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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江連星本來就不喜歡千鴻宮弟子的虛僞, 看不下去,幹脆一擡腳踹在了對方後腰上,拿起昨天綁巨蟒的繩索, 迅速将他捆起來。

張師兄瞪起眼來:“你們——”

羨澤也拿起旁邊鍋架上的艾草米餅, 塞進他嘴裏:“走,趕緊扔上去吧!”

兩三人抓住張師兄胳膊,左右起步, 飛身而起到那處點位。

兩個還在守點的師弟, 拔起劍來, 劍尖對準明心宗弟子, 和他被綁着的師兄, 驚怒道:“你們想幹什麽!”

卻沒想到幾人将張師兄往地上一扔,轉頭就走, 嘴上還在閑聊天:“你睡得怎麽樣, 我那草席有點硬, 不過也很暖和——”

明心宗幾人雖然粗布棉衣, 但走的時候,真有點仙氣飄飄, 兩位師弟确認安全後,連忙沖上去為張師兄解綁, 張師兄将米餅塞入口中, 似屈辱一般沉默咀嚼。

兩位師弟咽了一下口水。

張師兄咽下去後,緩緩正色道:“明心宗……不可小觑啊。”

……

未來數日,明心宗都沒有任何想要占點或搶奪秘寶的端倪。他們四組配合完美,吃肉組主要還負責探勘環境,尋找暫居點,後勤組就會将各種行囊鍋碗收拾好, 搬去下一個駐地。

明心宗雖然有醫修,但大部分是半路出家兼自學,刀竹桃對靈藥仙草的認識甩出去所有人一大截,所以薅草組在收集各類草藥回來後,都會聽她的安排現場炮制煎烙,制成粉末、藥丸便于攜帶。

時不時就能在藥香陣陣中,聽見有人驚恐在喊:“刀刀刀刀竹桃啊啊啊這個蟲子怎麽在鍋裏爬!”“刀姐嘔這個草這麽嘔嘔是真的……嘔對嗎?”

而在選礦冶煉方面胡止也是很懂門道,雖然說胡止在行情上比刀竹桃受歡迎一些,但他開始鑄造煉制後,一錘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別人向他讨教也聽不見了,只知道玩命磕靈石,再來繼續敲打急促的鼓點。

羨澤見到他以靈力催化坩埚後,擡起一把錘頭烏沉沉的冶煉錘,這才意識到,他用另外半塊夾沙蓬萊金竟然做了一把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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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組反而是最不景氣的,巨蟒之後,他們就沒再找到什麽大型妖獸,很懷疑妖獸都已經被巨蟒吞掉或吓走了。

雖然巨蟒或其他妖獸被拆解後,部分能吃的肉已經開始做巧手廚子們做臘肉臘腸保存了,但再這麽下去,明心宗弟子也要落入磕辟谷丹的凄慘境地了啊!

他們進入秘境,已經經歷六個黑夜了。

這幾天,千鴻宮弟子也已經快瘋了。

他們找到并守住了幾乎所有的點位,然後就傻坐在原地。生怕對方有詐,根本不敢離開,看着太陽升起又落下,機械性的往嘴裏塞着辟谷丹并交替警戒。

而更慘的是被分配持有秘寶的弟子。按照他們事前的計劃,這群弟子在拿到秘寶後,因為秘寶永遠會有一道朝向天空的光線來提示位置,所以他們要不斷交接移動,以防止被人埋伏攔截。

本來是多麽刺激,從無數人圍剿下死裏逃生,用絕妙的配合和必勝的決心欺詐對手,将手中的秘寶進行交接轉移。

但在無人攔截無人在乎的情況下,千鴻宮弟子演出這些跑動和交替,就像是在無人的球場上自己表演帶球過人似的尴尬。

要是別的門派,就擺爛了。

但千鴻宮不行啊。

外頭那麽多決定生死的領導看着呢!甚至未來的宣少都盯着呢!

哪怕愚蠢,也要忠誠。

千鴻宮弟子們,只能按照原定的穩贏計劃,繼續旁若無人的表演着。

而且關于繼續這麽做到底是蠢,還是大智若愚,千鴻宮弟子內部也通過尺笛爆發過争論。

“大師姐,這已經都快時間過半了,我們不能再這麽死守下去了,根本沒意義!”

“怎麽沒意義?我們能贏就是最大的意義!”

“可這算是什麽贏啊,讓元山書院和梁塵塔的人知道,都要笑話我們吧!要我說,我們就應該主動出擊,打亂隊形,搶走他們的東西,逼着他們跟我們針尖對麥芒,然後我們再執行原定計劃,也是能贏的!”

“若是他們也早有計劃,等的就是我們離開點位,那該如何?之前不知道為何,有幾次在他們駐地附近守點的弟子,被引誘後紛紛坐不住襲擊他們,最後結果如何——他們人多勢衆,就被擒住扭送回去,丢不丢人!”

“确實,早就聽說明心宗一位女弟子,進來就殺了無數妖獸和一只三百年的刺面巨蟒,他們實力或許不像想象中那般弱,很可能都是在僞裝。”

他們帶隊的也是一位大師姐,她七八歲就入了千鴻宮,從表到裏都是千鴻宮的做派,此時此刻也無疑選擇了求穩:“這是千鴻宮與各個宗門切磋問道第一站,我們不能輸。傳出去也是明心宗更丢人,到別家秘境裏連吃帶拿,又有什麽好說的。”

而卷軸之外,千鴻宮衆多長老、掌匣人已經坐立難安。雖然明心宗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很丢人,但你們在裏頭沒人配合依然表演……也顯得很蠢很丢人好不好!

宣衡一直撐着額頭沉默的坐在陰影中,宣琮看的倒是很樂,擺在明面上的看笑話。

明心宗那邊各大脈主卻已經不要老臉,只有一開始匣翡還捂着額頭覺得丢人,陸熾邑反而很認可他們的做派,鐘霄則是看出了他們配合的緊密順暢,不斷誇贊。

不過鐘以岫是看得最認真的,他一直緊盯着畫面中,面上看起來神色不動,好似高高在上,實則生怕錯過一個鏡頭。

“師尊,有千鴻宮使者來報,說少宮主想要與師尊私下議事,不知師尊可願意賞光。”

鐘以岫回過頭去,他沒有說話,顯得淡漠且不好接近,可鐘霄卻看得見他衣袖下緊緊捏着扶手。

他轉頭看向使者,半晌道:“……少宮主想要商議何事?”

使者擡袖趨步道:“似乎是提及了許多年前東海屠魔的事。”

鐘霄眉頭一皺,鐘以岫愣了愣:“我知道千鴻宮參與過,可有什麽好說。”

使者道:“說是多年前,在東海魔君被剿滅之際,他曾見到有人影與您一同墜入海中,少宮主說近年見到了那個人,不知道您……”

鐘霄警鈴大作,立刻要開口,卻沒想到鐘以岫已然起身,道:“約在何處會面?”

……

吃肉組決定擴大搜索範圍,如果再找不到異獸,他們甚至打算搶搶秘寶,□□位,跟千鴻宮玩一下。

不過一隊人馬不方便搜索,曲秀岚就分了幾組,江連星和羨澤自然在一組。

地面上結構複雜,巨樹下有許多洞窟窪地,禦劍并不能很好地觀察地形搜尋異獸,只能看到可疑的地方再落地步行。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巨木森林之中,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澤。

水色是暗沉沉的黃綠色,岸邊積蓄着油綠的水藻,蒲葦草葉包裹着,其中深潭如淵,中央深不見底。

“一般飲水處附近,都會有異獸出沒,那麽它們成妖結丹,但總是要喝水的。”江連星道:“可以先看看有沒有足印或落羽。”

但并沒有,反倒羨澤看見一道細窄的光線,直指天空,且正朝他們的方向接近而來。

她駐足在一塊水岸邊的石頭上,翹首望去。

江連星也察覺,立刻道:“是秘寶被人拿取後的标記。”

也就是說現在接近他們的是秘寶……或者說是拿着秘寶的千鴻宮弟子。

果然,她看到了兩個青色身影,其中一人袖口處亮起沖天的光線,二人滿臉困怠,低空禦劍,明顯心不在焉。

而從斜對面,也來了兩位千鴻宮弟子,他們更是表情怨念,撥弄着尺笛,對向禦劍而來,顯然是打算在池邊彙合,交接秘寶,讓下一波人帶着接力跑。

羨澤聽說了,他們負責秘寶的弟子們,已經分撥分組,跑了整整六天了。

真是不嫌累啊。

他們一臉喪的想死的班味,降落在落葉之中準備交接秘寶,甚至都沒發現站在岸邊的江連星和羨澤。

就在這時候,羨澤聽到遠處的哨聲。明心宗畢竟沒有尺笛,墨經壇又不能用,大家就只能土法吹哨——

這哨聲引起四個千鴻宮弟子的警覺,他們猛地朝吹哨的方向轉頭,自然也看到了同一個方向的羨澤和江連星。

羨澤看到他們四個人眼前一亮,回光返照,容光煥發。

四人抱琴持劍,擺起陣勢,大喝一聲:“你想幹什麽?!”

羨澤擡手往後退:“你們忙你們的,我就是不小心走到這裏——”

但那四個人已經聽不見了。

“趙師弟!快走,我們負責攔住她!”

趙師弟接過秘寶,眼裏含淚:“師兄、師姐!我怕我做不到——”

羨澤崩潰:你做不到什麽啊?我什麽也沒打算做啊!

“趙師弟,你難道就打算此生就如此懦弱下去嗎?你平時的為人我們都看在眼裏,到了你大放異彩的時刻了!”

“趙師弟,我們相信你,使命就肩負在你的身上了。”

趙師弟飙淚:“師兄!師姐!我定不辱使命!”

太熱血了,太感人了,三個決定斷後的師兄師姐齊齊看向羨澤,哪怕豁出性命也要阻擋住這次致命突襲——

應該突襲他們的敵人,羨澤,正蹲在水澤對面的石頭上一臉呆滞:“……”

“明心宗,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可算是坐不住了吧!”三人看她不動,竟然飛躍水澤朝她襲擊而來,幾人甚至腳尖在水面輕點,身姿翩翩。

江連星立刻拔出直劍,水藍色劍穗空中畫了個半圓,攔在羨澤面前,羨澤卻手在他肩膀上一扶,站在了石頭上,再次揚起手指。

啊。江連星聽到自己腦中為她而感到得意似的,叫了一聲。

他們真是不巧,怎麽想到要跨越水澤呢。

這不就像是縱身一躍跳入蛛網。

果然,就在三人飛至水中時,地面水澤中黃綠色的積水拔地而起,如同幾只大手,抓向空中三人——

被水流包裹住的三人中,顯然有人比之前的張師兄武藝更高,琴聲如亂拳一般将水幕四處撞開,另有一人伸手捏訣,将雙指探入水幕之中,引霜結冰。

他們當然也能讓水結冰,而且這很有效,化作冰的水幕被迅速劈開。

但,羨澤忽然偏了偏頭。她聞到了灰燼塵土一般的陳舊氣味,就像巨蟒出現時那樣,但要濃烈的多。

竟然是從水澤幽深處散發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她攪動了水澤,她一開始并沒有看清,直到翻湧的水浪不再透明,反而粘稠漆黑,像是底部有個大洞,将水全都漏了下去,反而湧出來無數黑色黏液。

羨澤手頓了一下,皺眉看過去。黑液湧起大量的泡沫,轉瞬間溢出原來水澤的範圍,急速蔓延。

江連星愣住,他瞬間意識到這是什麽,脊背生寒,嗓子眼裏擠出一聲嘶聲呼喊:“羨澤!”

羨澤正要後退半步,陡然之間,無數黑色黏液從水澤之中噴湧而出,灰白色邊緣的黑燼碎片像是無數振翅的虻蟲遍布天空,攪起風暴,瞬間吞沒周圍的巨樹。

羨澤首當其沖,她連忙鼓起靈力防禦周身,一瞬間從她體內爆發出的靈力太過強大,竟然直接将想拽住她的江連星震飛出去!

江連星眼前一黑又一亮,他後背重重撞在巨樹如石材般的外皮上,疼的腦袋嗡嗡作響。但更可怕的是眼前,黑燼與黑液吞沒了一切身影。

包括那三個千鴻宮弟子與羨澤。

周圍的天色如日全食般黯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熟悉的……魔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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