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觀哥:有妖! 天竅:對啊,怎麽了?……
第22章 觀哥:有妖! 天竅:對啊,怎麽了?……
另一邊, 剛斥巨資買完蛋糕的司巍藿從車上下來,提着兩柄一臂長的短劍從路燈下跑過,寒風瑟瑟,人影綽綽。
別在耳上的無線耳機裏傳出林摹醜的聲音, 一反平時的玩世不恭, 鋒芒畢露:“報坐标。”
“北緯……草!我在槐花巷, 再走二十米就是觀家!”司巍藿忍不住爆粗口。
“知道了, 淩洛會過去協助你。”林摹醜語調不變, “你能感應到那道氣息此刻的方位嗎?可以的話先将它堵住,別讓它跑進觀家驚擾兩位先生。”
“……你說晚了。”司巍藿痛苦地摁住耳機, “你猜我現在停在誰家門口?”
“……”
耳機內靜默半晌,傳出淩洛溫和的嗓音:“老子不想知道。”
月上中天,圓如銀盤,灑落如霜如霧的輝光。
觀家小院裏,懸在半空的彩燈忽明忽暗,閃爍炫目,雖然卯足了勁發光發亮,卻非但無法提高能見度,反而影響視物範圍, 看什麽都覺影影幢幢。
黑暗處的土層凸起一條土堆, 如同活物一般閃轉騰挪, 轉折絲滑,悄無聲息地來到臺階下, 拾級而上,至門檻處才停,隐沒在牆縫之間。
客廳中傳來臨卿和的聲音。
“牛肉卷燙熟了,曉, 你是壽星你先吃,我分你一半!”
臨卿和邊說邊将牛肉全部撈進瓷盤,先撥一半倒進觀昏曉的料碗,然後轉身去調新的蘸料。
前後半分鐘的功夫,他再回頭,就發現盤裏的另一半牛肉不翼而飛。
臨卿和眨眨眼:“曉,你把我那份肉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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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昏曉擡起頭,咽下口感脆韌的口蘑,疑惑道:“什麽?”
“我的牛肉不見了。”臨卿和翻過盤子示意他看,幾滴湯汁沿着盤底緩緩流下,“剛剛我撈上來的時候不是給你分了一半,另外一半留在盤子裏嗎?”
觀昏曉揚了揚下巴:“是啊,你分我的那半我還沒動,喏,就在這兒放着呢。”
臨卿和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見料碗裏堆砌了一座牛肉小山,肉片褶皺裏泛着熱氣,全然沒被動過。
他擱下盤子,在地上、桌子底下裏裏外外找了一圈,一無所獲,茫然撓頭道:“你沒拿,也沒灑在附近,那我的肉呢?變成蝴蝶飛走了?”
觀昏曉無奈搖頭,瞥向天竅:“天竅,你看到他的……天竅?”
他轉過頭,身邊空無一貓,就連裝着魚肉、淋滿醬汁,鋪了一片辣鍋裏煮出來的娃娃菜的貓食盆都不見蹤影。
若不是桌面上沾着兩個用油漬印上去的貓爪印,觀昏曉會以為貓和食盆都從沒出現過。
表兄弟兩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客廳中一時安靜得只聽得見湯底沸騰的咕嘟聲。
廳門外,門檻下的地板裂紋中緩慢地湧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凝聚成拇指粗細的無臉長蟲,通體漆黑,并不凝練,唯有一雙慘白的眼睛撐得很大,猶如實質。
眼睛下方裂開一條縫隙,是它的嘴巴。它打了個麻辣牛肉味的飽嗝,肚子部分漲大圓鼓,蠕動了好一陣才消下去。
它從門檻邊伸出頭,環顧客廳,望着四處找肉的臨傻狍子輕蔑地咧開嘴角,旋即把目光放到觀昏曉身上。
“天竅,你去哪兒了?怎麽把碗也一起端走了?”
觀昏曉離開座位,由于天竅這次離開留了個爪信,他倒不怎麽擔心,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地走到門邊念叨了兩句。
他的手搭在門框上,指尖壓着斑駁的木紋無意識輕叩。
紋路裏滲出黑煙,眼看就要碰觸到他圓潤的指甲……
“呼——”
一陣猛烈冰冷的風撲面而來,觀昏曉猝不及防被吹得倒退兩步,耳邊掠過一聲短促如裂帛的尖叫,快得好像是他的錯覺。
他怔了怔,不及多想就正好撞在臨卿和的背上,兩人差點摔成一團。
“哇,好大的風!”臨卿和扶了表弟一把,伸長脖子看了眼天色,月亮隐入漆黑的雲層,雲邊随風浮動不祥的光暈,讓他縮了縮脖子,“祁縣冬天會下臺風或者暴雨嗎?我看這天好像要來暴風雨了。”
“……”
觀昏曉揉揉耳根,狐疑地左顧右盼,尋找那聲不知是真是幻的尖叫來源,随口回答道:“暴雨有過,臺風沒有。”
“那……诶!”
臨卿和還想再問,冷不防聽見廚房方向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響,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家表弟一個箭步蹿了出去。
觀昏曉快步沖進廚房,燈本就開着,他四下環顧,立刻看見料理臺上的調料罐倒了一片,辣椒粉、胡椒粉混合,空氣中滿是刺鼻古怪的辛味。
他走上前去,兩種粉末上各有半個貓爪印,爪印前亦各有一條細細的劃痕。
天竅行事細心,不會無緣無故打翻調料瓶,它是……在追什麽東西嗎?
心頭有個念頭呼之欲出,觀昏曉轉身跑出廚房,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在院子裏仔仔細細找了許久。
看他神情嚴肅,臨卿和也不多問,陪在他身後給他打燈。
片刻後,觀昏曉在鳥架上又找到半個沾着辣椒粉的貓腳印,順着腳印延伸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正在微微搖晃的彩燈電線。
天竅踏着彩燈掠過半空,落地時爪墊上寒光一閃,撲抓向地上那條雖小卻靈活的黑影,可惜撲了個空。
它及時散去爪上力道,輕飄飄地懸在低空,爪勁只吹起一陣煙塵,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那道黑影卻已經隐入彩燈創造的淩亂光影,以它貓身的實力,很難快速将其找出。
在天竅皺眉之際,觀昏曉則突然眉頭一展:“表哥,把彩燈拆了。”
“啊?哦哦!”
不明所以但聽勸的臨卿和連忙照做,兄弟兩人關掉彩燈,費了點功夫才拆下所有電線,院子裏光源少了,反倒顯得比之前更加亮堂。
臨卿和不敢吱聲。
“呼……”
四周又起了風,從觀昏曉耳畔擦過,有毛茸茸的刺紮感,蹭得他耳垂發癢。
他看向風吹去的方向,冷翠的茉莉花枝正輕輕搖曳,幾片葉子上濺開星星點點的黑點,散發着腐墨的朽臭味。
“砰!”
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這次直接吹開關得不緊的院門,門板撞在牆上,來回反彈又撞了兩下,發出重重的砰啪聲。
“……”
觀昏曉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鬓角。
如果他沒産生幻覺,剛才這陣風是避開了他們嗎?
“阿嚏!——”
臨卿和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哆哆嗦嗦地裹緊衣服,頂着一頭前衛時尚的雞窩發型,顫巍巍說:“曉啊,我怎麽感覺今天晚上陰風陣陣的?要不咱回屋去吧。”
觀昏曉瞥他一眼,默默把猜測裏的那個“們”字掐掉。
“表哥,你先回去,我出門看看。”
“出門?”臨卿和不解,“找貓嗎?”
“算是吧……找到的未必是貓。”
後半句話壓低了音量,觀昏曉沖仍在困惑的表哥擺手:“放心,我不會去太久,你先把剩下的食材涮了,我回來就能吃。”
“行吧。那你可要快點回來,火鍋菜涼了就沒有那個味兒了。”臨卿和叮囑道。
“知道知道,我比你有經驗。”
觀昏曉帶上門出去,垂眸一瞧,果然又在地板上發現了幾個沾着調料粉的爪印。不過看粉末的厚度,差不多要消耗光了,最後一個爪印停在巷口,卻不是往外,而是往回撤。
也就是說……天竅此時還在槐花巷裏?
觀昏曉站在巷口望向來路,幾十米長的窄巷一眼就能看盡,高矮不一的民宅在地上投下錯落的陰影,犬牙差互,猶如靜止的剪影畫。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天竅從屋頂撲将下地,踩斷那條細長黑影的半截身體,将之按成一攤腐臭的黑水,再以妖力蒸發幹淨。
月亮從雲層邊邊露出一角,使得四下光線越發複雜,那縮水大半的小東西也愈發難找。
墨影蟲,從古墓壁畫、傳世古畫中誕生的精怪,性格頑劣兇殘,恣意妄為,速度極快,善于藏匿行蹤,生命力頑強,屬于實力不強大,但惹上了很麻煩的邪物。
近些年出土的古墓少,墨影蟲幾乎已經絕跡,僅存的寥寥幾只不是在特物局的陳列櫃裏,就是藏在名山大川中,沒有出來惹事的,這只是哪裏來的鐵頭娃?
天竅攥了攥爪子,目光如炬,一遍遍掃過槐花巷的各個角落,越找越不耐煩,眉間的褶皺能夾死蒼蠅。
半晌,它終于放棄“和平”解決打算,身體迎風化羽,褪去凡胎,露出本相人身。
一襲青藍長袍,滿頭如瀑黑發,尖長如貍的耳朵在風中抖了抖,瑰麗的紫瞳變成獸類的豎瞳,冰冷且帶着殺機。
這時,月亮終于破開雲層,碩大圓滿的一輪自他背後升起,清輝滿溢,勾勒他翻飛的衣袂與長發,卻将他的面容隐去。
他站在觀家屋頂上,擡起右手,掌心聚起紫光,光芒中雷霆閃爍,一束電光悍然劈落,曲折蜿蜒,循着空氣中那抹淺淡如無的邪氣逶迤蔓延,精準命中藏身在地縫間的墨影蟲。
“啪!”
觀昏曉忽然聽到一聲摔炮炸開般的輕響,猛地轉頭看向那處,就見自家斜對面的槐樹底下冒起一縷青煙,散發着和茉莉花上的黑點相同的腐臭。
他不假思索地走了過去。
墨影蟲爬出地縫,原本纖長的身軀此時只剩一顆頭顱,邊快速蠕動飛跑邊大口大口哇哇吐黑煙,幾乎榨幹種族潛能,才在被閃電餘波徹底弄死之前逃出其籠罩範圍。
“頂級大妖的……妖、妖力閃電?”它的嘴縫一張一合,發出無聲的咆哮:“這破地方怎麽會有這種等級的大妖?草!早知道就跟那幾個特物局的傻缺離開了!我現在跟蠢蛋們有什麽區別!”
怒罵之餘,墨影蟲的速度一點不敢降低,問就是大妖已經循着閃電軌跡追了過來,那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不停紮着它的後腦勺,猶如鞭策駿馬的鞭子,讓它不能不跑。
可惜,它還沒跑出幾步,一只42碼的拖孩就當頭踩了下來,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死死地将它踩在腳底,動彈不得。
恐怖的殺意如海潮洶湧而來,只差一點就要壓到身上,墨影蟲顧不上其他,張開嘴巴大吸一口氣,腦袋像吹了氣似的快速膨脹開來,滾滾黑煙溢出口腔,覆在觀昏曉的鞋底,邊沿鋒利的鋸齒直往他的腳踝咬去。
觀昏曉走到冒煙的位置,只看見幾條交錯的縫隙,煙柱就是從裂隙交錯點中伸出,仿佛地板下住着一戶小人,那煙則是他們做飯時升起的炊煙。
他又走近兩步,突然好像踩到了什麽小異物,硌得腳底板生疼,腳踝也被不知哪裏吹來的涼風刮過,陰冷刺骨。
然而不等他反應,熟悉的風霎時撲面而至,狂亂的風吹得兩邊人家門窗劇顫,晾衣架吱呀作響,掀起嗆鼻的灰塵,卻在落到他身上溫柔地分開,如溪水過石自然分流,只留下點點雪粒在皮膚上化開的沁涼。
不是錯覺,這一瞬間,觀昏曉真的看到了月輪外擴,月光大盛的奇景,濃烈的銀灰潑在身上時,他甚至條件反射地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就像小時候站在岸上等海浪撲打那樣。
視覺關閉後,他的其他感官自然而然放大了很多——他聽見衣袂在風中飛揚舒卷的輕響,聞到清冽如初雪融化的味道,感受到冰涼的發絲掠過面頰和鼻尖的刺癢。
有人正在與他擦身而過!
觀昏曉下意識睜眼,擡手朝身旁一抓,蜷起的五指卻只握住空蕩蕩的空氣,唯有水流般的微風從掌心淌過。
他回過身,見月光猶如銀帶鋪向遠處,光芒最盛的地方依稀映出一道影子,殘缺不全的輪廓在風裏不斷變換,他努力瞪大眼,也只能分辨出衣擺與頭發的位置。
但他一眨眼,那影子就不見了,銀帶般的月光亦不複存在,陰雲遮住了重歸消瘦的月輪。
觀昏曉動了動腿,硌着腳底的異物感連同地上的裂縫與煙氣一起消失。
他忍不住追出兩步,很快就停下,暗笑自己心思雜亂,無端地為風、月、地上沙礫碎石等尋常事物添上太多想象。
人偶爾會生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錯覺,認為一切常态、異狀都是圍着自己轉,實則不然。
觀昏曉撣撣衣袖,頓了頓,沒來由地開口:“辦完事就回來吃飯吧,菜要涼了。”
說完,他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轉身就往家走。不經意擡頭,卻在放棄幻想後猝然看見此生難忘的一幕——
他看見碩大的月盤自觀家後方升起,月色如洗,勾勒出屋頂那道颀長身影。
那人背對他站着,袍袖舒卷,長發翻飛,隐隐露出異于常人的尖長耳尖。他拎着一截掙紮扭動的黑影高舉過頭,素白指尖一用力,那黑影便煙消雲散。
觀昏曉心神一晃,再定睛看去,月亮與人影皆已消散,如同他錯看的假象。
可他的大腦,他的五感,他怦怦直跳的心髒都在瘋狂提醒他,那奇瑰的一幕不是錯看,更不是幻覺,而是他親眼所見,切切實實發生過的真實事件!
觀昏曉捂住胸口,掌下的心髒跳動之劇烈,似乎要沖破胸腔蹦出來,因為腦供血太足,他甚至感到了一絲眩暈。
良久之後,他才從牙縫間擠出倆字:“……媽耶。”
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媽耶行天下。
……
“曉,你怎麽了?從回來起就一直魂不守舍。你在外面看到什麽了?”
臨卿和把涮好的牛羊肉、豬肝、鴨腸等一股腦堆到觀昏曉碗裏,自己撈了塊白蘿蔔咬一口,邊嚼邊呼熱氣邊問。
大只且富有存在感的表哥讓觀昏曉回過神來,在他熱情的投喂下,總算有種回到人間的實在感,擺脫了那幕奇幻場景的糾纏。
他吃着裹滿調料的鴨腸,不忘将切成長條絲狀的土豆下進鍋底,攪拌幾下燙熟,撈上來當面條平替。
“沒什麽,我只是在算存款。”觀昏曉把語調放得沉而慢,顯得分外專注,“我想約稿,将不久前看到的東西畫下來,當做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臨卿和眉毛一挑,八卦兮兮地湊近:“你看見啥了?天上有地下無的超級大美人還是誰家的奇葩事?”
觀昏曉停筷,認真望進他的眼睛:“如果啊,我是說如果。”
“嗯。”
“我說我看見了妖怪,你信嗎?”
“……”
迎着表弟飽含期待的目光,臨卿和十動然默——十分動容然而沉默。
他清清嗓子,斟酌了十秒鐘,才小心翼翼地問:“曉啊,過兩天就是元旦,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做個體檢?”
“滾去吃你的蘿蔔。”
“好嘞!”
觀昏曉白他一眼,夾起吹得半涼的牛肝送入口中,剛嚼兩下,就見天竅跳過門檻小跑過來,嘴裏叼着消失的飯碗輕巧地蹦上桌面,臉不紅氣不喘,先埋頭鏟了一大口魚肉拌飯。
“叼着碗幹什麽去了?”觀昏曉揉揉它的耳尖,摸到一片涼意。
“喵嗚——”
天竅吃得再急也沒落下吃相,并且依舊對他有問必答。
觀昏曉琢磨一下它的語意:“你是說你出去打架了?”
“喵嗚喵嗚。”
“跟誰打?”
天竅看了一眼臨卿和盤裏的蛋黃醬,而後鼓起面龐,炸開毛發,壓低嗓音呼嚕呼嚕兩聲。
觀昏曉秒懂:“是橘哥啊,它怎麽你了?”
天竅擺出撲抓老鼠的姿态,尾巴一甩拍在他手背上,又一甩擦過旁邊小桌上的蛋糕盒。
觀昏曉艱難地理解:“它……想抓老鼠……給我當生日禮物?”
“喵!”天竅立起身拍拍爪子,眼中滿是贊賞。
觀昏曉忍俊不禁:“橘哥噸位那麽大,你打贏了?”
天竅小爪子一捏,手臂上毛發豎起,根根分明,充滿了爆炸性力量。
觀昏曉哈哈大笑,給它夾清湯鍋裏燙熟的牛肉以資鼓勵,也沒有追問為什麽出去打架還要帶碗。
就當它是用了心理戰術,借一碗飯擊潰對面的心理防線吧。
一人一貓樂呵呵美滋滋地繼續吃飯,獨留全程圍觀的臨卿和看傻了眼。
不是,那只貓比比劃劃的幹啥呢?
不是,表弟你咋看出來這麽複雜的意思的?
不是,你倆到底是貓成精了還是人返祖了?交流溝通這麽絲滑的嗎?
臨卿和看不懂且大受震撼,但突如其來的靈感糊了他一臉,又讓他覺得這種相處模式看不看得懂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劇本的男女主線!又有!素材了!
表哥轉過彎來,頓時渾身上下熱情洋溢,先倒了杯可樂放到觀昏曉手邊,再給天竅盛湯。
“來來來,我敬你們!”他樂得見牙不見眼,“這大喜的日子你看看……總之,感謝,感謝啊!”
天竅:“?”
這缺心眼的人類又犯什麽病了?
觀昏曉:“……”
這懶狗肯定又拿他們當素材了!
……
吃完火鍋,觀昏曉許願、切蛋糕,兩人一貓各吃了一小塊,感慨完兩千塊的蛋糕确實味道出衆,就将剩下的放入冰箱冷藏,留作明天的早餐。
表哥被發配廚房刷鍋洗碗,觀昏曉吃飽喝足,懶病又犯了,靠坐在躺椅上懶洋洋地刷手機,一條一條回複朋友們的生日祝福。
天竅趴在他胸口打盹,給他當了會兒熱水袋後忽然耳朵一轉,掀開眼皮。
它站起身,抖抖毛,在觀昏曉身上抻直爪子,伸了兩個懶腰,伸長脖子蹭蹭他的下巴,長長地喵一聲。
觀昏曉人不動,擡起密密的睫毛,黑瞳深邃慵懶:“又要出門帶你的貓貓隊打江山?”
天竅支起暖融融的耳朵,側頭貼着他的臉好一通磨蹭。
觀昏曉被它蹭笑了,騰出左手壓住它小小的身軀:“行行,別撒嬌,想去就去吧。夜裏天冷,記得早點回來。”
“喵!”
天竅輕快地答應一聲,四爪連彈蹦下地去,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臨卿和從廚房窗子裏瞧見這幕,吐槽道:“表弟,你養的是貓還是兔子?”
觀昏曉頭也不擡:“兔子貓吧。表哥你快點洗,洗完過來陪我打排位。”
“行,你是壽星你最大,等着啊!”
觀昏曉與臨卿和的對話被抛在身後,天竅出了槐花巷,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看見停在不遠處樹蔭底下的跑車後,索性停在原地。
不多時,車門向左側滑開,淩洛、司巍藿、林摹醜三人偷感很重地下車,仿佛犯錯的小學生般推推搡搡地來到天竅身前,垂頭縮肩,不發一言。
對着他們,天竅便沒有在觀昏曉跟前時的好臉色,變回人身,穿着觀昏曉同款米色休閑服,戴上妖力所化的眼鏡,彬彬有禮,儒雅随和。
他推了下鏡框中央,細長的金鏈在鬓邊微微搖晃,晃出冰冷光芒,與他的神情一樣冷漠。
“特物局的工作是拒妖邪于人類世界之外,員工守則第一條是什麽,誰還記得?”
天竅冷冰冰的語氣讓三人心內打了個寒顫,不敢耽擱,異口同聲地低聲背誦:“任何情況下不得坐視妖邪闖入人群密集地,包括但不限于市中心、商業區、居民區等。如果執行任務過程中,任務目标闖入上述任意場所,任務小隊全責。”
天竅颔首:“我是名義上的退休人員,但在名冊裏,我依舊是你們的隊長,是你們所在的外勤戰鬥小組的一員。遇到墨影蟲這種棘手的,一般人解決不了的妖邪,為什麽不立刻通知我,請求協助?”
“對不起隊長!我們知道錯了!”林摹醜當即換了稱呼。
司巍藿連連點頭:“我們以為憑我們的能力和裝備,解決一條乙級的墨影蟲綽綽有餘……還是我們太自大了,我、我回去就寫檢讨!”
淩洛也跟着點頭。
其實他們不通知天竅,主要原因是不想打擾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但天竅現在亮出的是領導的身份,不可能接受這種理由,所以他們便也識趣地沒提。
“檢讨就算了,把時間用在更有意義的事上吧。”天竅放緩了語氣,“那條墨影蟲是怎麽回事?詳細說說。”
見他不追究,三人立馬精神一振,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他講得明明白白。
原來那墨影蟲是剛誕生的精怪,誕生之地和載體也很微妙,是特物局一卷珍藏多年的古畫。那幅畫足有三百年歷史,出自前朝封妖世家最後一名傳人之手,是封印妖邪的利器和容具。
五百年前,天下大亂之際,戰争帶來了人族長達一百二十年的混亂苦痛,也成了滋生、孕育妖邪的溫床。
值此亂世,南方忽然有一個封妖世家橫空出世,世家中人擅書畫,出自他們之手的字畫天然克制妖邪精怪,效果比符箓更強,并且附帶封印作用,是當時人族對抗妖邪的主力。
山河平定後,妖邪絕蹤,封妖世家順應時代出世,自然也跟随時代安排而沒落。至三百年前,家族中只剩一名傳人,那人無妻無子,清貧一生,享年二十五歲,除去一屋子畫作以外什麽都沒留下,包括家族傳承。
自此以後,世上的封妖字畫便用一卷少一卷,成了真正的無價之寶。縱然是舉全國之力建設的特物局,也只有十幅藏* 品,其中三幅損毀,兩幅各自封印了兩只妖邪,能用的唯剩下五幅,是局長的命根子。
那只墨影蟲就誕生于損毀的其中一幅畫。
“原來是他的作品,難怪那只蟲子生命力如此頑強。”天竅若有所思,“行了,你們不必自責,墨影蟲本就不好對付,雖然是乙級妖邪,難纏程度卻還要在一些甲級之上。下回再發生類似的事,記得及時通知我,不要再發生今晚這樣的情況!”
“是,隊長!”
談完正事,天竅周身淩厲的氣場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林摹醜拍拍胸口壓驚,給司巍藿使了個眼色。
司巍藿心領神會,連忙上前道:“隊長,你剛剛是不是用出了本相?我看那槐花巷裏……”
說着,他頓了頓,淩洛與林摹醜便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巷子,就見空氣中彌漫着常人看不到的深紫濃霧,霧氣最重的地方是觀家,那裏的霧氣甚至幻化成了天竅的本體模樣,似貓似貍,威風凜凜,尾巴緊緊卷着那棟屋子,發現他們看來,還回了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
兩人猛然一縮脖子——噫!真霸道!觀先生以後有福了!
天竅沒理會他們古怪的神色,反應平淡地道:“嗯,不用本相逮不住它。你們帶妖力清除器了嗎?處理一下。”
“帶了帶了!在車上,我馬上去拿!”
“我去幫忙!”
司巍藿與林摹醜毫不猶豫地攬下這樁美差,淩洛連嘴都沒來得及張,他們就已經跑回了車旁。
被留下的淩洛此刻的狀态就如同他的名字——風吹黃葉,枯凋零落。
真是謝謝他們九族了。
淩洛輕咳一聲,沒話找話:“隊長……你的傷都好了?”
“還差一點。”天竅仰頭望月,“本來過了這個月圓就能痊愈,不過剛剛用出本相又引妖力動蕩,恐怕要多養半個月。”
妖邪只有兩個修行境界,一是凡胎,二是本相。對于大妖而言,這兩個境界是并存的。
凡胎階段的妖邪實力強弱不一,被特物局劃分為丁到乙三級,沒開靈眼的普通人看不到它們,卻能被它們所傷,這也是很多都市怪談、鄉野異事的源頭。
本相階段的妖邪則相當于脫胎換骨,褪去原先種族的桎梏,不僅能被人眼觀視,實力也會遠遠超過上個境界。
天竅在特物局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就是擒捉一頭本相境的怨妖,他的傷正是因此而來。
“半個月啊……沒事,您已經是退休人員,有的是時間養傷。別的事不用操心,交給我們就好。”
說到這裏,淩洛冷不防被天竅瞥一眼,想起墨影蟲的事,幹巴巴補充道:“實在處理不了的我們就上報,申請協助,也會立刻通知您。”
天竅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兩人說話間,司巍藿和林摹醜已經将神似攝影機的儀器架好,開始清理槐花巷中濃厚得化不開的霧氣。
淩洛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隊長,這裏是居民區,你使用本相時沒有被人看到吧?”
“沒有……應該沒有。”天竅眉心微皺,“那時巷子裏只有昏曉一人,開啓本相後我同時施展了蔽體術,他應該看不到。”
聞言,淩洛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天竅的手機提示音響了一聲。
他掏出手機查看,幾秒後,平靜從容的表情僵成了灰白色。
淩洛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他看到了。”天竅摘下眼鏡,眼神灰暗:“我的本相。”
淩洛:“……”
所以為什麽只有他要在這裏受這種苦?
……
兩個月畫了二十二張超高精度私稿,無一翻車,締造繪江河手速和平均水平傳說的“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已經有兩天沒發動态,也沒上傳新例圖了。
他的粉絲被他慣久了,兩天不見就寂寞得慌,雖然他從不回複觀昏曉以外的人,但美麗的例圖就是最大的情緒價值,因此粉絲們還是在動态下求他趕緊回來,甚至于@起了觀昏曉,讓他出來當一回姜太公,把太太釣出來。
觀昏曉自然不會幹這種事,他與六竅也沒其他人想的那麽熟,除去評論互動,他們平常幾乎不交流。
把後臺的消息提示都點掉,觀昏曉打開了六竅的邀請界面,填寫新的邀請表。
或許是因為方才那一幕沖擊太大,平時打字不算快的他今天鍵盤點得飛起,在“詳細要求”一欄洋洋灑灑寫了一千多字,将所有能回憶起的細節都塞了進去,力求還原。
好不容易寫完要求,點擊發送的那一秒,觀昏曉長出一口氣,退出界面開新游戲,把上一局挨打挨到自閉的表哥拉進隊伍,帶他繼續沖鋒。
六竅的約稿邀請很多,每月的十個稿位在龐大的約稿人群面前只是杯水車薪,加上他從不公布接稿規則,所以每個發邀請的人都帶着買彩票撞大運的心理——能中最好,中不了也不傷心,畢竟是小概率事件。
觀昏曉自然也是這個心态。
不過,他沒奢望立刻就中,不代表畫手不會不給他開後門。
他的邀請發出去不到半分鐘,就被畫手拆開了,并給了他一記重錘。
“隊長,您不是說開了蔽體術嗎?那他是……怎麽看見的?”
林摹醜和司巍藿清完妖氣回來,得知還有個麻煩等着他們解決,人都麻了。
天竅沒吭聲,周身紫霧一閃,掩去身形:“你們能看到我嗎?”
三人望着身前的空氣,用力搖頭。
天竅重新現出身影:“我雖然不精通隐匿類術法,但能屏蔽你們的感官,就一定能屏蔽他的——我确信在追殺墨影蟲時用了蔽體術。”
淩洛咽下質疑的話,說道:“其實他看到也沒關系,您想跟他在一起,以後總要讓他看到的。而且這種事說出去沒人會信,普通民衆只會覺得他眼花或是在做夢,問題不大,您別擔心。”
司巍藿沖他豎起大拇指,附和道:“是這個理兒。與其日後突然告訴他,讓他受到驚吓,不如從現在開始鋪墊。您不是說他猜到您的身份了嗎?溫水煮青蛙,這會兒也該提高水溫了。”
林摹醜接上話頭:“而且他看到您的本相後,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覺得好看想要約稿,說明他對這種靈異玄怪之事并不排斥畏懼,對您的本相更是充滿好感!隊長,這是好事啊!”
三人輪番上陣,角度各異,硬是将天竅妖身洩露這樣的大事說成無關緊要、可以接受、應該高興的尋常小事。
天竅忽然覺得這三個菜兮兮的隊友挺招人喜歡,定了定神,擺手道:“好了,你們不用費心替我找借口。身份洩露的事我會自行處理,你們今晚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暗暗松了口氣。
“那我們先走了,有事您聯絡。”司巍藿笑眯眯道,“對了,我送去的蛋糕觀先生還喜歡嗎?”
提到觀昏曉,天竅眼神一柔:“他很喜歡,多謝。”
“不客氣不客氣,喜歡就好!”
隊友們勾肩搭背地離開後,天竅坐到街邊長椅上,斟酌片刻,才打開與觀昏曉的私聊界面回複。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你這次的要求很詳細,可以畫。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能問問你為什麽會想到這樣的場景嗎?這種超自然畫面畫出來會有些妖氣。
繪娘消息欄彈出來時,觀昏曉在游戲裏戰得正酣,看到回複人的ID,他險些錯手開空大,影響本來是穩贏的戰局。
他緩了緩神,開分屏,一邊給戰場收尾一邊回複:我說我是看到的,太太你信嗎?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信。
觀黑白:這麽相信我?你不問問我是在哪兒看到的嗎?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不喜歡窺探別人的隐私,如果你願意說,我會聽。
觀黑白:太太你太認真了。好吧,我是在夢裏看到的,醒來後覺得這一幕很……特別,就想約一幅稿子紀念。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特別?
觀黑白:對,比起好看,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特別。就像一個酷愛志怪靈異之事的人有一天親眼看看到了妖怪、鬼魂,一面覺得自己在做夢,一面又不得不接受現實和想象的錯位那種特別。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嗯,我理解了。放心,我會畫出你想要的“現實與想象錯位”的感覺。
觀黑白:感謝太太!
觀黑白:這是接稿了的意思嗎?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對,不過我想換個接稿方式。
觀黑白:什麽?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開稿兩個月,畫了十張非稿件類例圖,再有兩張就能達到繪江河的出實體畫集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将這幅畫授權給我,讓我收錄進畫集,作為交換,我免你約稿的費用。
看到這條回複,觀昏曉像個彈簧似的彈坐起身。
觀黑白:太太你确定?這可是雙贏——我贏兩次——的事!
又能收獲高價精細稿,又能被收錄進極具收藏意義的第一本畫集,說贏兩次都是客氣了。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确定。我是創作者,靈感和好點子對我而言比錢重要,而且大多數時候,它們息息相關。
觀黑白:好!那我就含淚賺太太一張高價稿吧!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抱抱]
結束交談,觀昏曉盯着屏幕上的戰績圖陷入沉思。
以前不覺得,今天看來,六竅是不是對他有點太……特別了?
“他不會是暗戀我吧?”觀昏曉開了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玩笑。
耳尖的臨卿和聞言,顧不上自己墊底的人頭數,湊上去八卦:“暗戀你?誰?我認識嗎?男的女的?”
“爬。”
觀昏曉一臉嫌棄地推開這傻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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