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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雲祈以為自己挺堅定的。

直到輿論的風向一變, 他成了吃裏扒外,過河拆橋的那個。

他猶豫過要不要爆出郎獻的醜事,這對一個人的未來影響頗大, 三千萬轉會費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要是沒那件事, 說不定雲祈還會跟郎獻兜轉,直到徹底離開SK。

郎獻做得太絕, 他也沒必要有什麽顧慮,魚死網破,誰也別得好, 這就是雲祈那天夜裏的想法。

他在找餘燼回來後,就開始謀劃這件事, 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出那麽多證據, 好在郎獻跟他的聊天記錄他有截圖,對方恐怕也沒想到他會做的這麽絕, 所以郎獻沒在聊天時對他有所防範。

雲祈早就在做準備, 當第一次郎獻對他上下其手的時候, 他就惴惴不安,他希望自己的準備是多餘的,沒想到真的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他本不糾結, 做了就做了,什麽後果他都認,最近看到那麽多人讨伐他, 連融融都覺得他有問題,雲祈堅定的那根弦動搖了。

他不知道應該去問誰這件事的對錯, 恰好餘燼找上來,雲祈永遠不會想到他會跟餘燼讨論自己被騷擾的事, 他本來都不想把這件事告訴餘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SK過得心驚膽戰,不想他知道,別人對他上下其手過……

他從未向餘燼談起和郎獻的事,他甚至寧願餘燼相信他跟郎獻真的是一對,以為那天電競之夜也是在玩情趣,他都不想被餘燼知道自己在被騷擾……

他總怕對方聽了會多想他。

“你真的這樣認為?”雲祈靠着房門,低着頭,聲音不确定:“認為我沒做錯……”

“你當然沒做錯,”餘燼反身靠着房門,看着面前動搖的人,“而且很勇敢,對付這種人曝光他是最好的手段,一個人在意什麽就會害怕什麽,你前隊長不是喜歡營銷嗎?喜歡輿論那一套就會被輿論反噬,你沒錯,很好。”

這件事的是非在自己,在于自己怎麽想,其他人的說辭辨不出真假,但餘燼是不是違心話,雲祈還能識別一二。

“所以我沒錯……”雲祈心下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餘燼問:“誰說你錯了?”

雲祈看他一眼,搖頭。

餘燼知道他肯定是聽了什麽,想了想,基地裏或者網絡上?也只有這兩個渠道了,他現在足不出戶,不會是別人。

餘燼心下有了答案,沒有再追問。

雲祈跟他大眼瞪小眼,餘燼沒有離開,他擡起頭,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雲祈主動問:“你找我有事情嗎?”

餘燼說:“現在沒了。”

雲祈不懂:“什麽意思?”

什麽叫現在沒了?

顯然餘燼是不想說的。

雲祈歪了歪腦袋,餘燼就這麽看着他,天色暗了,雲祈的房間裏開着燈,兩個人都側身站着。

餘燼貌似比以前還要高,初次見面的時候雲祈對他的第一印象裏就包含着高挑這一詞,現在三年沒見,對方的氣質更成熟,個子也更壓人了,那時候他正在長身體,就已經比同齡人高出了不少,雲祈在他面前,靠得近了總是要擡頭,才能把他眼睛裏的情緒全部看清楚。

餘燼比以前收了很多的鋒芒,成名之後身上并沒有那股子浮躁和優越感,甚至比當年還要沉穩了許多,這樣的他有股說不出的魅力,也許是雲祈的心境變了,從前幼稚,喜歡他的張狂肆意,現在成熟了,喜歡他的內斂穩重。

他還記得總決賽看見的那一幕,幾乎不用看到正臉,雲祈就能瞬間認出他,心跳比眼睛的捕捉更快更準确,多年過去,他越來越不受控,就這麽不說話地看着對方,都能叫他心跳加快。

雲祈覺得自己的心髒要跳出胸腔了。

餘燼不回答他來意是什麽,他看着自己可以是放肆的,而雲祈看向他卻不能那麽随意,帶着愧疚和虧欠的人沒法站穩腳跟,雲祈只能垂着眼睛說話:“你現在多高啊?”

他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希望餘燼說說話,寧願是質問自己什麽,也不要保持沉默,因為越沉默,目光越火熱,雲祈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餘燼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

他不知道對方在看什麽,或許是享受自己在他面前擡不起頭的樣子?他甩餘燼的時候有多狠心,現在就有多狼狽,因為餘燼的每一眼都像一根皮鞭,狠狠鞭笞着雲祈的良心。

“你問我多高不擡頭看我?”餘燼把雲祈盯成雕塑似的,眼前的人頭也不擡,就好像做了天大的錯事。

雲祈敷衍地看了他一下,聽人說不敢直視對方的時候就盯着對方的眉心,那也會增加你的氣勢和自信,雲祈嘗試去看餘燼的眉心,但是很快就移開了視線,餘燼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容不得他在他眼前拾起什麽信心。

“一米八六?”雲祈神情恍惚,沒睡醒似的,跟人說話,又不跟人有對視。

“不知道,你自己量量。”餘燼堂而皇之地說,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身高呢?他純粹是為了戲弄人罷了。

雲祈兩手交疊在一起,這問題太私人了,要他過去量更不可能,雲祈偏了點身子,用側面對着餘燼,自己則扶着門框看屋裏的床鋪,說道:“我怎麽量得出來……”

餘燼伸出手,雲祈側面對着他,還垂着眼眸,就不能及時發現對方的動作,當餘燼的手掌蓋在他的頭頂,雲祈才有所察覺,抓着門框的手更緊了,這麽近的距離,他聽到荒唐的心跳。

“一米七六,”餘燼收回手:“長高了兩厘米。”

他以自己做參照物,測出雲祈的身高,而且準得發指。

餘燼的胸膛是滾燙的,從前他只有高,現在明顯有健身,身上有肌肉線條了,穿衣服也更有型了,他的外衣敞着,內襯是白色的,顏色并不透明,但雲祈好像就是能看到了他衣服的裏面。

“我問你的呢,”雲祈的手指扣緊了門框,指尖血色退得幹淨,聲音不自覺地發顫,“誰讓你測我的了……”

“不對嗎?”餘燼的目光深邃地落在雲祈耳尖的一抹紅,嗓音越發低沉,“我心裏有杆稱,有些事不會忘。”

有些事……他是什麽意思呢?

只是指身高嗎?

聽起來不太像,也許是自己多想,是自己愧疚,他總覺得“有些事”裏包含的不止那些事。

雲祈被擠在餘燼的胸牆和門框邊,像一只被貓盯緊了的老鼠,不敢有大的動作,不敢看見貓兇銳的目光,只能祈禱着放了他吧,放了他吧,可貓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他玩弄他,整蠱他,一聲貓叫,一聲嘆息,一個動作,都能把膽小的老鼠吓得落荒而逃。

雲祈就跟那夾緊了尾巴的老鼠一模一樣,從前在餘燼面前有多嚣張,現在就有多謹慎,多恐慌。

“哥。”這時,一聲呼喊傳進來,就像殺進敵軍包圍圈的救世主一般,把那岌岌可危的小老鼠救了出來,子務站在不遠處,手裏拎着手機,對餘燼道:“老巡來了。”

餘燼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轉身往樓道去了。

雲祈開始放肆地喘息,那片刻好像餘燼把他的呼吸都給截去了,他一顆心撲通地跳着,再來一會,不知道會露出什麽馬腳來。

幸好,幸好有人來了。

就在雲祈以為危機解除的時候,擡起頭,倉皇對上一道堪稱銳利的目光。

子務站在樓道邊,一手插着褲口袋,一手捏着手機,不停地在手上旋轉,充滿了審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房門邊的人,雲祈和他對上,沒多會,子務轉過身,從樓上下去了。

雲祈對那目光很不解,但那絕不是無意間地打量,那是刻意的,充滿了趣味的,打探性質的目光。

就好像是故意的,我要突兀地盯着你,叫你知道我在看着你,我在審視你,讓人捉摸不透。

雲祈帶着疑惑來到樓梯邊,看見樓底下一個穿着正裝的男人,餘燼和子務在跟他說話,雲祈不知道老巡是誰,戰隊裏許多人許多事,他都還沒有了解得透徹。

回到房間,雲祈關上了房門。

他走到水壺邊,倒了一杯茶,捏出一粒藥丸,放在嘴邊,看了會,腦海裏全都是餘燼的臉,他今天晚上不會好眠了。

該死的欲望,他又要自己弄到很晚。

他想接近餘燼,又不能接近餘燼,他的呼吸他的觸碰都能誘發雲祈的欲念,一瞬間雲祈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因為他靠近喜歡的人只會讓他變得更糟糕,而他又是最幸運的人,因為他就在喜歡的人身邊。

雲祈吞下那顆藥丸,他知道這都是假象,都是自我安慰和欺騙,藥如果真的有用,他就不會把自己弄傷。

每一次。

第二天一早,雲祈才得知了老巡的身份。

老巡是KRO的經理,前段時間休假陪産去了,因為老婆身體有些問題,跟老婆備孕兩年也沒有結果,現在終于如願得了一個千金,滿面欣喜,在家陪了三個月才過來。

老巡得知人員變動的情況,沒有任何意見,他開開心心地迎接雲祈,面相上看是個正人君子的類型,雖被衆人叫一聲老巡,但一點也不老,三十五歲左右,恐怕是因為剛回來,穿着一身西服,格外嚴謹得體。

“在家的時候就被通知過了,說戰隊來了個猛将,酒客位置不保了是不是?”老巡調侃,酒客不在,流螢笑着應是。

“雲祈?”老巡說:“希望以後稱呼你本名還是?”

“都可以。”雲祈跟他打招呼,兩人握了握手,老巡撲面而來的成熟氣息,雲祈感受良好。

老巡嘴巴能說會道的,自來熟一般,沒有什麽拘謹地說:“他們說是戰邊猛将,那我不就以為跟子務酒客他們一樣那種酷哥,怎麽長得這麽清秀,少見的漂亮,這反差感也太強。”

雲祈不知道如何應對這樣的話,他跟老巡握了手,就乖乖站着了。

餘燼在一邊道:“戰隊裏的人看膩了,給你弄點新鮮的點綴一下。”

“那可真是有眼福了,”老巡說:“說句實話,其實我知道他,在SK的時候就恨得我牙癢癢,恨什麽呢?恨這麽俊俏的男孩不在我手底下,搞得別人都覺得李蒙營銷多厲害似的,就這樣的放誰手裏營銷不出來啊?如果咱們戰隊搞這套的話,我不用一個月你信不信?”

流螢坐在沙發扶手上,滿腔意見:“不信,我一直想火你都沒把我捧起來。”

老巡扭頭瞄了他一眼:“你小子還不夠火?現在打野位國內有能跟你比的嗎?當然,餘隊不算。”

“有啊,”流螢列舉起來了:“WG的Free,Tunnle的螺旋,Pupli的夢橋不都比我火嗎?戰隊營銷商務合作一套套的,趕上小明星了。”

他嘴裏這些人雲祈也知道,都是圈裏特別火的人,實力不論。

老巡又充滿教育意義的腔調:“不讓你們接那麽多商務是為你們好,咱們可是國內頂尖,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代表國家征戰的榮譽隊伍,專注實力就行了。”

餘燼在一邊冷不丁地道:“我看您也沒放過我。”

老巡嘿嘿一笑:“那怎麽辦,戰隊還是要運營下去的吧?他們幾個不做商務做隊長的不就得多犧牲點了?我今年盡量少給你接,光接幾個大牌夠續命就行了。”

餘燼壓根都沒放在心上。

每年他都能聽到類似的保證。

流螢要求道:“給我接點吧,我已經看過了,我再怎麽練也是趕不上餘隊的,讓我出去賺點零花錢。”

“你試試?”老巡說:“別以為我坐在家三個月什麽都不知道,試訓生今年有幾個猛的,尤其是打野的,盧絨前兩天就給我通氣了,二隊換了三個人,相當于大動脈砍了,什麽意思你心裏不清楚?說明一浪更比一浪強,做商務這事你退役後有的是時間做,不加緊練習分分鐘有人取代你。”

“那可不能,”流螢自信道:“打不過我哥不代表打不過別人,我師父可是全服第一,打野位有人想取代我還得再來個兩年。”

“熊樣。”老巡擺擺手:“散了吧散了吧,趕緊回去練你們的。”

一夥人開始往訓練室裏鑽。

餘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老巡看着那群人進去,對惬意的餘燼說:“你看看流螢這小子,自信好,自信過頭不行,你也不說說他。”

餘燼端着水杯,喝了口茶:“他不聽我的。”

老巡眼一眯:“你說那話,他跟弋陽天天就唯你馬首是瞻了,你說的他不聽誰聽?”

餘燼放回水杯:“有自信不是好事嗎?他也沒說錯,兩年內應該不會有比他猛的打野了。”

老巡坐下,對流螢的現況他也知道:“是這樣沒錯,那不就是怕萬一嗎,SK這位我還沒想到能打戰邊這麽厲害的呢,不一樣很牛叉嗎?天賦這東西說不準的,搞不懂之前在打什麽輔助啊?兩周上首發,就是子務當年也是一個月上來的。”

餘燼靠着沙發,眼裏有幾分莫名的驕傲,老巡看見了也沒在意。

“上面跟我說了,這人是你買的,”老巡扶着扶手,“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餘燼點煙:“三年前。”

他扔給老巡一根煙。

老巡精準接住,皺眉說:“開什麽玩笑?”

餘燼摸着煙杆:“愛信不信。”

老巡回頭看了一眼,餘燼不是愛說大話的人,老巡眨眨眼,坐直身體,低聲問:“真是三年前?”

餘燼擡頭看他,那眼神很是确定。

老巡擰眉:“不是,他不是在SK……”

“跟我鬧了點矛盾,”餘燼手上的煙絲往上面鑽,“被人家騙走了。”

老巡這才往後面一靠:“我說呢,他一個打輔助的,怎麽就叫你發現戰邊天賦了呢?敢情三年前就勾搭上了,三千萬呢,上面沒給你報銷吧?”

“我沒找。”

“沒找?”老巡納悶:“三千萬你自掏腰包?”

“嗯,”餘燼說:“他值得。”

老巡說:“不是,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他現在歸屬于戰隊,是咱們的正式成員,将來他打出名頭戰隊都是要分成的,這三千萬你不找上面要,你白搭進去?”

“不算是白搭,”餘燼坦言,“我要的可多着呢。”

老巡沒看明白餘燼那眼神,待在一起這麽久了,他第一次摸不透餘燼的意思。

思索一會放棄了,老巡看了看訓練室的方向,點煙道:“行,你眼睛毒,我信你,這小朋友肯定有過人之處,但就怕得受欺負。”

餘燼沒發話,他夾煙的手搭在一邊。

老巡揭穿謎底:“酒客。”

聽到意料中的答案,餘燼抽了一口煙,沒幾下,就把煙頭按滅了,站起身,信誓旦旦:“不會。”

訓練室裏,雲祈剛坐下沒多久,酒客就找上來了。

旁邊的人目光緊盯着二人,酒客扶着雲祈的椅子,說道:“這兩天在搞直播,說好的事給耽擱了,現在有空了,來吧,練練。”

雲祈認清自己的定位,他現在就是戰隊裏的新人,表現必須好一點,都已經有人對他有意見了,他可不想再多一位,戰隊矛盾他經歷過,寧願網友怎麽diss他,也不希望隊內不和的事情再次上演。

于是,他現在即使有明确的訓練目标,也先按下沒動了,對酒客說:“好,我馬上上號。”

酒客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加油。”

他走了回去。

兩個人的位置離得遠了點。

首發隊員是坐在一塊兒的,替補則擠在一起,一聽說兩人要solo,正打算開局的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八卦地站起身問:“真打啊?”

訓練室裏火藥味十足。

潘烽也站了起來,小聲說:“雲祈,你真跟酒客打?”

雲祈點頭:“我答應他了。”

潘烽往酒客那兒看了一眼,流螢他們都聚過去了,也在問這事,私底下的單挑是常見的,訓練一段時間就要單挑看成果,所以兩個人的solo不會引發太大的注意,但這次不一樣,雲祈在試訓生裏名聲很大,酒客雖然沒有兩周爬上首發的成績,但是現下的國服前三的戰邊,毫無争議,一個是巅峰時段,一個是後起之秀,這就很有觀賞性。

最近去隔壁溜達,潘烽就聽到雲祈在試訓生嘴裏被稱之為“對抗路大爹”,有人說他戰邊很變态,甚至給他打上了“戰邊大魔王”的标簽,三樓這麽說不奇怪,二隊的人也全都這麽說,問起和當年酒客比怎樣的時候,那些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

那不代表雲祈不行,從他們的神情裏,潘烽知道那是一種更高的認可。

一個試訓生和一個“戰功赫赫”的上單,竟然會讓人沉默不知如何形容,打從那一刻潘烽就知道對面這個人絕不簡單。

等了兩天的單挑終于還是要來了。

潘烽一邊興奮,一邊為訓練室的環境擔憂,要知道酒客可是打敗了很多試訓生,是KRO這兩年的固定成員了,打得過就不說了,要沒打過……

這就太恐怖了。

“幹什麽呢?”餘燼走了進來。

一夥人聚集在酒客的身後,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餘燼進來看到這情況,再看向雲祈,心裏便有點眉目了。

“單挑,”流螢回頭,指了指雲祈說:“酒客和奶蓋。”

一瞬間,雲祈差點沒反應過來流螢嘴裏的奶蓋是誰,他還是沒适應新的名字啊。

聽到餘燼的聲音,雲祈回頭看了他一眼,餘燼當然也發現了,他沒有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筆直地沖雲祈過來了。

雲祈忙回過頭,手都不知道放哪兒了。

等他察覺餘燼在他身後的時候,佯裝很忙地去點鼠标,在商城逛來逛去,他一個全皮膚賬號有什麽可看的?不過是在掩飾緊張而已。

“我跟他單挑,可以嗎?”雲祈頭也不回地問,潘烽站在一邊,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正要應,就聽餘燼道:“可以。”

原來是跟燼哥。

潘烽及時抿嘴,慶幸自己剛剛沒應聲。

雲祈得到了肯定,緩解了小部分的緊張,他轉頭看過去,酒客的身邊一堆人,老巡也進來了,打聽訓練室在搞什麽之後也站到了酒客後面,衆人貌似都很期待這次單挑,倒是一旁的子務,看了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了。

好像是覺得沒必要搞這麽大陣仗,輸贏是沒有懸念的。

酒客開了房間,主動拉他,雲祈懸着的心又猛地提了一下,酒客用的是職業號,那個在比賽上出現多次的賬號,頭像在非比賽期間可以更換成任意圖片,現在就是一張普通的風景照,雲祈則是默認頭像,他還沒來得及改。

進了房間以後,酒客開房間,兩個人沒有約定玩哪一個英雄,完全就是自由意識的比拼,單挑上單哪個最強,全靠自己的理解了。

死亡天使當前版本絕對有前期優勢,單挑也很适合,但是雲祈沒有拿,目光匆匆在死亡天使的頭像上瞄了一眼,就移開了。

“你第一把英雄得好好選,”潘烽在他耳邊提醒:“酒客擅長菲拉拳獅圖邪,沒有弱點,他英雄池很深,上單都很強。”

雲祈點點頭:“好。”

潘烽聽他說好,也不知道他心裏有沒有譜該玩什麽,轉頭看酒客那邊,貌似已經選好英雄了。

雲祈看了一圈,鎖了一手加雷斯。

加載界面,他看到酒客拿了尤裏。

加雷斯比尤裏前期強勢一些,那邊隐隐有低聲的認可:“不錯嘛,會選。”

1v1只有一條路,有兵線,有防禦塔,也有草叢,沒有野怪,防禦塔只有兩座,推完一座就是水晶,誰爆誰輸。

兩人露頭吃線,加雷斯一技能是雷電傷害,範圍不算大,三秒鐘一個,雲祈就用一技能收兵,順便打酒客的狀态,尤裏沒有飛行技能,不貼臉是沒辦法打出傷害的。

被加雷斯打到兩下,血條降了小半,尤裏往後面走,雲祈沒追,第二波兵線緊随着進到視野,他一二技能銜接,迅速收完。

“還可以,一個尾刀都沒漏。”流螢看着屏幕上的加雷斯,對酒客道:“找個機會貼臉,不然他一技能太煩了,你打不到他很難受。”

酒客說:“在找機會。”

酒客嘗試貼臉,雲祈當然能感覺到,加雷斯二技能是小位移,十五秒一個,但有兩段,靈活這塊并不輸尤裏,敵進我退,尤裏一靠近他就往後拉,同時用一技能補傷害,尤裏的血條一直在掉,不得不往後撤。

他該回去補狀态了。

solo的對局不能原地回城,必須跑回泉水,這一來一回,時間就足以雲祈把兵線壓進對方一塔。

潘烽說:“趕緊把一塔點了……”

話音剛落,草叢裏一個黑影跳出來,盡管雲祈反應很快,還是被尤裏大招鎖定,迅速粘身,兩個人打得很兇,周圍人一直在叫,很快加雷斯血條見底,被尤裏半血反殺。

那邊嘆息,人群裏傳出一句:“還是年輕。”

潘烽嘆道:“我天,我以為他回去了。”

雲祈也沒想到,他和潘烽一樣想法,以為對方補狀态去了,沒有及時探草,導致陣亡。酒客不愧是國服前三,很敢打,自己還是看他的視頻少了,對他的了解不夠。

一血就這麽送了出去。

複活後,尤裏把線帶進了防禦塔,卡着加雷斯複活的時間點,點了一半的塔就不得不回家補狀态了,雲祈購買冷刃以後迅速來到線上,兵線剛推到對方防禦塔面前,尤裏就出來了。

加雷斯沒有後撤,而是向左移,甩出雷電攻擊,尤裏很快反打,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開始第二波挑戰。

尤裏的三技能可以鎖定人物,進行短暫的控制傷害,銜接一技能的爆發,加雷斯很快掉血,血量頓時危險,這麽一套下去對方也不好看,加雷斯後手,躲掉了致命傷害後開始反擊,一套技能打下去尤裏也岌岌可危,二人在最後的斬殺時刻就看誰的手速更快。

雲祈沒帶斬殺,帶的是閃現,而尤裏則是斬殺,加雷斯的血量已經來到了斬殺線,雲祈迅速點擊閃現撤出尤裏的斬殺範圍,得上天眷顧,一技能冷卻結束,他精準釋放,将尤裏的人頭收入囊中。

“You have slayed an enemy。”

加雷斯的擊殺播報是另一名配音員,和別人不同,一響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以。”潘烽說:“吓死我了,幸虧躲了斬殺。”

老巡站在酒客的身後,看見兩人的操作,都沒有失誤,比的只是誰的反應更快,顯然,擊殺結果告訴了他們。

老巡轉頭往邊角那一處看去,可憐的小孩像是沒有支持者,又像是有着最大的支持,餘燼站在他的後面,一個人的沉默頂一群人的熱鬧。

酒客并沒有因為被擊殺而氣餒,兩個人都有不錯的心理素質,複活後再次領兵前來,兩人又陷入緊張的争鬥中。

第三個人頭,加雷斯死了。

但那并不讓酒客開心,因為他的一塔被換掉了,四分二十秒,兵線和對方的複活時間都不足以他把對方的一塔換掉,所以這波是他虧了。

對方很敢打,而且時間掐得很準,這不是僥幸,這必須大局意識夠強才能這麽玩,否則一塔被爆,水晶就岌岌可危。

酒客感到一點難纏。

“時間計算得剛剛好,”潘烽說:“再遲一秒鐘尤裏就進塔了,這個一塔還能守。”

雲祈守了一塔,加雷斯的一技能太壓尤裏,所以遠程用技能打狀态給雲祈創造了不小的優勢,人頭上酒客是上風,全局上雲祈更接近獲勝,就這麽拉扯着,酒客的水晶被磨掉了半血,想出去打,加雷斯又不跟他打了,往後撤,他一邊要處理兵線一邊要管加雷斯消耗他狀态,很快尤裏的血條不健康了,他不得不後退,然後就這一小步的後退,加雷斯抗塔壓水晶,裝備已經半成,純靠一技能硬生生把水晶點爆了。

雲祈贏了。

衆人貌似還沒反應過來,酒客啧了一聲,他沒有被壓着打,也沒有送太多的人頭,操作上沒有任何失誤,但就是輸了。

“還可以。”老巡精準點評:“有全局意識。”

第二局,酒客拿了他最擅長的菲拉。

雲祈拿了憐。

“憐我這個賽季見到的不多,”流螢推了把椅子坐下,“都快忘了還有這個英雄。”

“打憐沒問題吧,”一個替補說:“哥的菲拉那麽叼。”

酒客沒說話。

進了對局以後,雲祈就感到情緒了。

為什麽?因為酒客打得很兇。

他連兵線都沒收,貌似是想先收了他的人頭,一路把兵線帶進去,直接獲勝,這不失為單挑的技巧,畢竟他不收兵硬要打的話,雲祈也吃不了兵,憐是貼臉英雄,菲拉也是,不存在拉扯,這就是肉搏。

雙方在不吃兵的情況下打了一波,誰也沒見好,眼見着血條變得危險,每一秒都可能造成死亡,雙方達成默契似的都向後撤,第一波無事發生,回滿狀态,略吃兵線,第二波又開始了。

雲祈的三二三組合技打下去,菲拉掉血不多,點開裝備一看,他做了小布甲,有一定防禦能力,雲祈則是先做攻裝,菲拉反打,他瞬間半血沒了,想撤,沒成功,被菲拉一閃收割。

“兵線壓進去!”有人提醒酒客。

不用說酒客也知道,雲祈一塔被爆掉,水晶裸露,随時會被結束戰局。

潘烽心塞道:“這局沒了。”

雲祈複活後迅速清線,兩人在塔下打了起來,菲拉前期有壓憐的能力,但或許因為抗塔,被憐組合技塔下反殺了。

戰局又再次反轉,雲祈領兵到對方的塔下,那邊熱熱鬧鬧說着什麽他也聽不見,一路高歌猛進,一塔換一塔,雙方都只剩下水晶。

不同的狀态下,靠走位打傷害,雙方在兵線旁邊纏鬥将近兩分鐘,不見輸贏,雲祈因為不想回城,出了個小吸血石,補了會兵線,血條也到了半健康狀态。

酒客很兇,拉扯兩分鐘,貼臉猛攻,雲祈早就做好了準備,閃避,拉近,鼠标和鍵盤咔咔作響中,菲拉的頭像灰了。

兵線進入水晶範圍,潘烽哦哦哦地叫了幾聲,在他的激動聲中,第二局結束。

不被看好的冷門英雄再次獲勝。

酒客那邊唉聲嘆氣,雲祈看見子務站了起來,湊近了酒客的電腦屏。

不多時,長漱走了過來。

雲祈看到他,對他溫柔一笑,長漱點點頭示意,說道:“這麽強?”

雲祈還沒說話,潘烽就道:“是吧!我都以為這局要沒了,居然贏了!”

說着,潘烽湊近雲祈的耳朵:“試訓生那邊給你起了個綽號,叫戰邊大魔王,你名副其實。”

雲祈抿唇,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綽號。

長漱站在餘燼的旁邊,說道:“酒客今晚睡不着了。”

餘燼道:“今晚才開始嗎?”

長漱跟他對視一眼,諱莫如深地笑了。

酒客發起了第三局,雲祈沒有拒絕,因為前兩局的獲勝,雲祈這邊來了幾個人,他沒有時間一一去分辨是誰,只知道身後的聲音越來越熱鬧,他捏着鼠标若有所思,第三局拿了這兩天常玩的風隐。

酒客則選定了斯提吉安。

這把他沉穩了一些,沒有太莽撞,前兩局足夠雙方彼此了解,兩人都耐心了下來,這一局打得柔和,也打得心顫。

有人等着雲祈的三連勝,有人等着酒客的反敗為勝,這局對雙方将來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影響,每個人都屏息以待,沒有指手畫腳,也沒有交頭接耳,死一般的安靜。

雲祈不知道餘燼還在不在。

他沒有辦法回頭,想從細微聲中判斷,但人有點多,他一時間分不清楚,他的氣息。

風隐的回旋镖紮在身上疼,斯提吉安的範圍爆炸傷害也不輕,兩個人有來有回,前五分鐘很和諧,第二件裝備做完,兩個人才氣勢洶洶,爆發争鬥,斯提吉安一件防禦一件攻擊裝,風隐兩件都是攻擊裝,血條跟不上,被斯提吉安範圍傷害炸死。

“沒事沒事,再來。”有人鼓勵他。

雲祈聽到了鼓勵,繼續戰鬥,不過這一局有些吃力,斯提吉安技能釋放得精準,風隐吃滿了傷害,位移供不應求,冷卻中又一次死在斯提吉安的腳下。

衆人又走回酒客旁邊。

兩人把觀看的大家當貓鼠一樣溜來溜去,一會酒客一個人頭,一個雲祈反殺他,腳步聲斷斷續續的,直到這盤以斯提吉安點爆水晶而結束。

潘烽拍拍雲祈的肩膀,安慰道:“有點可惜,不過已經很好了,三局兩勝,你還是贏家。”

雲祈伸了伸十指。

酒客那邊一群人也在熱鬧地說話,無疑是雲祈有兩把刷子,确實不錯之類的。

“沒事,你這兩天一直在直播,人家一直在苦練,贏你兩局也情有可原。”

流螢捏了捏酒客的肩膀:“哥,服不服?”

酒客站起身,撥開他的手說:“去你妹的。”

流螢笑了聲,坐回位置,開始訓練。

雲祈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他以為自己該放松的時候,忽然一雙手落下,他背靠溫熱的懷抱,一只手抵着他的桌沿,一只手推着他的鼠标,那枚戒指映入眼簾,雲祈輕輕抖了下肩,人往中間縮,才知道他竟然還在。

餘燼操作着鼠标,調出他的操作面板,将一個數據拉低,聲音自上而下:“靈敏度太高是方便拉視野,但也容易抖動,造成技能偏移,熟悉之後75%最穩,這兩天就練這個。”

雲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心怦怦跳:“……好。”

餘燼調完了視野靈敏度,也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那手仍然放在鼠标上,造成一個将雲祈抱在懷裏的錯覺,實際上他們沒有任何肢體接觸,硬要說,也不過是雲祈的發尾蹭到一點他的肌膚。

雲祈整個人縮着,并攏着雙腿和胳膊,他本來就瘦,這麽縮成一團就更沒存在感了,餘燼昨天就發現了,他這兩天刻意地讓自己不跟他産生肢體觸碰,在他面前總是緊張兮兮的,仿佛生怕碰到了他。

很奇怪。

但餘燼沒問。

只是将他的緊張和動作收在眼底。

餘燼依然保持調數據的姿勢,手上并沒有動作地說:“第一局贏在意識,第二局贏在手法,第三局輸在人情,最擅長的英雄一次都沒登場。”

雲祈喉嚨一緊。

“把SK那些習慣帶到KRO來了?”餘燼低聲問:“嗯?”

雲祈捏緊自己的手指,竭力想要控制內心沸騰的血液:“沒有……”

“這兒沒有人需要你的照顧,”餘燼聲音不容置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雲祈咬唇:“……知道了。”

他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在他面前,自己就像透明的紙。

別人的熱鬧還在繼續。

訓練室裏還在議論方才的對局。

雲祈握緊的拳頭抵着膝蓋,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捏緊。

頭頂的每一次呼吸,都足以讓他發情。

按月頻發的毛病,好像不準時了。

“昨天我跟你說過什麽?”餘燼低聲提醒,雲祈恍然醒悟,一直就覺得有什麽事情沒做,終于想起來了。

他擡頭看了看那個說定的位置,早上就應該有的行動拖拉到下午也沒反應,他驚慌道:“啊,我忘記了……”

餘燼收回放在鼠标上的手,俯下身,看着雲祈發絲裏一滴充滿緋色的熱汗,輕聲說:“那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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