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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第 7 章
一晃,總決賽要到了。
總決賽前夜,SK成員泡在訓練室裏完全沒出來,每個人都知道這場總決賽贏了意味着什麽,誰也不敢放松警惕,平日裏偷懶耍滑也就算了,前夜無人缺席,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練習着。
其實在比賽前夜,教練是不建議繼續練習的,他希望成員們好好休息,以完美的狀态應對比賽,但知道明天要打的是KRO,今天晚上沒人能睡得着。
主教練在訓練室盯了他們一天,左轉轉右看看,讓一些拔尖的青訓生跟他們打,找國服單挑,觀察微操作是否漏洞百出。
“明天沉夏的壓力是最大的,”教練站在沉夏身後說:“流螢畢竟是Eidis帶出來的打野,思路這方面會向Eidis靠,明天估計不是卡魔就是瑞恩,都是打野節奏很強的英雄,所以大家都注意着點野區情況,集中站位,野區別被反了。”
說着撓撓頭:“除了流螢以外,子務也要盯,子務可能會拿水月姬,Ban位留給流螢,水月姬應該能放出來,團戰有點麻煩,郎隊盯着點,團戰前先看水月姬能不能切。”
郎獻說:“知道。”
教練憂心忡忡:“酒客吧……我不太清楚他會拿什麽,KRO這個戰隊咱們比較生,到時候現場判斷吧。”
總的來說,KRO所有位置都讓教練頭疼,因為猜不透對手的思路,沒怎麽對上過,只能盲猜。KRO一直征戰外服,在國內屬于頂尖戰隊沒得說的,打國內戰隊更是易如反掌,他們每個人單拎出來都是榜上有名,身價百倍的人物,和Eidis一個戰隊的人,怎麽不叫人腿軟恐慌呢?
職業圈有多少天才想得到Eidis的指點都沒機會,而KRO裏還有一個Eidis親手帶出來的打野,聽說從青訓生開始就被Eidis帶着了,人人都說流螢是小E神,是下一個引領時代的人物。
沒有打野不羨慕流螢的,他們以能被Eidis指點兩句為榮。
教練叮囑了許多,雲祈兀自想着自己的事,他在想明天的總決賽,他會來嗎?
“想什麽呢?”薛延碰了碰他的手臂,說道:“看你出神半天了,聽到打KRO,害怕了?”
雲祈說:“總不能說完全不怕。”
薛延悶悶地,情緒也是不高漲:“我已經預料到結果了,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什麽結果?”
“輸呗,”薛延說:“也不是我漲別人士氣,KRO太恐怖了,這幾年在國內賽場上就沒輸過,他們打外服贏沒贏不說,在國內還是統治者的,咱們戰隊又這個死樣,團結一氣都做不到,能走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隊內成員不和,這是大忌,跟水平差不多的戰隊打,不和就不和了,也能打,和KRO這種戰隊打還不和,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思路,核心C位和輔助處不來,又能走多遠?
這是團隊游戲。
老實說能走到今天薛延都感天謝地了,教練就算說出了花頭,他也看不到明天決賽上的半點希望。
久霜和沉夏倒是打了雞血似的,兩個人信誓旦旦地向教練保證,明天一定好好發揮,教練笑着看他們,說:“我不要你們超常發揮,別失誤就行。”
叮囑完久霜沉夏,教練對雲祈說:“七洛,你來。”
雲祈站起身,雲裏霧裏地跟着教練到了另一個房間。
“能猜到我叫你來說什麽嗎?”教練進門後問他,他們教練也算是年輕,面相和善,SK經歷過兩任教練,上一位就是因為面相和脾氣的問題不被人喜歡,才換了今天這位。
“猜不到。”雲祈說:“跟明天有關?”
“總決賽輸贏那是他們的事,你一個輔助位,能發揮的空間有限,”就算在職業圈裏,輔助位也是被忽視的,這并不是歧視輔助位,而是相比于其他位置來說,輔助位操作空間有限,在手法上沒那麽多細節,考的是意識,“昨天我跟經理聊了聊,彈丸還是得買,經理已經着手去辦這件事了,沒幾天彈丸應該就會過來,買彈丸呢,不是因為對你有什麽意見,而是這麽好的輔助選手,至少不能流到其他戰隊裏。”
一邊說輔助的位置操作空間有限,一邊怕彈丸流到其他戰隊裏去,輔助能做的事有很多,但最難消除別人對這個位置的成見,教練口口聲聲說明天的輸贏跟他無關,又迫不及待把彈丸收進麾下,其中意思已經很明确了。
他還是不被這個戰隊認可,他們還是覺得,自己的價值在流量上,不在比賽上,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流量也下滑,沒那麽多粉絲的時候,給戰隊帶不來好處的時候,也就是他被從SK拿下去的時候,這是一定的。
雲祈多麽希望他的教練能多指點他兩句,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抱有僥幸心理,以為教練跟成員不一樣,總能知道輔助位置并不簡單。
“明白了。”雲祈說。
“明天還是盡力,彈丸剛買過來肯定不會馬上上首發,不過明天要是輸了的話,戰隊內肯定是要有策略調整的,最遲下個賽季,彈丸應該可以替上的。”
雲祈不傻,他知道這番話底層的意思是明天的比賽如果輸了,你就要被換下來,合理替換上新來的輔助,這就是所謂策略調整,人家已經很委婉了。
“你加油,”教練拍了拍雲祈的肩,“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雲祈點頭,垂眸說:“謝謝教練。”
出了會議室後,雲祈在原地逗留了一會,他目送教練出門,耳邊是訓練室裏傳出的熱鬧,從進入SK開始,他的心就沒定過,像當初無頭蒼蠅一樣亂竄,不知道進入哪個戰隊,不知道哪個戰隊會看上他,被SK買進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被認可了,原來都是自作多情。
沒有人認可輔助,更沒有人認可軟輔,這個因為他充滿争議的位置,始終得不到認同。
“彈丸的事是我說的,”雲祈正在出神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他沒有擡頭看過去,就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郎獻低聲道:“我說了,我要你總決賽之前給我答案,你不主動,那我就主動點,主動把彈丸買進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雲祈忽然就通透了似的,聽到這句話也不惱,好像是預料之中:“很好的決定,我也打累了,下賽季能休息,我高興還來不及。”
職業選手不能上首發是很失敗的事,雲祈卻說他高興,這違心的發言被郎獻捏着,激進道:“你是不是真的高興你自己知道,我不想這麽對你,但是雲祈,人的耐心有限,你也別怪我。”
“不敢,隊長說什麽呢,”雲祈看着反光的地板,神色平靜,“等彈丸進來,我或許還能從他那兒讨教兩招,總比我一個人瞎研究要有效率,您說呢?”
郎獻面色鐵青,他等了兩天,就等到雲祈給他這麽一個答案,挫敗感湧上心頭,這一刻他真是恨這張臉。
“訓練去了,隊長。”雲祈走進訓練室,不再跟郎獻對峙,他知道對方心裏一定很不爽,沒關系,都已經這樣了,雲祈不怕更糟。
這天,郎獻沒怎麽理他。
各自打各自的,坐在一起,心不在一塊,雲祈戴着耳麥,佯裝完全不被外界所幹擾。
晚上睡覺之前,雲祈看了眼直播賬號,粉絲在給他加油鼓勁,有人說買到了總決賽的票,留言明天現場見,還叮囑雲祈好好休息,争取明天取得好成績。
雲祈也想好好休息,但是今夜注定無眠,他站在窗口發呆,到了深夜好幾點。
他想,自己還能被SK容忍幾天。
他又還能忍郎獻幾天。
次日,總決賽如約而至。
職業現場熱火朝天,大批的觀衆按流程入座,燈牌橫幅堆了滿座,賽前播放着震撼的搖滾樂,比之預選賽的賽場要更緊張。
解說依然是圈內的三位大佬,正在試麥,整理服裝,觀衆陸陸續續入場,工作人員在觀衆席走來走去,檢查人員情況。
KRO的成員已經到了,連同他們的主教練,都在後臺跟SK碰了面。
KRO不愧是打過外服,見過更多大場面的人,他們臉上是一種風輕雲淡,完全沒有任何的慌亂,跟SK打招呼的時候,每個人都笑意盈盈又備感疏冷,就連一向不可一世的久霜,在這支戰隊面前都顯得恭敬謙和有禮,一口一個哥地稱呼對方,一改毒舌本性。
教練員之間也是相識的,互相說着笑,競争關系在此刻并不強,不是因為兩隊之間和諧,而是因為KRO根本就沒把SK放在眼裏。
的确,新殺出的黑馬SK怎麽能跟常年征戰歐服的KRO相比呢?冠軍熱門和三連冠戰隊壓根不是一個量級,在國內KRO沒有對手,SK今年被寄予厚望不過是勢如破竹地殺進總決賽,以及戰隊本身運營的問題,在真正的實力面前,SK并不敢嚣張。
雲祈看着面前的對手,對方的輔助也是圈內赫赫有名的人物,擁有多個傳奇故事,雲祈不擅長套近乎,所以沒打算跟對方生硬地搭話,但是沒想到對方會纡尊降貴地開口:“你的泥人玩得不錯,待會加油哦。”
雲祈禮貌回應:“謝謝。”
後臺碰了一面後,就各自回休息室備戰去了,雲祈離開前盯着KRO的人看了好幾眼,但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沒來。
回到休息室,薛延感慨道:“我就握個手,士氣都沒了,KRO有點吓人啊。”
“嗯,笑面虎的意思。”沉夏深有同感,他們一邊換上隊服,一邊回味着那短暫打招呼中帶來的另類感受。
“待會我好好配合你,咱們真別被剃光頭,”久霜說:“別人先不說,就那個流螢,E神帶出來的,看着都有點怵。”
“別說了,”沉夏深吸一口氣,“我夠緊張了。”
雲祈正在扣衣服,薛延悄咪咪晃到了他的身後,問道:“KRO的輔助跟你說話了?”
雲祈回頭看了他一眼:“嗯,我也很意外。”
“還挺和善的呢,”薛延說:“其他人都沒跟我們講話,最多也就是笑笑了,他跟你說什麽?”
“也沒什麽,叫我好好表現。”
“給對手加油啊,表面功夫。”
雲祈沒應聲,郎獻走了過來,薛延自覺地後退,雲祈發現他來了,裝作沒看見,直到郎獻打破尴尬:“失落嗎?偶像沒來。”
雲祈低頭安靜地整理衣服。
郎獻亦步亦趨地跟着,莫名地說着:“我說了,Eidis不會低頭看你,現實點好嗎?你現在仍然可以給我另一個答案,彈丸就是進來了,我也能讓你下賽季繼續上場。”
“不用了,”雲祈整理完畢,轉過身,擡眼望着郎獻,對他的好心冷面回應,“隊長這份好心給別人吧,應該有很多人需要您的照顧,您要是想發光就對着黑暗的地方,那才能收獲到您想要的回應。”
郎獻瞪他。
“我先走了。”雲祈先一步離開休息室,沒再理會郎獻的情緒。
到了幕後,他看到同在等候的KRO成員,只待一聲指令就可以登場,雲祈聽着前方傳來的哄鬧聲,主持人和解說都已經就位,雲祈仿若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在緊張。
“你胸牌呢?”沉夏發現了什麽,提醒身側的人。
雲祈低頭一看,果然,戰隊牌忘記戴了,他摸了下口袋,說道:“教練,我回去一趟。”
“要快。”教練說。
雲祈點點頭,迅速向休息室裏去了。
他回到休息室,在桌子上找到胸牌,拎着就朝外面跑,途遇一間房門時,忽感到一陣異樣,那不是別處傳來的,是心髒的方位,好像忽然被什麽擊中了似的。
雲祈扭過頭,在房門縫隙中,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正搭在扶手上,揉着一支沒點燃的煙。
男人深陷進棕色的皮質沙發裏,黑色短靴高高翹起,埋進短靴裏的灰色長褲都盡顯惬意,他疊着腿,手邊的桌子上是一塵未染的煙灰缸,正身背對着房門,一個小男孩趴在那有力的腿上,正眼巴巴地望着房門的方向。
他們正在放聲談論着,屋子裏傳來爽朗的笑聲,和前方正嚴肅緊張的賽場造成兩種極大的反差,他們仿佛在笑前方讓人提心吊膽的比賽現場,又好像是已掌控賽場輸贏所以心平氣和的資方。
忽然,男人側過了臉。
雲祈迅速躲開,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一瞬間他真希望自己原地消失,希望自己認錯了人,可心跳不會說謊。
他來了。
那只撫摸過他身體無數次,在電競賽場上創造過無數次奇跡的,只需要一眼就能激起雲祈渾身顫栗的手,正在瘋狂敲打雲祈的心房。
激蕩又震撼。
隐秘且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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