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

chapter 16

放學後的一班，時堯在擦窗戶，林挽則已經掃完地，開始拖地。

教室很大，一個人掃很麻煩，拖起來更麻煩，所以一般都是兩個人一起拖地。但林挽是罰掃，沒有那麽多人手，只能獨自抱着拖把慢慢打掃。

拖着那沉重的拖把，林挽感覺自己簡直快要死了。

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

眼看還有一年就要高考，林挽本來是想放學後早點回家看書的。如果不是陳炙越多提一嘴，她可能現在已經躺在自家溫暖的被窩裏準備入夢了。

就在陳炙越出去上廁所時，時堯突然激動地朝林挽勾手，一臉喜悅與興奮：“挽挽，你快來看！他答應我了！”

林挽聽得雲裏霧裏，很快又反應過來：“什麽？誰答應你了？傅凜？”

“嗯對！”

“可你不是還沒見他麽？”

“還不是因為怕某人一個人掃地太孤獨，不然我就跟他吃飯去了。”時堯說，“但我實在是等不及了，我怕多等一秒他就跟別人談了……所以還是決定在手機上跟他表明一下。”

“……搞了半天，你終究還是跟他發信息說的。”林挽無話可說，“祝你們長久吧。”

時堯趴在窗臺上：“你這态度轉變得也太快了，昨天還說他不行呢。”

“其實我仔細想了一下，他這人也蠻好的。”

才怪。

“他帥氣又多金。”

卻是個花心大蘿蔔。

“還心地善良。”

想給每個女孩一個家。

“總之，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一旦托付，就終止人生。

時堯驚喜：“原來你也是這麽覺得的！”

“……你開心就好。”

每一個被愛情沖昏頭的普通人都一樣，她會用力拉緊丘比特的箭對準她的所愛之人，全然不顧她射出的那支箭是否會在許多年後刺穿自己的心髒。

與此同時，陳炙越回到教室。

“從邊上走，別把地踩……”還沒等林挽提醒完，對方就自顧自地踩着林挽剛拖好的地走向後門。

林挽忍住怒火：“看不見我剛拖好地嗎？”

他走回座位：“哦，我拿東西。”

又踩髒了一片。

林挽剛要發飙，偏偏這時，教室的門被打開。

外面在下雨，彭旭踩着沾上泥水的鞋，精準無誤地踏上林挽剛拖好的那塊地，招呼陳炙越：“越哥，馬上去不去網吧？”

看着雪白的地板被染上咖啡色，林挽怒了：“彭旭！”

“咋了？”他一臉茫然，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

“我剛拖好的整個教室，不到一分鐘就被你們兩給踩髒了！”

陳炙越事不關己：“那只能麻煩你再拖一遍了。”

“你怎麽不拖？”

“開始時說好的，我只負責打掃走廊，不負責拖地。”

林挽索性把拖把往邊上一丢：“我不拖了，你們誰愛拖誰拖！”

時堯小聲提醒她：“你确定嗎？馬上老田要來檢查。到時候看教室一片狼藉，不得扒了我們的皮。”

林挽脾氣上來了，怎麽說都不肯拖。

反正就算田勇懲罰，也是兩個人一起罰。把陳炙越拖下水總是好的。

為了報複陳炙越，她甚至已經不關心自己的利益了。

“随你。”陳炙越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側過臉，将胳膊肘搭在腿上。

他看向林挽的目光裏，總包裹着滿滿的嘲諷之色。

他喜歡諷刺林挽高貴，平時連個正眼都不給他。

可他又能好到哪裏去？

仗着自己家境優越，不把老師和同學放在眼裏，甚至仗勢欺人，帶着班裏的同學一起孤立林挽。他利用人心的陰暗面肆意妄為，在金字塔尖端攪風攪雨，同時嗤笑路人平凡的生活。

可他原來不是這樣的。

記憶拂過那年初夏，栀子花瓣飄逝在六月的天空。一個堅毅的面龐就這樣出現在那條昏暗的巷子裏，她不經心地望向那邊，只此一眼，一顆炙熱的心髒便已悄然跳動。

曾經的陳炙越，會因為林挽的一句喜歡星星，就陪她坐在空曠無人的草地，談論無人認領的星空。

那時，他的眸裏飲醉幾斛月色，為她答惑解憂。

她做過所有關于美好的夢，落款的風月皆是他。

時間不停随着夏日的風熱浪滾滾地向前，那些過往是她無法回放的影帶。

喧嚣寰宇裏，他也曾滿眼都裝着她，可深情幹渴在無盡的荒瘠，玫瑰塵封于薄弱的回憶。現在彌留的仇恨，或許是他與這個混亂紛擾世界厮殺交戰後，能争取到的最好結果。

荒夢似鏡，唯有殘夢真。

有時，她好像還活在一個搖搖欲墜的夢境裏，終是抵擋不住時間的進攻。

當愛恨産生分歧，他的行為就早已诠釋一切。他釋放的惡意，湮滅了她的整個春天。

短暫的恍惚過後，她聽見時堯急促地喊了一聲“老田來了”。

林挽下意識地看向窗外，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邁着矯健的步伐走向教室門口。下一秒，她感覺自己手指尖和懷裏猛地被人塞了什麽東西。

巨大的沖力使她情不自禁地後退幾步，還沒等她看清懷裏的東西是什麽，耳邊便傳來田勇的怒斥聲——

“你們幾個不掃地，圍在一起幹什麽？！”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林挽立即低頭瞥了眼自己懷裏的物品，是一包煙盒。

陳炙越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別處。

林挽還沒來得及把煙丢掉，就迅速被田勇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這一幕。

他先是震驚，過了一秒又轉為怒火：“林挽，你手裏的煙是怎麽回事？班會課還在說煙的事，校規明确規定了煙酒和打火機禁止帶入校園，你怎麽這麽不長記性？！”

林挽冷靜下來，吐字清晰地解釋：“老師，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為什麽會在你手上？”

看着朋友被陷害，時堯猶豫了一秒，最終在不得罪陳炙越和替好友說出事實中選擇了後者：“不是的，那是陳炙越點完塞給她的。”

“那彭旭，你剛剛也在場，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陳炙越用胳膊頂了彭旭一下，彭旭心領神會，開始睜着眼說瞎話：“報告老師，煙就是林挽的。她和時堯是一夥的，現在想嫁禍給陳炙越而已。”

林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彭旭，你說什麽呢？我和時堯是一夥，你和陳炙越就不是一夥的了？”

“都給我閉嘴！”田勇一拍桌子，呵斥，“老師還在呢，你們幾個就吵起來了！我要是走了，你們得鬧成什麽樣？”

他話鋒一轉，目光在林挽和陳炙越之間徘徊：“尤其是你們兩個，上午上課時就在吵，現在放學了還在吵！天天吵吵吵，真不知道同學之間到底能有什麽矛盾，至于讓你們這樣針鋒相對！”

可林挽也不想這樣。

她是無辜的。

無緣無故地被卷入這場災難，攪這趟渾水。

“陳炙越，還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都在幹些什麽，上課玩手機，制造矛盾，挑撥同學關系。學校沒你家那麽好的條件，想學就學，不想學就滾！”

至于煙的事，雙方各執一詞，田勇也不清楚這包煙究竟是誰的，只好一視同仁地訓了兩人一通。

等田勇出了教室，林挽驀地出聲：“陳炙越。”

“幹什麽？”

他的眉眼間有種不善的俊意，眼睫很長。風吹動少年額前的碎發，那張俊俏的臉上卻始終沒什麽表情。

“你覺得這些無聊的把戲能傷到我麽？”

林挽扯了扯嘴角，冷清雙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滿臉不屑的人，說起話來語氣平穩有力。

“你要報複的對象不是我。換句話來說，那件事從頭到尾跟我都沒有任何關系。”

她本就生得眉眼如畫，清冷出塵，再加上那淡漠的語氣，仿佛她對任何人的感情已經完全消失了。

抵達不了的黎明，言語破碎成吶喊。

倔犟是最難改的脾氣。他們就像兩個堅固的容器，硬碰硬。

陳炙越打量着林挽，少頃，嘴角忽然挑過一抹譏嘲的笑：

“林挽，你不無辜。”

人皆慕強，低頭的總是弱者。可林挽偏不。

無論陳炙越想要從她這裏得到什麽，想讓她變成什麽樣。

她都不會妥協。

除非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