面上是對誰都一副漠不關心的狀态,實際上行為卻恰恰與之相悖。

黎恺臻咬了咬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将她從發呆的狀态拉扯回神,那是楚欲給她發了消息。

楚欲:【圖片】

楚欲:【好了,可以吃飯了。】

那圖片是她修剪好玫瑰的照片。

黎恺臻打字,嗯。想了想,她又多加了一個。

黎恺臻:【嗯嗯。】

緊接着,黎恺臻點開那照片,仔細看了看。

楚欲的手是很好看的,細長,但是卻并不瑩潤,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像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骨節上的皮層微微發皺,指甲蓋是透着青紫色的。照片也沒加任何的濾鏡,在那玫瑰花莖杆的襯托下,有種仿佛在冬天被凍得發青的錯覺感。

可是黎恺臻知道現在的久安,空氣發悶燥熱。

黎恺臻放大看了看楚欲的手,又順勢滑動了一下,正到那玫瑰的花苞。

楚欲偶爾會帶花回家,就擺在飯桌的玻璃杯裏面,最多的就是玫瑰花了,但也屬玫瑰最好看

黎恺臻雙指滑動,将那照片縮小回正常的尺寸。

其實也不怪花店一年四季供應玫瑰,畢竟這世界上最多的群體之一就是情侶了,而玫瑰——最适宜贈予戀人。

只是黎恺臻沒有送花的對象,如果非要說的話,要是路過楚欲工作的地方,她倒是感興趣從楚欲的手裏摘那麽一兩朵。

可惜,在久安的這些時日,她從來沒有去過楚欲工作的花店。

哪怕連路過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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