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見面 從君子到斯文敗類
第25章 見面 從君子到斯文敗類
畫集九點開售, 繪娘十點開獎,六竅的抽獎帖設置得比官方晚了兩個小時,中午十二點才開。
毫不意外,兩個親簽名額, 觀昏曉赫然在列。
抽獎結果出來, 不止是六竅的粉絲, 就連觀昏曉自己都不怎麽意外。可能因為六竅給他的特殊待遇太多太明顯, 在開獎前生出“一定有一個親簽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想法時, 他甚至并不覺得自己自戀,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而六竅果然沒有讓他的期待落空。
午休時間, 三花和大橘叫走了它們的老大,觀昏曉只能孤零零地獨自吃午飯,莫名感覺食不知味。
所幸接連響起的手機提示音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邊啃炸排骨邊按亮屏幕,六竅的ID躍入眼簾。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恭喜你獲得親簽畫集一本,現在你有兩個兌獎途徑。
觀昏曉懵了。
觀黑白:兩個?太太你又要給我什麽驚喜?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畫集正在印刷當中,出版社給我寄了少量樣品,是畫手特供精裝版,你馬上就能拿到, 只不過要跟我面交。這是第一個途徑。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第二個途徑是和其他中獎者一樣, 等到正式發貨日我再把獎品寄給你。
觀黑白:……
觀黑白:太太你老實說,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選第一條路呢?
發出這條消息後,觀昏曉心髒緊縮, 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居然難得緊張起來。
他這個鋼鐵痞漢居然還有緊張的一天,說出去怕是得把表哥的後槽牙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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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回得很快很直白:是的。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親簽抽獎名額只有一個,你的那個是我專門加上, 黑幕給你的。
觀黑白:……太太,你這樣會讓我誤會。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誤會什麽?[貓貓歪頭]
觀黑白:誤會你對我有意思啊!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啊……
看到屏幕上那個微妙的省略號,觀昏曉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以為自己真是犯了自戀毛病,正要補救。
這時,那邊發來了新消息。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那我澄清一下,這不是誤會。
觀昏曉:“……?”
筷子“嗒啦”一聲掉在桌子上,他顧不上撿,将臉怼到手機屏幕近處,恨不得鑽進去,把那幾個字砸碎了細品。
六竅說的意思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如果不是那個意思,那他說的什麽意思?
觀昏曉揉揉後頸,露出為難的神情,手指懸在鍵盤上,半晌也落不下去。
好在六竅長手,會自己問:怎麽樣?要面交嗎?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想見你。
“嘶……”
觀昏曉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涼氣,震驚之餘忽然又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這種直白直給還挺會撩的說話風格,怎麽跟他養的那只貓妖有點像?
但這一念頭剛升起,就被觀昏曉無情掐滅。
拿人和對比這種事,屬實是既不尊重人也不尊重貓了。
觀昏曉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斜靠着椅背想了想,很快就做出決定。
觀黑白:好。我去見你還是你來見我?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去找你。地址和時間由你定。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我在南水城祁縣采風,年前都有時間。
觀昏曉:“……”
好熟悉的地名,熟悉得有點刻意了。
但要說人家是特意調查他的位置,故意來這堵他,似乎也……犯不上?
觀昏曉搓了搓臉,手指在桌面上輕叩幾下,猶豫片刻後給出答複。
觀黑白:太太,你現在把畫集帶在身邊嗎?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帶着。
觀黑白:我也在祁縣,現在正好有一個小時左右的空閑。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好,你想在哪裏見面?
觀黑白:長安路119號,雲間茶館。
觀黑白:我馬上到。
我喜歡的人心有六竅:嗯,我已經到附近了。
觀昏曉放下手機,三兩下扒完飯,拎着餐盒跑出休息室,路過櫃臺時順手抽了兩張紙巾擦嘴,然後和餐盒一并扔進垃圾桶。
關門落鎖,挂上休息時間暫停營業的牌子,觀昏曉騎着共享單車風馳電掣地掠了出去。寒風吹起他的大衣下擺,薄而寬松的工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窄瘦的腰線與利落的肌肉線條。
在呼嘯的風聲中,自行車停靠于茶館邊上的非機動車停車位裏,他跳下座椅,快步走進茶館。
正值午休,又是大冬天,茶館裏沒幾個人,連平常愛到這裏喝茶下棋的大爺們都不見蹤影。
觀昏曉剛進門,還沒來得及縱覽全局,眼神就像被磁鐵吸過去一般不由自主地看向窗邊位置。
溫暖的日光從木格窗中細細密密地滲漏入內,在桌邊人身上灑下散淡朦胧的光影,将他颀長身形與優越五官勾描如畫,仿佛坐在那裏的不是人,而是一卷明月朗照的淡墨山水。
那人端着青瓷茶杯,一舉一動皆透出優雅的古韻。仿佛察覺觀昏曉的目光,他擡眸看來,眼底瑰麗的紫色流光溢彩,流露出的不是陌生或驚詫,而是一種大抵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熟稔。
毫無征兆的,觀昏曉心頭浮現出兩個字——六竅。
觀昏曉略略調整氣息,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視線掃過那人對面的同款瓷杯,用肯定的口吻道:“六竅太太?”
話音未落,對着現實中人,還是個男人喊“太太”的古怪感霎時襲上心頭,他抿起薄唇,不自然地摳摳鼻尖。
“連青酌,我的名字。”男人看出他的尴尬,微笑着接話,長睫往下壓了壓,再掀開,瞳色變成了幽靜的黑,只有在某些角度才會被光線折射出一點紫色,“請坐。”
觀昏曉點頭坐下。
他散漫慣了,在這古時君子一樣儒雅的人面前也并不遮掩,支着下颌,以一種不會令人感到冒犯的目光上下打量連青酌,不笑時微冷的神情與眼神都帶着幾分淩厲的侵略性,所幸長了一張與之配套的英俊面孔,所以不惹人厭。
連青酌任他看夠了,才笑眯眯地取出用牛皮紙包着的畫集,卻不馬上給他,而是沖他面前的茶杯點點下巴。
“你先把茶喝了暖一暖,我再将畫集給你。”
觀昏曉長眉一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過來添水的阿姨笑着說:“這是藥茶,我們茶館的特産,冬天喝了益氣補身,別的地方都沒有呢。這一壺茶可不便宜,別浪費了你朋友的一片好心。”
觀昏曉:“……”
阿姨,您真有眼力見。
連青酌輕笑,笑聲震出低沉的尾音,消解了兩人之間略顯劍拔弩張的生疏。
“對,”他點頭笑道,“別浪費了朋友的一番好意。”
觀昏曉無奈地端起杯子,将半溫的茶一飲而盡。益氣補身的效果他喝不出來,不過茶水漫過喉管,确實在胸腔裏洇開了淡淡的暖意。
見狀,連青酌才如約将畫集推給他。
“我打開看看?”觀昏曉拿過畫集,手指卡在牛皮紙縫隙裏,擡眼看向對面。
連青酌颔首:“請便。”
他不緊不慢地提壺添茶,看似在欣賞青綠色的茶水,實則餘光一直牽挂在觀昏曉身上。
看他拆開牛皮紙,扯去外面的塑封膜,看着封面上的一樹繁花,與蜷趴在樹根上的“小貍貓”軟了眉眼,露出淺淡笑意。
連青酌活了這麽多年,生死歷遍,卻沒有一時一刻感受過如此刻這般充盈心間的滿足與欣然。
就像稚童磕磕絆絆,終于得到那一句期待已久的誇獎。
觀昏曉并不知曉對面之人心裏的風起雲湧,指着那只小貍貓笑問:“太……連先生,這是你設計的簽名嗎?也太可愛了!”
小貍貓身上墨跡未幹,明明是鋼筆的筆鋒,卻硬生生寫出了毛筆的質感。
他啧了一聲,搖頭道:“我第一次見到這麽不上鏡的簽名,電子簽把你的簽名拍醜了。”
連青酌忍俊不禁:“多謝誇獎,我也這麽覺得,所以專門為你留了一本親簽。”
觀昏曉一愣。
連青酌又從包裏取出一本已經拆過的畫集,與他手中那本一樣,封面邊沿到書脊位置有細密繁複的鎏金花紋。
“畫手特供版畫集只有兩本,你我各自擁有一本。以後如果再出畫集,也是同樣。”
聽到這裏,觀昏曉覺出不對了,一擡頭就直挺挺撞進連青酌的眼睛。他依舊笑得溫和有禮,眼神卻隐約透着壓迫感,就像林中猛獸在窺視心儀的獵物,沉靜、狡黠,還有志在必得的算計。
“……”
觀昏曉收回認為他是君子的評價。
放下畫集,觀昏曉十指相扣搭在封面上,與他四目相對,毫不退卻,認真詢問早已準備好的問題:“連先生……不,六竅太太,關于之前的私聊內容,我有個問題不吐不快。”
連青酌似是早知道他要說什麽,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你問。”
他的目光柔和了下去,給觀昏曉的壓迫感卻愈加深重。
觀昏曉擡起杯底一角輕磕杯托:“你那句‘不是誤會’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意思是,我确實對你有意思。”連青酌笑吟吟說完,向他舉杯,然後把茶水飲盡。
他舉止從容,姿态潇灑,直白,熱烈,配上那副面容,任誰此時坐在他對面,都不免心旌神搖。
觀昏曉卻早過了會被皮相打動的年紀,板着臉不為所動:“為什麽?我對你沒有印象,我們肯定不認識,也沒見過。”
“見過啊,不止一次。”連青酌漫不經心道。
觀昏曉不解:“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連青酌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将屏幕翻到他面前,上面是兩張例圖拼接,一張是騎車掠過林蔭大道的少年,一張是雨中撐傘的男人背影。
觀昏曉手指一松,杯子輕輕砸回杯托,發出響亮的一聲。
他愕然道:“這兩張畫……”
“畫的都是你。”連青酌放下手機,瓷白的指尖落到他手背上方,虛點了點,眼睛微彎,“一見鐘情,你相信嗎?”
“……”
他的手指分明沒有碰到自己,觀昏曉卻覺得手背仿佛被細軟的貓尾巴掃過,莫名的刺癢感紮進血肉,滲入骨頭,讓他觸電似的縮回手。
看着他鎮靜冷淡的神色裂開,露出真實可親的驚愕、困惑和慌亂,連青酌滿意地收回手,倚着靠背,戴上金絲眼鏡,又按了按鏡框中央,掩去眼底的一部分興奮。
從儒雅君子到斯文敗類,只用了一瞬間。
他說:“你不相信無妨,我相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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