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貓貓補償 日常

第19章 貓貓補償 日常

傍晚,晚霞漫天。

觀昏曉正在給魚缸換水,往睡蓮根系上再鋪薄薄的一層營養泥,忽然聽到門板方向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回過頭,就見天竅從門縫處伸個腦袋進來,努力瞪圓眼睛扮無辜,小心翼翼瞅着他。

他輕笑一聲,繼續折騰手上的事。

“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徹夜不歸了,正準備将你那份小魚幹喂給大橘。”

觀昏曉的語氣裏帶着懶散沉靜的笑意,聽不出氣惱或冷淡,讓天竅松了口氣。

它鑽進門裏,抖抖毛,邁着小碎步跑到觀昏曉身旁站定,歪頭貼着他勁瘦的腰窩就一通亂蹭。

他就屬腰上的癢癢肉最多,這一下差點沒癢得原地起飛。

觀昏曉背過手用沒髒的地方推開天竅,哭笑不得:“說了別蹭我癢癢肉,亂跑不報備,回來就添亂,你說我養你圖什麽?圖你可愛嗎?”

天竅尾巴一甩,卷在前爪上,靈巧的尾巴尖尖拍了拍,仰頭沖他喵嗚喵嗚地叫。

觀昏曉誇張地嘆了口氣:“對,我就是圖你可愛。去廚房吧,我把小魚幹擱竈臺上了,等你吃完,我這邊也差不多弄好了。”

天竅扭頭看了眼廚房,再扭頭瞧他,挪動身子朝他那邊靠了靠。

他挑眉:“不想吃?還是就想賴着我?”

聞言,天竅幹脆趴下,兩只前爪反扣在胸前厚厚的毛發裏,尾尖上下拍打,又悠然地左右擺動,一眨不眨凝望着觀昏曉,眼底滿是笑意。

觀昏曉被它用這種眼神看了幾秒,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是懂哄人的,有當海王的潛質。”

聞言,天竅斜睨旁邊的水桶一眼,因為要換水,錦鯉被暫時挪到了桶裏,這會兒正委委屈屈地縮着身子,看起來肥肥大大的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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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誰要當海王,它苗天竅這輩子只想也只會養一個人。

“對了。”

觀昏曉冷不丁出聲,将天竅跑偏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它連忙直勾勾地看過去,男人正用手把新鋪的泥抹均勻,拎起水管往缸中注水,飛濺的水珠打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挂住他微垂的卷睫,晶瑩的液體将他的皮膚也襯出剔透質感,莫名撩人。

天竅看直了眼,觀昏曉卻一無所覺:“剛才我讓三花妹妹給你帶話,帶到了嗎?”

“喵、喵嗚。”天竅眨眨眼,不知怎麽有點緊張,叫聲都不連貫了。

觀昏曉瞥它:“既然帶到了,我的補償呢?”

天竅愣了愣,恍然大悟,擡爪拍拍他的小腿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扭身飛奔,連門都懶得開,一個原地起跳越過圍牆,穩穩落在外面。

觀昏曉手一抖,水流澆在缸壁上,更多水珠濺上他微愕的面龐。

人類的常識告訴他,貓不可能在不借力的情況下跳過兩米多高,但天竅本就是超越常識的存在,因此他只驚訝了一瞬間,便恢複平靜。

不多時,天竅原路返回,這次右邊耳朵上挂了一只小巧的竹編手環。

手環通體碧綠盈翠,宛若美玉,卻不是竹子本身的光澤所致,而是有人調了特殊顏料一點點渲染出來,即使沒有編出什麽繁複的花紋,也同樣別致而精巧。

它頂着手環跑到觀昏曉腳邊,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徑直蹦到了他的手臂上,一甩頭抖落手環,叼在嘴裏,試圖為他戴上。

“诶!等等!”

觀昏曉趕緊叫住它,并把手移開,在它不解又失落的注視中沖幹淨雙手,才把右手遞過去。

“喏,戴上吧。”他說。

觀昏曉不問它手環從何而來,只記着這是自家貓貓送來的賠償禮,他看了高興,也樂意戴着。

天竅與他自有默契,當即樂樂颠颠地為他戴上手環,還耷着耳朵在上頭蹭了蹭,留下自己的貓毛與氣味。

手環經過細致打磨,磨掉了所有毛邊毛刺,觸手溫潤。

觀昏曉擡手對光瞧了瞧,笑道:“如果不是不透光,這手藝和真玉相比,足可以假亂真。”

聞言,挂在他小臂上的天竅彎起眼睛,笑得嘚瑟。

晚風揚起觀昏曉的衣角,天竅的絨毛,裹着漸漸黯淡的餘晖染遍他們周身,襯着翠葉白花的茉莉,粉白優雅的睡蓮,以及折掩在陰影中的雜物、工具,濃墨重彩,光影如織,幾與油畫無異。

夕陽止步于臺階之下,臺階上的臨卿和揣着手,眯着眼,将不遠處那一人一貓的互動盡收眼底。

困擾他許久的瓶頸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境中隐隐松動,當他的目光掠過觀昏曉,看見他親了親天竅的腦門時,久違的了悟和靈感沖破瓶頸的一個小口,短暫地噴薄而出。

“男女主的感情線……對,對!是該這麽寫!就該這麽寫!我表弟簡直就是天選女……不是,我表弟的貓簡直是天選男……也不對!總之……就是這種感覺!”

臨卿和的瞳孔興奮地放大,像追着尾巴跑的狗子般原地轉了兩圈,低聲喃喃兩句,而後火燒屁股似的沖回屋裏。

正巧這時,觀昏曉換完水,抱着天竅往廚房裏走。看見表哥着急忙慌的樣子,他揚聲問:“你幹什麽去?不吃飯了?”

“不吃了!”臨卿和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遠,“不不,飯還是要吃的!我的意思是現在先不吃!你幫我留一份,我寫完劇本再吃!”

“寫完劇本?”觀昏曉低頭看天竅,“他找到靈感了?”

天竅蹲在他肩上舔毛,聽到這話,支起腦袋與他對視一眼,困惑地歪頭。

……

天竅跑出去大半天,身上沾了點灰,睡前觀昏曉給它放了一浴缸的水,讓它自己洗幹淨再泡個澡,放松放松。

貓大爺也不跟他客氣,仰躺在水面擺動尾巴,悠哉悠哉地從浴缸這頭游到那頭,舒緩且有節奏,十分惬意。

觀昏曉樂了:“大爺,那您先泡着,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一聲啊。”

天竅揮了揮爪子,頗有昏君氣度——朕要受享,卿且退下。

他笑着撩了一捧水潑它臉上。

離開浴室,觀昏曉把床鋪好,等貓大爺沐浴就寝之際無所事事地刷了會兒手機,一時沒忍住又點進繪江河,打開那副看了沒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的草圖。

草圖無細節,只是用色塊描摹出朦胧的意境,也不知道哪裏對了他的胃口,讓他百看不膩,越看越有感觸。

他甚至做好了如果成圖還原不了草稿的感覺,自己就當抽獎抽到的就是這張草圖的準備。若非聊天記錄裏的圖片無法保存,他現在已經把它設置成手機壁紙了。

頂着圖片發了會兒呆,觀昏曉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從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裏取出筆記本和鉛筆,削得圓鈍的筆尖在空白紙張上劃拉一陣,留下不甚規整的筆畫。

在筆尖摩挲紙頁的沙沙聲中,他的眼前浮現出零星片段,都是幼時光景。

十歲前,觀昏曉自學過一點國畫,那時不懂技巧,也沒有人教,所謂的自學不過是拿粗筆濃墨,仿着春節挂畫的模樣往白紙上塗塗抹抹,自然無所建樹,也并未真正留下什麽。

小時候性格執拗,腦瓜子就那麽一點點大,以為一年和一輩子一樣長,所以即使練得不怎麽樣,他也沒想過放棄畫畫。

可是後來他為什麽不畫了?為什麽将筆杆折斷,潑掉墨水,撕爛紙張,将曾經的愛好束之高閣?

觀昏曉茫然地想着,忽的鉛筆一頓,在紙上重重壓出一個淺灰色的圓點。

他定睛打量自己無意間繪出的場景,瞳孔驟縮,手一抖,居然條件反射地把筆記本扔了出去。

本子上印着淩亂交錯的線條,如同繭狀的火焰或海浪,包裹着一道細長猙獰,仿佛在不住扭動的身影。

他只是信筆而作,畫中的怪物卻如同經過精心描繪,每根線條都利落簡練,不滿不缺,有一種透紙而出的真實、驚悚的氣韻。

觀昏曉的心髒怦怦直跳,連忙用橡皮将這張塗鴉擦幹淨,急促的心跳才漸漸趨于平靜。

對,他想起來了。

小時候的他畫出了很多幅……類似這種的畫,因為用的是墨水,那些畫顯得比這幅更詭異,更恐怖,更生動,就像潑在紙上的不是墨跡,而是血管,是經絡,是流動的鮮血與嘶吼的靈魂。

他被吓到了,畫一張撕一張,撕一張畫一張,從不信邪到被吓出半年的水墨畫恐懼症,從此再也不敢碰畫筆。

觀昏曉扔開鉛筆和本子,自嘲一笑:“本來是想仿一仿太太草圖裏的意境,可畫出來的怎麽還是這些東西……算了,我和畫畫就沒有緣分,還是等成圖吧。”

“miu嗚——”

輕盈的貓叫由遠及近,天竅踱出浴室,一路小跑,拖着濕漉漉的毛發站在床邊,仰頭沖他叫了一聲。

聽到它的聲音,觀昏曉瞬間将心頭那點小惆悵和突然勾起的糟糕回憶抛之腦後,彎腰用毛巾裹住瘦了一個尺碼的它抱在懷裏擦毛,順便撸貓。

“喵——”

天竅躺在他腿上任搓任揉,伸爪按住他微微上揚的唇角,爪墊抓了抓,小心翼翼地挪到他柔軟的唇瓣上,好好收起爪尖。

觀昏曉鼻翼翕動,拎開它爪子:“大爺不僅泡了澡,還用我新換的沐浴露洗毛?”

天竅一扭身子,翻出軟綿綿的黑肚皮,半濕不幹的絨毛亂糟糟地東倒西歪,散發出濕潤而濃郁的青檸香氣。

觀昏曉揉揉它的肚子,好笑:“貓不都喜歡在人和各種東西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嗎?怎麽你卻反其道而行之,來蹭我的味道?”

“喵嗚!”

天竅掙開毛巾,猛然撲在他臉上,像一只突然發動攻擊的抱臉貓貓蟲,将他推倒在床。

是啊,為什麽呢?

天竅舔舔他的臉頰,被他捏着後頸皮提開也不在意。

可能因為我喜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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