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博明仔細思量了一下，覺得也是正中下懷，于是火速趕到何家公館來，只見房子裏已經亂成一團，何力勤急得團團轉，傭人仆役都不知所措，只有葉羽一個人裹着睡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眉眼神情都穩當的一點不亂。見了他趕來，只微微一皺眉，問：“老哥，你過來幹什麽？嫌我不夠亂嗎？”

博明不慣他們黑道世家大族的那種說話之前先繞兩個彎的做法，直接往沙發上一坐，高聲道：“葉大少！你是個尊貴人，你說一句話，要是你現在支持我，以後我一定報答你！”

葉羽蹙眉道：“這是什麽話，我可不懂。”

博明讪笑：“葉先生有什麽不懂的？我是個粗人，學不來文雅的那一套，直接說了吧，他邦目不仁，我也不義！不過我手上錢不夠，人不夠，聲望也不夠，只要有你大少一句話，我就什麽都夠了！”

葉羽一哂：“開什麽玩笑，我家少爺還在邦目手裏，我們總裁知道了，不還……”

“這有什麽急得！”博明一拍桌子，“邦目這人一向謹慎，不輕易和人撕破臉，就算綁架了羅皓少爺，也未必敢真下毒手。我這就去和邦目見見面，到時候我拖住他，葉先生趁機接回您家少爺好了！羅皓少爺吉人天相，怎麽會有事？”

葉羽卻是沉默了一下，仿佛是還不情願，博明又賭咒發誓的許了日後的種種優惠條件，才見他嘆了口氣道：“老哥，你怎麽做事怎麽不仔細。算了，既然邦目有膽量犯我，那就除了吧。記住你以後可不能跟他學。”

博明看他神色，知道他是應允了站在自己這一邊，而那句“不能跟他學”又是十成的警告，忙正色說：“那是那是！”

葉羽站起身來拍拍袖口，說：“我能幫你上臺，自然也能廢了你，你知道麽？”他神情卻非常平常，一點也不像是警告。

博明卻出了一身冷汗：“大少什麽話，我怎麽敢！”

葉羽笑了笑，三分深淺不透，朗聲道：“那還不走吧？”

尖沙咀的那間日式酒館原本是在越南街上，龍蛇混雜，王平也沒有涉足這個地方，卻沒想到是金三角的地盤。一輛黑色的奔馳在酒館門口停下，後面幾輛車中下來一批荷槍實彈的保镖，有越南那邊的也有葉羽自己的心腹。博明親自下車給葉羽打開車門，低聲道：“葉先生小心，這門口已經布下了他的人馬，都是高手。”

葉羽起床後就沒換衣服，一件睡袍就這麽走下車，向周圍一掃就有數了，揮手道：“沒事，你先上去，我等會兒。”

博明有些疑惑：“那您……”

葉羽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沉靜的道：“就按照我教你的那樣說就行了。”

博明只得叫人跟着，一路上了二樓包廂。這裏一樓都是邦目的人，二樓包廂裏媽媽桑正領着幾個姑娘笑容滿面地勸酒，羅皓非常無奈的坐在首席，躲避着一個臉塗得白白的藝伎的酒杯。

邦目早就聽手下報告了，見博明拉開紙門走進來，把酒杯啪的一聲，重重的往案幾上一垛：“好小子，你還有臉來？”

房間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人人都不敢出聲。博明向前走兩步，突而重重的往地下一跪，說：“我哪敢不來？大哥你實在是誤會我了！葉大少非常生氣，還把我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我以前若是對大哥有什麽不敬之處，大哥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我對大哥實在是忠心耿耿，沒有二心的啊！”

羅皓不由得苦笑，心想你這種扮豬吃老虎的樣子真他娘的說不是葉羽教的我都不信……

邦目眯起眼睛，冷冷的哼了一聲：“誤會？那我們這誤會可就誤會的大了啊！”

“我對大哥真的沒有一點二心！要是有什麽不當之處，大哥盡管責罰好了，葉大少今天都親自趕來，就是要當着大哥的面把話說清楚。大家和和氣氣的喝一杯酒，以後不是更好做生意？”

邦目其實不覺得葉羽這時候還能有什麽說法，羅皓在他手上，就好比一張王牌，葉羽膽子再大也不敢拿他家少爺的生命來開玩笑。想到這裏就覺得心裏踏實了不少，問：“那葉先生呢？不能怠慢了他。”

話音沒落，那邊門口進來一個人，淡淡的道：“把我家少爺還來。”

邦目連忙起身笑道：“葉先生？”

羅皓一開始見葉羽真的來了，心裏還松了一口氣，又有點為他擔心，再一看進來的那人，卻有點呆住了。

那人身形和葉羽頗為相似，眉目秀麗，看樣子也就是二十出頭，氣韻較葉羽也差之不遠。邦目從來沒見過葉羽的人，見眼前這人和照片裏的很相像就覺得的确是了，可是羅皓看的很清楚，這分明就是個替身！

那個替身也不拘謹，走過來在羅皓面前一跪，自然而然地說：“少爺受驚了。”

“……”羅皓愣了愣，勉強配合着搖頭，“啊……沒有……”

“葉羽”轉頭向邦目平和的道：“既然是個誤會，那我做主，叫博明給你賠個不是，就算了吧。”

滿屋子邦目的人都連聲稱是，博明聞言連忙斟上一杯酒，親自遞到邦目面前：“大哥！以前小弟不懂事，很多事都不對。比如上次嫂夫人遇刺，小弟沒有盡力保護，是小弟的失職！今後小弟手裏的生意都交還給你，大哥的抽成再加一成，我們兄弟齊心協力，一定要消弭誤會，避免有心之人大做文章才是啊！”說罷叫人送上來一紙文件，明明白白簽着字，要把手上的大部分産業都歸還給組織，再不歸私人所有。

邦目心裏還有些疑惑沒這麽容易就解決，不過葉羽親自出面做了保，再加上文件就在眼前，還是把疑問暫且放在一邊，放軟了神色接過酒：“大家都是兄弟嘛，有誤會是難免的，解釋清楚就是了……這個，來人！還不快請葉大少上座！”

幾個人都上了座，藝伎重又補了妝上來歌舞，場面上的話寒暄了一圈以後，羅皓看邦目被一個煙花女子糾纏住，就轉頭低聲問那個“葉羽”：“你是什麽人？”

替身低頭道：“少爺不認得我了？我是崇友，在葉大少手下做事。”

羅皓只匆匆見過他一面，就是在軍火交易現場，當時光線昏暗，也沒有仔細看清楚，現在看來的确和葉羽有幾分相像。他問：“葉羽人呢？”

“大少自然是要親自趕來的。”

羅皓心說我倒是不怕有什麽危險，就是想知道這小子是不是還在生氣，眦着他那一口雪白的小尖牙……

這時博明大聲笑道：“大哥，嫂夫人怎麽樣了？還躺着嗎？”

邦目嗨了一聲：“別提那個黃臉婆！”看樣子像是非常不滿，又不好提，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博明笑道：“憑大哥的地位，想要什麽婆娘沒有？嫂夫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想必也不會計較什麽的。”

“那個醋壇子還有什麽不好計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次仗着自己遇刺受傷，就愣說小桃不會辦事，氣得她傷口好不了，把小桃打了一頓！”

博明借口說：“大哥也真是的，小桃也不是特別的貨色，打了不久打了？這世上的漂亮妞兒多的是呢！”

這個邦目有個愛好，就是好色，道上的人都知道，偏偏他又礙着一個母老虎一樣的老婆，只得提心吊膽的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博明也是拿準了他這一點，殷勤的遞過去一杯酒，又道：“我教大哥一個辦法。我送給大哥一個絕對漂亮的姑娘，就說是去伺候嫂夫人養傷的，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也不好說什麽，大哥看這樣可好？”

邦目“啊”了一聲：“這個……”

一邊的媽媽桑呵呵笑起來：“博明先生說的什麽話喲！您老得了什麽漂亮的姑娘，有我們這裏的姑娘漂亮麽？”一時間屋裏的藝伎都紛紛嗔怪起來，莺聲燕語不絕于耳，聽得邦目哈哈大笑。

博明正色道：“這位媽媽你別說，你看看就知道了。”

邦目懷抱着蹭上來的藝伎，大笑着喂了一口酒，看向博明道：“喲？你都帶來了？快給我們見見！”

博明一拍手，對手下道：“聽見大哥的話了麽？快來人，請姑娘上來！”

中國有一句話是形容美人的，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傾城傾國這是誇張的話，不過美麗卻是可以達到一定的功效，就是能讓人至少在看到的一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當紙門再次被拉開的時候，一群新的藝伎湧進來，中間簇擁着一個火紅的身影，邦目剎那間就真的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不僅僅是他，羅皓和博明也什麽都沒有說，仿佛剎那間喪失了語言的功能。

那是個穿着火紅打底灑金色花瓣和服的女子，略施淡妝。只是輕輕的走上前，就仿佛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種氤氲的風情。

她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只是一雙極為漂亮的鳳稍眼睛，清澈見底，在屋子裏一轉，煙波流動，仿佛人人都覺得她看見自己了，又好像什麽也沒有看見，也沒有為自己作一分一毫的停留。那張臉簡直堪稱完美，不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樣的毫無瑕疵，高貴孤拔。即使是神色冷的可稱冰雪，卻仍然無損于那種風華絕代的氣勢。

——那真是一個美麗得很有氣勢的女子。

羅皓腦子裏一片空白，事實上如果這時他還有思維能力的話，他就應該會發現這是一個多麽詭異的情景。

她走上前，來到邦目的案幾前，半跪下去。僅僅是幾秒鐘，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

然後她斟了一杯酒，遞上前。

邦目手都有點抖，顫顫巍巍的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垂下眼睫，并不答言。

事情其實只是在一剎那間發生的，據事後描述，那一切都快的不過在一秒鐘之間。當邦目接過酒杯的時候，那女子的手指沒有收回去，而是閃電般向前一伸，血光飛濺之間，硬生生沒進了邦目的咽喉！

直到邦目帶着那種難以置信的眼神倒下的時候，屋子裏才發出女人的尖叫和保镖掏槍的聲音，随即博明站起身高聲道：“邦目已死，你們還要為他賣命嗎？兄弟們，上！”

那女子閃電般一手奪過一把指向她的槍，砰的一聲正中對手眉心，簡直看不清她是怎麽移動的，她已經一個旋身擋在羅皓身前，沉聲道：“我們走！”

那個聲音無比熟悉，羅皓震驚了：“你你你……葉羽！”

葉羽一梗，看上去非常惱羞成怒：“……少爺，您走不走？！”

羅皓張大嘴，葉羽憤憤地罵了一聲，拉起他向唯一的窗口沖去。這時屋子裏已經亂成一團，有人放了冷槍，葉羽回手就是一槍回去，接着一槍打碎玻璃，猛地拉着羅皓縱身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