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夏天是葉子的季節,長安城內,随處可以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的蒼天大樹,遮住驕陽,灑落一地綠蔭。
有驕陽似火,才現一樹陰涼,人生亦是如此。
易千軍因為幫着父親錄視頻的原因,來到東來酒樓比平常晚了一些,馬兒交給夥計,轉身去廚房拿了籠包子,這才快步走向靜室。
雖然心底已經暗自決定斬斷這份來的匆匆,看似遙不可及的情愫,但他認為胸襟坦蕩男兒當大大方方無需故意躲避,大家至少還是朋友。
然而直到包子變涼,鐵鍋裏也沒出現遲豪每天用來交換的草莓味酸奶。
等他實在忍不住寫了張紙條,得到的卻是孔令花的回複,說是遲豪已經出門,且沒有帶鍋。
沒!有!帶!鍋!
四個字仿佛四大桶陳年老醋,劈頭蓋臉将‘胸襟坦蕩’的易千軍裏裏外外澆了個透,連圖案是蠟筆小新的內褲都在濕噠噠滴着酸氣,渾然不覺間,似乎每日和遲豪聊天成了種習慣。
他忍不住想:遲豪會不會和那個膀大腰圓的賢惠女子約會才不方便帶鐵鍋。
靜室裏空氣仿佛凝固,悶的人胸口發脹,易千軍推開窗戶,對着迎面撲來的新鮮空氣長長吐了口氣,窗下,東來酒樓所在的西市街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行人看着好不熱鬧。
忽然,他的臉及不可查微微一動,狀似無意看向對面的茶館,少頃,輕輕關上窗戶,借着陰影凝神望去。
練武之人感知能力本就大于常人,而易千軍又是禁衛軍百夫長,對于氣場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格外敏感。
對面茶樓內,靠窗的一個雅座坐着兩名皮膚白淨,穿着普通百姓衣衫,舉手投足教養良好,偏偏氣質有些唯唯諾諾的年輕男子。
略微沉吟,易千軍雙眸一凜,長安城,天子腳下,茶館酒肆中見到太監不是什麽稀罕事,但眼前這兩位時不時眼睛描向東來酒樓門口,看似偶爾卻是有意。
酒樓有他們在意的人?
心下有了計較,他臉色不變,一如往常般在酒樓籌備自助餐的準備工作,和上門丈量尺寸的木匠商讨款式價格,偶爾看到有身份尊貴者前來就餐上前代表酒樓敬杯酒,只是時不時走到靜室,觀察兩名疑似太監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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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來,茶館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獨有兩人半步不離,中午用餐時間都是分開進行,始終有一人值守。
待到晚上打烊,易千軍不疾不徐往家趕,一路暗中留神周圍,并未發現有人跟蹤。
懷着心中疑惑,易千軍進了家門衣服不換就匆匆趕向父親住處,推開門就見易九絕聞聲站起,端着碗香噴噴,不知道什麽做成的湯,笑容滿面迎來。
他不由心頭一熱,暗暗感動:親爹就是親爹,知道心疼兒子啊。
易九絕走過來伸出手——接過他帶回來的鐵鍋,笑靥如花:“來的正是時候,我給你花姨做了碗百花美容養顏湯,正好趁熱給她送過去。”
易千軍:“……”
趁着鐵鍋那邊孔令花喝湯沒時間聊天的空,易千軍把老爹的注意力拉倒自己身上,将酒樓白天發現的事說了一遍,忍不住追問:“父親,到底發生了何事?兒子不是莽撞之人,為何不能如實相告,也好教兒子及早有所準備。”
一談起這個話題,易九絕如往常般眼神閃躲,置若罔聞,酒樓發生的事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直到見親兒子滿面擔憂,掀起衣衫單膝下跪這才一跳老高,咬了咬牙從櫃子拿出孔令花送的紅外夜視望遠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來到隔壁未亮燈的房間,指着某個方向小聲說:“用這個,看樹上面。”
千年前的長安城即使再繁華,也及不上後世随便一個小縣城那般燈火明亮。
黑漆漆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超遠夜視望遠鏡就像一個巨大的BUG,泛白的視野中,清晰出現一名黑衣黑褲蒙面人的身影,他如壁虎般緊貼在某棵大樹的枝丫上一動不動,唯有紅外燈光照射下,發着瘆人光芒的眼睛偶爾眨動一下。
易千軍眼睛發出危險的光芒,身體蠢蠢欲動,雖然有夜色遮蔽的原因,但能神不知鬼不覺滿過他的,是個高手!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易九絕輕輕按住兒子的手,輕輕搖頭:“無妨,為父也是無意看着玩才發現,是荷妃派來監視我的人,酒樓那邊想來也是,你且寬心,為父只要不出門那賤人便不敢怎樣,何況,她是有求與我。”
不理兒子驚詫的目光,易九絕表情嚴肅繼續說:“此事無需多問,如果真有什麽危險,為父絕對不會瞞你,荷妃無非就是想用東來酒樓給我施壓,大不了,咱爺倆到時候卷鋪蓋悄悄走人就是。”
說話間,父子倆走回正廳,易九絕看到鐵鍋有紙條出現,立馬結束話題,蹦蹦噠噠跳着拿起看了眼上面的內容,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只見他眉開眼笑,真真是樂在當下不慮眼下憂。
或許是性格不同,面臨同樣的事反應亦不同,易千軍一部分受軍營氣氛影響,另一部分,則是像極了母親。
只可惜,母親尚在他年幼時就已去世。
默然片刻,事情似乎比想的還要複雜,既然父親不肯細說,他只能想別的辦法,易千軍拿起紙筆,板板整整寫到:遲豪,你在嗎?有事找你。
回複的依舊是孔令花:小易啊,遲豪還沒回來呢。
這一等就是亥時将過,鐵鍋才有了消息,簡單的兩個大字:幹嗎?
易千軍拿起紙條不禁皺眉,兩個大字狂拽亂舞,好像下一步能蹦跶着羽化成仙,又因太過用力,紙上劃了好幾個小洞。
他還沒想好怎麽開口,新的紙條出現:手機拿來,有東西給你看。
不知對方何意的易千軍依言照做,不一會,重新傳回來的手機裏面多了個叫‘你背叛了誓言’的新視頻。
這是易千軍第二次見到遲豪,不同于初次有點風騷的鋼管舞演出服,今天他穿了件天藍色T恤,人看着很清爽,尤其是白嫩嫩的臉蛋跟剝了皮的雞蛋似的,真真是唇紅齒白好一個陽光少年郎。
視頻裏輕柔的吉他SOLO響起,淡淡的憂傷彌漫,遲豪眼神迷離,對着鏡頭似有千言萬語低低吟唱:夜色燃燒孤單的城市,來來往往灰色的人群,說的是埋在心裏藍色的憂慮……
易千軍莞爾,想不到除了跳舞,歌也唱的不錯。
下一刻,畫風突變,遲豪仰起頭對天嘶吼:你,違背了誓言,是你,背叛了誓言,如影随形,折磨着我,沒有盡頭,嗷嗷嗷~~~
寂靜的夜裏,凄厲聲格外刺耳,聊的眉飛色舞的易九絕吓了個哆嗦,湊過來看了看,轉身問孔令花:我大侄子咋了,傳了個視頻鬼哭狼嚎似的叫。
孔令花:喝多了,耍酒瘋呢。
喝多了嗎?
易千軍心裏不由微嘆,如果白天不是發生了意外,他也有一醉解千愁的想法。
忍不住關心問:你有心事?
回複很快傳來:沒有啊,我開心死了,你不是要開自助餐廳嗎,我給你想了個點子,開業的時候呢,你在酒樓外面搭個舞臺,找個歌姬站在門口唱這首歌,哦對了,再找個身材好點的舞姬跳脫衣舞,保你生意紅紅火火。
易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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