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阮老板,熬夜會影響聽力嗎?”

第4章  “阮老板,熬夜會影響聽力嗎?”

又是熟悉的通紅兩頰,哪怕什麽都沒有發生,一雙眼依舊水潤透亮,仿若下一瞬就要滴下水來。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阮盛意緊緊抓着自己的前襟,試圖克制愈發沉重的喘息,可腦海中來自久遠的過去的記憶每當這種時候就在她的腦海裏播放着。

那個女人的聲音低柔喑啞,兩頰透紅如血欲滴,一雙眼半眯惬意,眸光中分明是看到她了,可始終不願為她停一下。

每一次都是,連停一下都不願意。

那些當着她的面的喘息仿佛是告訴她,眼前這個甚至有些瘋癫的人,就是這樣一個渴望愛渴望到了極致的人,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也不會緩下來一刻,也不會撿起一點點浸過冷水的沉靜,要将自己抛進火中徹底焚燒得幹幹淨淨。

那樣的愛真的如此美味嗎?

阮盛意顫着手向下探去,那裏在方才的夢境過後已經有了些成年人的潤澤,可她的手指還沒落下腰際,另一手就倒扣上來,強迫着她擡起手。

最終無力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雙仿若被浸入水中的眼睛。

是她該對蕭溫妤說謝謝的,謝謝蕭溫妤沒有覺得她是個生性放浪的登徒子,謝謝蕭溫妤在最後的最後也沒有指責她。

不過,未來大抵也是不會見面了吧。

蕭溫妤……

她誇蕭溫妤漂亮時,其實也沒有什麽深層的含義。

那捧栗棕色的長發,柔軟到可以揉進手中,卻也為那女人本就近乎完美的容顏勾勒出了一道極佳的邊界線。

真的很漂亮。

阮盛意緩緩撤開捂着眼睛的手,失神地盯着窗外。

目光落在最遠處的天際線上,已經綻開了一抹白色,代表了新的一天的光亮開始從東邊緩緩爬起,也許過不了三個小時就會迎來大亮,只不過太陽的出來還需要點時間。

不過,對面那個才搬進來的人,又一次熄滅了燈光。

要睡覺了,這個時間嗎?

也不是不行。

阮盛意漸漸收回渙散的目光,擡手撥滅了燈光,任由黑暗将自己緩緩吞噬,天際線上的一抹白還不足以驅散這點陰冷。

再試一試能不能睡着吧。

自那之後過了半個月,阮盛意一直沒有見到蕭溫妤。

想來那晚蕭溫妤随口一提的家在附近不過是她為自己去而複返随意扯的理由,如果家在附近怎麽會這麽久不來,畢竟這附近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她這裏了。

而蕭溫妤此時也是最需要這樣的熱鬧的。

也許?

也是,就算真的家在附近,酒館對她那樣看起來就是乖乖女的好孩子應該也是個非必要一定不會來的場合吧,畢竟她進來不喝酒,喝飲料都不想要冰,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和這裏的氛圍無法融合,不來也是正常的。

謝瑜輕輕怼了一下葉敏,道:“你有沒有覺得,咱老板最近的狀态好奇怪,魂不守舍的。”

她有點害怕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說這話時還默默拉遠了幾分和她之間的距離,壓低了聲音在葉敏耳邊小聲說:“那個杯子,她今天已經擦了第四遍了!根本沒有人用啊!”

低沉的話音剛落,女人擦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頓,拿的遠了一點,似乎在觀察自己這杯子擦得怎麽樣,手中的玻璃布随手一抛,又穩穩當當地放好杯子。

她都不需要張嘴,只消得緩擡冷眼,那個被“随手”抛的玻璃布正正好擊中腦袋的人立馬原地站直,“老板,我錯了!”

阮盛意嗤笑一聲,斂回目光,又取過另一個杯子,繼續擦了起來。

謝瑜偏是個不怕死的——也有可能是她真的很心疼這幾個杯子,畢竟天邊都要出現魚肚白了,這個點兒不會再來人了,這幾個杯子擦得再幹淨等到下午也是要重新擦一遍消消毒的,她怕這樣莫名其妙被擦個五六遍會消減杯子的使用壽命。

總之她沖了過去,從阮盛意的手中搶過玻璃杯,語重心長道:“老板,你不會真的看上那天那位美女姐姐了吧?”

可憐她和葉敏兩個人,都半個月了,還不知道那位美女姐姐姓甚名誰,每次旁敲側擊提出來的時候,她們老板只有一句話——

“誰會挂念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還是她們老板标志性的毫無波瀾,語氣平淡。

聽到熟悉的回答,謝瑜雙手一攤,看着葉敏,眼睛裏只剩一句話:你看,我就說吧。

葉敏只默默轉過臉,甚至擡手擋了擋自己的臉,只希望這場風波真的燒起來的時候,可以別燒到她。

下一秒,女人冷聲道:“謝瑜。”

謝瑜認命一樣地轉過頭來,“在。”

罵就罵吧,她都習慣了。

阮老板卻是一反常态,慢悠悠疊好手中的玻璃布,溫聲道:“下班吧,天都快亮了。”

謝瑜:????這個扒皮今天怎麽轉性了?

謝瑜:“那我走啦?還沒五點半哦,我真的走啦,我真的……”

葉敏:我現在說不認識她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

因為阮老板那雙凍人的眼睛又一次定在了謝瑜的身上,“如果不想走……”

“這就走,老葉快走。”

葉敏:……

阮盛意:……

走了之後,今醉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今醉最熱鬧的時候,是從每天晚上九點開始的,此時人們都吃過飯,有家庭的安頓好了家庭,偷偷溜出來小酌一杯,今醉就是她們最佳的選擇。

過了淩晨,有家庭的人會先和所有人告別,然後是鐘愛酒精的人,直到淩晨三四點,這裏才會徹底安靜下來。

然後就是漫長的整理時間,阮盛意不喜歡把活兒留到下午開門時再幹,久而久之,她的這兩個老店員也和她養成了一樣的性格,她們一起收拾着。

直到五點前後,徹底安靜。

這個點,早餐店應該都有幾家要開門了。

阮盛意獨自在櫃臺後坐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這事兒,遂決定吃過飯再去睡覺。

她走出門,提着大鎖鏈,背對着空蕩蕩的街道,聽着鎖鏈刮過扶手的聲音,磕磕拉拉,耳中也只有這一種聲音,在無人的街道裏回響。

因而,有那麽一瞬間她都覺得自己耳鳴了。

她好像聽到蕭溫妤在叫她,還是叫的阮老板。

她無奈一笑,暗嗤自己一句當真是将那人的缺點遺傳了個十成十,竟能渴切到如此程度,又快手鎖上了門。

街道安靜了。

但喚她名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阮老板,熬夜會影響聽力嗎?”

阮盛意想,她好像真的渴切到瘋狂了。

她顫抖着轉身,一抹卡其色的身影在路的對面,當真在喚她。

……

阮盛意先擡頭看了眼蕭溫妤背後的店鋪,是她正對門的那個,也是她的閣樓正對面的那個,是每天晚上也很愛熬夜的那個。

而後,她才緩慢地看向蕭溫妤,女人穿了一身卡其色的長風衣,垂落到了小腿。腦袋上頂了一棕色的貝雷帽,一條巧克力色和白色交錯拼色的圍巾堆在肩上,擋住了她那修長白皙的天鵝頸。

栗棕色的長發落在了圍巾的外面,堆在一處,看起來毛茸茸的。

她好漂亮。

不難過的她,眼睛不因為難過而盈滿水霧紅彤彤的她,好漂亮。

阮盛意快步走過去,直到站定後,不可置信到微微喘着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輕聲問:“這是你的鋪子?”

蕭溫妤指了指頭頂,“這個嗎?婚前買的,我自己的,一直沒時間就沒管了,現在也算是重新開起來了。”

是個照相館,叫第四種原色。

阮盛意:“你一個人?”

蕭溫妤無奈一笑,“太多年沒接觸外面了,以為我自己這錢是夠用的,沒想到裝修就掏空了,哪裏有錢去請人。”

她似乎不太願意多講自己的事情,話鋒一轉,将話題引到了阮盛意的身上,“阮老板這是剛下班,還是準備上班了?”

“剛下班。”阮盛意頓了頓,“準備去吃個早餐。”

“哦。”

“……”

“……”

莫名其妙的沉默正在莫名其妙地蔓延着。

良久,阮盛意:“想一起吃個早飯嗎?”

“好,不過等一下。”

女人拉開門走了進去,獨留阮盛意一人在外等待。

她這才有時間擡頭看蕭溫妤的設計。

在今天之前,她只關注了這間商鋪的閣樓,畢竟閣樓中的人也很能熬夜,每天起的也很早,幾乎就和她的時間差不多。

她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份共鳴。

但她從未想過這個人會是蕭溫妤,一面之緣的蕭溫妤。

也從來沒有想過仔細看看這家正在裝修的店鋪,看一看自己未來的新鄰居會是什麽樣的。

卻恰好給了她一份驚喜。

照相館裏面的裝修也很溫馨,和蕭溫妤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總是暖白色的,融不進黑夜中的。

但又不是正午時分的白,熱的發燙,更像是晨起的魚肚白,同時和太陽月亮打了招呼,告訴人類暖和的藍白色就要來了,可她自己卻并不是最熱的那個。

一會兒就不見了。

剛好,蕭溫妤提着圍巾出來了。

黑白拼色的絨毛圍巾剛好和阮盛意的白襯衫與黑色風衣搭配,蕭溫妤用的纏繞方式也是那種堆一堆的方式,又挑出來了阮盛意的黑茶長發,散在肩上。

蕭溫妤:“你染頭發了?”

阮盛意:“嗯。”

蕭溫妤:“我以為開酒吧的都會喜歡一些張揚的顏色,你倒是很內斂。”

阮盛意低頭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你最近一直住在閣樓住嗎?”

蕭溫妤又一次避而不答,只拉了拉她的風衣腰帶,“最近冷的快,早上格外的冷。你這樣晨昏颠倒的人,別穿這麽單薄了。”

“……”

“好了,走吧。我對這邊不太熟,阮老板應該不會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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