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見山見水皆成趣

見山見水皆成趣

“不怕不怕，噩夢散去，妖魔鬼怪快快離開，風不吹，樹不搖，寶貝乖乖睡覺覺。”

喬逸輕輕拍着卓恩遇的胳膊，試圖讓他從噩夢中出來，雖然不清楚他在夢中經歷了何種磨難，但從他緊鎖的眉頭和顫抖的身軀，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極度痛苦。

或許他本質上是個多情善感的人，但職業的磨砺讓他失去了許多溫情，他并非天生就是如此冷漠。記得弟弟童年時夜夢驚醒，哭泣不止，他也是這樣輕聲細語地哄慰着。

“哥……抱抱我。”

卓恩遇啞着嗓子，輕聲祈求道：“可以嗎？抱抱我。”

喬逸聽到那句話，心髒猛地一震，幾乎沒有片刻的猶豫，便本能地向前探身，緊緊地将卓恩遇攬入懷中。

“嗯，哥哥在，噩夢已經被趕跑了，不怕，不怕了。”

卓恩遇清楚喬逸或許不應觸及，兩人本就分屬不同世界。然而，每當喬逸對他投以關懷，于他至為困苦失落之際如天神般降臨，他便不禁感到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能夠獨占這份溫暖。

生命或許對他而言已所剩無幾，但他仍舊不懈地抗争着每一分每一秒。喬逸的優秀或許與他無緣，但他依然在拼搏，力求變得與他相匹配。

喬逸有很多疑問想問，可知道自己的問題暫時根本得不到解答，所以只是默默地陪在卓恩遇身邊，一直到他情緒平複也沒問出來。

轉眼間，一下午的時光匆匆溜走。喬逸領着卓恩遇前去用餐，兩人并肩而行。途徑一家誘人的甜品店，喬逸不由得停下了步伐。

他瞥了一眼櫥窗裏琳琅滿目的蛋糕，再将目光溫柔地落在沉思中的卓恩遇身上，手指緩緩地探出，就在觸碰那修長指尖的一剎那，他又輕輕地縮回了手。

“想吃蛋糕嗎？”他問。

卓恩遇稍顯愣怔，旋即恢複了神色，目光在蛋糕與喬逸之間流轉，眼神中流露出幾許疑惑與驚訝。

“給我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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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逸輕輕一笑，信步踏入蛋糕店。卓恩遇則在店外注視着，只見喬逸與營業員低語片刻，随後兩人一同向他投來一笑，随即引領他向着店內另一角走去。

卓恩遇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喬逸，他專注地在蛋糕架前挑選，似乎在詢問哪一款口味更佳，又仿佛在探詢哪一種甜點能帶來愉悅的心情。

最終，他滿意地付款，手提着蛋糕盒走出店門，臉上洋溢着笑容，向他走來。

四區精神科才俊嶄露頭角，每周僅有的兩次門診時間，令衆人趨之若鹜的喬醫生，今日不僅親自為他精選了一份蛋糕，更是悄悄從研讨會現場溜出，特意陪伴左右。。

他卓恩遇，終于有一天，也有人惦記了。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口味，店員說這款提拉米蘇和慕斯蛋糕是本店熱銷産品。所以，小朋友，給個面子嘗嘗吧？”

卓恩目光追随着他，喬逸的身姿挺拔，比他還要高出一截。

他的五官俊朗非常，仿佛是電影中走出的男主角，那雙眼睛總是透着審視的光芒，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宛如獵人盯着即将到手的獵物，又像是在渴望得到某種珍寶。他的身材更是無可挑剔，常年堅持健身的結果，使得與自己相比，自己顯得相形見绌。

此時，喬逸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抹柔和，帶着幾分忐忑和明顯的讨好。

“小朋友，嘗嘗嘛，浪費糧食可恥，這可是你告訴我，嗯？”

喬逸注意到對方并未接過蛋糕，于是輕輕地搖晃着手中的甜點，同時展露出一抹更加懇切的笑意。

說實話，那個笑容是卓恩遇見過最難看的。

瞧着那人賣乖，他有點哭笑不得，接過蛋糕，一手拎着一個：“謝謝。”

喬逸望着他終于綻放笑顏，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若是将來與卓恩朝夕相處，定要小心翼翼，絕不敢輕易觸怒于他，畢竟要讨好他，實在是一件頗為棘手的事。

“謝謝就不用了，要是真想謝啊。”喬逸微微一頓，側首投去一個俏皮的視線，輕笑着補充，“那就當我男朋友好了。”

卓恩遇笑罵一句，不再理他，拎着蛋糕走了。

喬逸見卓恩遇閉口不談，也不在多提。

盡管他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但所言非虛，他對卓恩遇的喜歡發自內心，真心實意地想要展開追求。

晚飯倆人吃的還算開心，卓恩遇怕蛋糕會壞，所以在菜沒上來之前，将那兩塊蛋糕盡數下了肚。

喬逸安靜的欣賞着他吃，雖然他不愛吃，當然，卓恩遇也沒讓他吃，但他覺得兩塊蛋糕能哄得卓恩遇開心，是個很值的買賣。

然而，喬逸在交談中意外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當他好奇地詢問卓恩遇對蛋糕口味的看法時，卓恩遇稍顯遲疑，但旋即以去洗手間為由，攜帶手機離席。待其返回，他向喬逸詳述了蛋糕的口感、配料及烘焙的時長。

喬逸不僅是個精神科醫生，還是個不錯的心理醫生。

但他沒多問，等到菜上齊以後，卓恩遇主動問了他一道菜的名字，他講了以後給他夾了一些，讓他說說味道如何，卓恩遇又猶豫了，再次起身去了一趟廁所，回來告訴他味道是如何的。

其實喬逸點的那份菜其實很普通，西餐常見的辣味鮮蝦天使細面，但這次他去廁所的時間要久點。

喬逸幾乎可以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但沒拆穿，只道讓卓恩遇趕緊去檢查，年紀輕輕尿頻尿急不太好。

出來後卓恩遇讓喬逸早點回去休息，他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喬逸說送他，卓恩遇沒拒絕。

“嗯？你不直接進去？”

卓恩遇拿出鑰匙開門，可怎麽都打不開，抽出鑰匙聳聳肩，無奈但：“可能我拿錯鑰匙了。”

“宿舍還有其他人嗎？”喬逸觀察着周圍環境，問他，“敲門試試。”

卓恩遇沒反駁，聽他的敲門了，但依舊沒人回應。

喬逸突然明白了那晚卓恩遇站在大雨中不回來的原因是什麽了。

卓恩遇打了個開鎖電話，倆人在門口等着。

喬逸漫不經心道：“看來小朋友并非受人人歡迎。”

卓恩遇搖頭：“唔，無所謂，習慣了。”

喬逸看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寂寞，畢竟，誰不渴望被接納，而不是被冷漠地阻隔在家的門外？那句輕描淡寫的“習慣了”，背後隐藏着多少次的辛酸與無奈，才能如此淡然地說出口。

開鎖師傅來的很快，鎖開一半後，門開了，并不是開鎖師傅的傑作，是有人從裏面打開了門。

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喬逸從頭到尾掃了他一眼，率先進去了。

“七七，門鎖有什麽問題嗎？”那人問他。

“哦，我鑰匙開不開門，師傅說和鎖芯不匹配，所以只能換了。”卓恩遇不再與他廢話，“師傅，麻煩您稍微快點，太晚我怕打擾到鄰居休息。”

擡眼越過那人看了眼站在客廳的喬逸，卓恩遇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喬逸臨走前，客廳裏坐着兩個人，剛剛得知都是卓恩遇的同事。

見他出來倆人站起來，喬逸并未看他們，回頭告訴卓恩遇：“明天不出診，晚上要不要去一起吃飯？”

卓恩遇點頭答應了：“好。”

送別喬逸之後，卓恩遇臉上的笑意逐漸消散，他回身望向立于客廳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眸子微微眯起。

“最後一次，下次你們倆可就不一定能住在這裏了。”

陳霏笑了起來：“七七別生氣，換鎖的事情只是沒來得及給你講，這兩天我們忙都沒在宿舍，所以忘了給你新的鑰匙。”

卓恩遇沒理他，将今天換好的鑰匙扔在桌上，徑直回了房間。

睡覺前他發現自己床上有幾根毛，卓恩遇沒在意，但是第二天一早起床，他就崩潰了。

房門開啓的一瞬，幾只貓在客廳中嬉戲穿梭，卓恩遇不禁感到一陣惡心襲來，匆忙逃向洗手間，劇烈地嘔吐了一番。

尚未平複心緒，腳邊忽被柔軟的絨毛輕觸，卓恩遇連忙躲藏起來。

”走開！別碰我！滾啊！“

那只驚慌失措的貓落荒而逃，然而，客廳裏回蕩的貓叫聲依舊讓卓恩遇感到惡心反胃。

童年時期的驚恐，那些血腥的影像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記憶之中。

陳霏聞聲而至，步入洗手間欲察個究竟，話到嘴邊卻未及出口。卓恩遇忽然猛地轉身，目光如炬直逼陳霏，那一剎那，陳霏在門口的位置感受到了卓恩遇眼神中的驚悚。不容他有絲毫反應，卓恩遇便如狂潮般向他猛撲而來。。

回想起那殘酷的場景，凄切的貓兒哀嚎，卓恩遇終究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揮手狠下心來給了他一擊。

“去死吧！畜生，去死吧你！”

“卓恩遇！我……艹你馬！”

陳霏絕非易于對付之輩，一把抄起洗手間的拖把，狠狠地朝卓恩遇揮去，力度十足。

“放開我……卓恩遇！”

陳霏的脖頸突遭鉗制，霎時驚慌失措，眼前卓恩遇的雙瞳赤紅如血，仿佛中了邪般，誓要将他置于死地。

在緊迫的關頭，他摸索到一件物品，竭盡全力将它猛擊在卓恩遇的頭頂。

卓恩遇的腦海中瞬間一片茫然，視線逐漸模糊，周遭的一切仿佛成了不真實的幻境。在努力搖頭的瞬間，陳霏已經完成了反制，壓在他身上，左右開弓，拳頭與巴掌交替落在他的軀體上。

此刻，他已無力抵抗，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護住頭部，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仿佛再次回到了母親離世的那些黯淡歲月。

“求求你別打了，爸爸，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偷吃了！”